19 幽深池底

吃過晚飯後,殷琪洗了個澡,就坐在張亞倫身邊靜靜地看着輸液管裏的藥液一滴滴進入血管,殷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一滴一滴的藥液,仿佛要通過目光把自己的生命力也加入藥水中輸入張亞倫體內一樣。

過了一個多小時,潘智斌走了進來,他看了一下吊瓶,說:“藥快輸入完了,我們準備給他拔針吧,不能讓空氣進入血管。”

殷琪點頭道:“一會兒我來吧,總要訓練一下。”

當拔針的時候,殷琪有一瞬間的猶豫,但他馬上就在潘智斌的指導下快速而又穩定地拔出了針頭,沒有讓針頭由于拔針的人手抖而破壞血管。

潘智斌看到他那有些難以接受的表情,便問:“看到這些你很難過?”

殷琪深深吸了一口氣,說:“是的,我從小很少生病,幾乎沒有紮過針,我父母也很少去醫院,因此看到針頭我就有點發暈。老師他雖然經常生病,但從前都是只需要吃藥,再好好吃飯休息,身體就會好的,可這一次實在太嚴重了。”

潘智斌點點頭,說:“現在的事情是有些嚴重,營養不足而且經常需要逃亡,會讓人的身體變得虛弱。說實話我不認為這是一個能夠長期待下去的地方,我們很容易被行屍包圍,如果能找到政府的安全營地,那就太好了。”

殷琪心有同感地說:“是,經過今天的事,我也覺得這裏不能久留。”

漆黑叢林中的草地上,兩個物體正在地上動着,透過林隙灑下來的銀白月光,可以看到那是兩具赤裸的肉體,而且仔細一看還都是男性。上面的那個男人看不清面孔,只看得出他身體極其健壯,胳膊上的肌肉都鼓了起來,手臂和胸膛上還滿是刺青,而下面的男人則白白胖胖,濃眉大眼,眉眼間仍殘留着富裕階層的優越,如果不是此時被捆綁着雙手,嘴也被堵上了,穿上衣服倒真是一副上等人的樣子。

那白胖男人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滿臉都是痛苦,身體不住地扭動,身上的健碩男人則笑着不住拍他的臉,捏他的乳頭,還掐他的屁股,動作十分粗魯,不多時下面那男人的身上就滿是瘀青,細致保養的白嫩肌膚在大力揉搓下特別容易留下印子。

健壯男人粗大的性器在白胖男人的下體快速進出着,那紫黑色的肉棒顯得醜陋而又猙獰,如同兇器一樣鞭撻着犧牲品白皙的臀部,被縛的人身體扭動得就像一條剝了皮的蛇一樣,白花花的肉體仿佛就是一道菜,正在被身上兇猛的野獸吞噬享用。

那發了狂性的人一邊抽插一邊興奮地說着什麽,昏暗之中只能看到他眼中如同夜間覓食的野獸一般明亮的綠光,整張臉只有這雙眼睛異常清晰。

在這兩個人旁邊還坐着幾個人,他們都是男人,正一邊喝酒一邊開心地說着什麽,眼睛都盯着場地中央那兩個人,有兩個旁觀者已經解開自己的褲子。

黑夜中的潛藏觀察者努力去聽那些施暴者在說什麽,但耳朵裏就像塞了一層棉花,模模糊糊聽不真切,只有那被蹂躏的男人的呻吟聲和遙遠地方傳來的喪屍叫號聲可以清楚分辨,兩者還好像在互相應和一樣。而除了那獻祭給魔神的羔羊的扭曲面容之外,其他人的臉也都像罩了一層紗,無論如何都看不清楚。

那些人如同快鏡頭一般輪番在那犧牲品身上發洩,又在肥白男人的屁股上寫字,最後獰笑着拿出槍來,而這時那白壯男人的身體仿佛忽然被抽脂了一樣,迅速瘦了下來,又拉長了一些,顯得高高瘦瘦,再一看那張臉,竟然變成了自己最親愛的人的面容。

看到這裏,殷琪實在受不了了,他一下子就睜開眼睛,騰地坐起身,差一點大叫出來,好在他及時克制住,只是大口大口地喘着氣。這時窗外晨光熹微,天已經亮了起來,微微發紅的朝陽光芒射進窗子,讓擺着花瓶的窗臺上顯出一種動人的色調。

