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沒有奇跡

又過了兩天,張亞倫的身體漸漸好了起來,已經能夠下地行走,雖然身上還是有些乏力,但一場嚴重肺炎短時間內能恢複成這樣,也算是不錯了。

這一天殷琪和杜正平杜凱等人一起出門搜集物資,前天剛下了一場大雨,因此用水的問題暫時不是那麽急迫,大家這一次主要是尋找食物。

人們在林中一邊走一邊聊天:

“現在政府已經開始長城保衛戰了,準備把北上的行屍攔截在長城以南,難道長城以北現在比較安全嗎?”

“這場災變首先是從南方發起來的,然後向北方擴展,所以北方總比南方要好一些吧,而且首都也在那邊,一定要全力确保的啊!”

“沒想到古代防禦游牧民族的長城如今要用來防喪屍,而且還是北方防備南方。”

“但願北方那一片地方能夠頂得住吧,如果北方也被喪屍占領,長城那一條地方就是南北夾擊,兩邊都是喪屍,軍人們可慘了!”

這時羅康忽然說:“喪屍對于低溫會不會有反應?比如行動遲鈍甚至幹脆凍僵之類?因為這個所以現在國家才要全力保證北方嗎?也許在那裏只要熬到冬天,外面就不會再有喪屍在活動,人們就可以安全地到外邊去了,他們可以在外面尋找到很多物資!我想說,我們要不要也往北走?可能那裏更安全,冰雪能凍死人,也能凍倒僵屍。”

杜正平嘆了一口氣,說:“太晚了!這些天我們都在江西和湖南轉,到處都是喪屍,每個城鎮的活人都好像已經逃空了一樣,可以想到如果我們一路往北走,會遇到什麽情況,即使我們最後能夠到達長城以北,恐怕幸存的人也不會太多了。”

殷琪則說:“而且我們到了那邊吃什麽呢?東北一年有半年是冬季,如果那邊最後也到處都是喪屍,夏天根本沒辦法種植,到了冬天到處是冰雪,除了食物之外,取暖就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只怕還沒餓死就會先凍死。即使冬天那些行屍都冬眠了,我們也會因為嚴酷的自然條件而異常艱難。而且最重要的是,行屍是夏天爆發的,我們還不知道到了冬天它們會不會凍僵。”

趙桦真笑着說:“看來只能找一只行屍放到冰箱裏試一試了!”

杜凱立刻一副惡心要吐的樣子,說:“還是不要了,營地裏的媽媽們不會答應的。”

就在這時,他們忽然聽到前方傳來鬼哭狼嚎般的叫聲:“快下去,別過來!救命啊!太上老君,觀音菩薩,狐仙黃仙!快來收妖啊!地底的惡鬼都出來了!”

杜凱一聽立刻就想過去,殷琪連忙拉住了他,說:“等一等!”

杜凱看着他,驚訝地說:“還等什麽?有人遇到喪屍了!他有危險!”

杜正平沉聲道:“我們不能冒失,聽聽動靜再說!想一想公路上死掉的那個人!”

杜凱立刻就冷靜下來,他們豎起耳朵聽了一下前面的聲音,只聽那個呼救聲越來越急迫恐慌,看來不像是作假,幾個人便小心地潛行過去。

穿過一片樹林,只見前面有一小片開闊的空地,空地上堆着幾輛汽車,其中一輛SUV的車頂有一個少年正在又跳又叫,還不住往下撒着東西。一片片黃紙從他手上飛了出來,落在下方