殷琪看了一下周圍的環境,這才松了一口氣,抹了一下頭上的汗,放松了緊張的身體向後一靠,喝了一杯水後才終于平靜下來。他這時忽然想到了什麽,連忙向身旁看去,只見那個瘦弱的人正躺在自己身邊安然睡着,剛才的動靜似乎沒有吵醒他。

殷琪見張亞倫沒有被自己吵到,覺得稍稍安心一點,便伸出手去摸張亞倫的頭,覺得好像是稍微低了一些。然後如同剛剛結束了危險戰鬥一般,殷琪輕輕撫摸着愛人已經稍稍有些長的頭發。張亞倫的頭發非常軟,而且還微微有點發黃,有時候殷琪真的覺得這不像是男人的頭發,倒像是女孩子一般,發絲纖細,又柔又滑,有點像蠶絲,殷琪非常喜歡撫摸他的頭發,感覺就像在愛撫一只波斯貓。

有時候張亞倫給他的感覺真像一只脆弱的小動物一樣,他還記得當初自己曾經委婉地拒絕過張亞倫,那時張亞倫臉上的表情簡直就像要當場崩潰一樣。即使兩人在一起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張亞倫都怕自己會離開他,每當這個時候,殷琪就會和他做愛,然後滿懷柔情地用手指給他梳理頭發,而此時這樣撫摸,則是在确定張亞倫仍然在自己身邊。

張亞倫這時慢慢挑開眼皮,迷蒙帶着水汽的眼睛看着殷琪,說:“阿琪,你醒了!”

殷琪道:“是啊。亞倫,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好像是好了一點,不像昨天燒得那麽暈暈的了。阿琪,你剛才怎麽突然從床上坐起來?好像要跳起來一樣,作噩夢了嗎?”

殷琪猶豫了一下,笑着說:“我還以為沒有吵醒你。如果我說我夢到了考試不及格你會相信嗎?”

見張亞倫微笑着搖了搖頭,殷琪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些,認真地說:“是夢到了一些可怕的事情,不過我們會頂過去的。現在量一量體溫吧。”

他下了床從醫藥箱裏拿出一只體溫計,解開張亞倫的衣服給他放在腋下,過了一會兒拿出來一讀,說:“三十九度五,雖然還是有點高,但比起昨天晚上的四十度一已經降下來一點,看來昨天的靜脈輸液有了效果,這幾天只要堅持用藥,你就會好起來的。親愛的醫生,什麽時候要調整用藥可一定要告訴我啊!現在我去拿早飯。”

張亞倫笑着點了點頭。

早上大家吃過飯後,又開始加固外部圍欄,今天他們着重加固後面的栅欄。

鄭麗娜一邊往木條上綁鐵絲,一邊問殷琪:“張老師好點了嗎?”

殷琪笑了一下,說:“好點了,今天早上量體溫,比昨天降了零點六度,雖然還是在發燒,但只要正在好轉就好。”

鄭麗娜看了看周圍其他人都在忙,便從口袋裏拿出一管東西,偷偷塞給他,說:“昨天在藥店成人用品區順手拿的,我想你們應該用得着。”

殷琪低頭一看,迅速把那東西揣進兜裏,說:“多謝了。呃,你能把避孕套分我一點嗎?下次我在外面找到了再還給你。”

鄭麗娜用一種怪怪的眼神看着他,說:“男人又不會懷孕,難道你們還用這種東西?”

殷琪一摸下巴,但是上面卻并沒有胡子,他有些尴尬地說;“衛生總是要講的嘛,現在要節約用水。”

鄭麗娜聳聳肩,道:“好吧,回頭我給你一包,不過只有一包哦,我拿的也不多。”

就在這時,陡然間聽到院子裏一陣尖叫,本來就清脆的童音在驚恐之下格外尖利。一群正在幹活的人聽到後立刻就知道裏面發生了事情,他們拿着工具就飛快往裏面跑。

到了院子裏只見荷花池旁岳文佩緊緊拉着唐意璇八歲的女兒依依的手,正在拼命把她往外拽,依依大半個身子都浸在荷花池裏,從水中伸出兩只青黑色的腐爛手臂,正抓住她兩只腳往下面拖。陸丹陸雨兩個孩子縮在一旁不住尖叫,姍姍則拿了一塊石頭過去,趴在池邊謹慎而又用力地向一只手臂砸去。唐意璇這時也從樓裏飛跑下來,拿了一個錘子就向行屍胳膊上擊去。

雖然水中怪物的頭被茂密的荷葉遮住了,但大家還是立刻就明白了,水裏有喪屍!

人們挑開荷葉,七手八腳地向那個已經高度腐爛的行屍頭臉胳膊打過去,但由于喪屍浸泡在水中,十分不好受力,被人們打得身子在水裏一起一伏,如同波濤上的小舟一樣,借助水的浮力恰好抵消了自身所受的打擊,因此竟然沒有受到嚴重傷害,兩只手仍然狠狠地抓着依依粉白赤裸的兩只小腳,死不肯放手。

唐意璇情急之下竟然拔出匕首要跳下水去殺喪屍,杜正平連忙攔住了她,說:“別下水,水底不知還有什麽東西,如果你又被拖下去,這裏就更亂。”

殷琪一邊打一邊說:“槍呢?拿槍!這麽近的距離,一定能打中的!”

正在這時,趙桦真拿着一把步槍跑了過來,他伸長步槍,穩穩地将槍口抵在行屍的腦袋上,然後扣動了扳機。

槍聲響後,行屍的腦袋上出現了一個洞,一點粘稠的液體從裏面冒了出來,喪屍原本緊緊抓住食物的手終于松開了,身體慢慢地沉入水裏,如同一艘沉船。

岳文佩立刻把依依拖了上來,唐意璇一下子撲了過來,緊緊抱住自己的女兒,眼淚立刻流了出來。口中不住說着:“依依!我的寶貝!依依!”

依依剛才極度驚恐之下本能地尖叫,如今危險終于不存在了,她被母親摟在懷裏,終于感到安全了,但這時恐怖的情緒卻更深地籠罩了這個孩子,她忽然感到比剛才還害怕,于是便放聲大哭起來。

其他人拿着工具和武器站在旁邊,一時間心情也無法平靜,誰能想到一向平靜的荷花池裏居然會有喪屍,不過想想也并不意外,當初會館那麽亂,很可能有被感染者逃亡時不幸落水,就在水底變成了行屍,甚至直接就是行屍走到這裏掉了進去。

潘智斌走過來給依依檢查身體,他着重看的是依依的兩只腳。

這時其他人說:

“難怪水裏的鯉魚不是很活躍,原來這裏有行屍污染水質。”

“那些魚也算生命力頑強,在這樣的水質都能生存,也沒被行屍抓到吃掉,水生動物在水裏還是有生存優勢的。”

“幸虧那天沒吃生魚片,吃的是燒鯉魚,否則我們可能都變成行屍了!”

“這水裏不知道還有什麽,要把這裏的水全排淨才知道還有沒有危險。”

這時潘智斌檢查完了,他沉重地擡起頭,對唐意璇說:“孩子腳腕上有劃痕,很可能是行屍的指甲劃到了她。”

唐意璇臉上滿是既震驚又難以置信的表情,她搖着頭說:“不,不,不是行屍抓傷的,只是光着腳在樹叢裏劃傷的,依依很健康,她不會有事的!是你看錯了!”

潘智斌微微低下頭,說:“我也希望是我看錯了,但是你最好随時觀察她的情況。”

然後潘智斌站起來走到杜正平身邊,低聲和他說了幾句話,杜正平很快将殷琪和鄭麗娜、趙桦真叫了過來,幾個人商量了一下,接着杜正平分出一半人回來用水泵抽幹池子裏的水,其他人繼續修建外圍防護。

劉英傑一邊用電機水泵向外抽水,一邊說:“依依腳上沒流血,或許不會有事,病毒沒有進入血液循環,應該不會擴散的吧?”

殷琪說:“但願吧,希望如此。現在的情況,我不知道截肢管不管用,國家沒有說這個。我也希望那不過是草葉樹皮的刮傷,過幾天就會好了。”

劉英傑搖頭嘆着氣說:“對于一個小姑娘來說,截肢實在太可怕了,而且我們這裏的醫療條件……如果要給姍姍截肢,我真的受不了。天啊,看,這池子底下都是些什麽啊!”

殷琪探頭往長竹竿撥開的荷葉下方一看,只見深深的荷花池底下的淤泥中有一個半個身子都被埋在泥裏面的行屍,正伸長手臂咆哮着。

殷琪直起身體,說:“真不知這池子裏到底還有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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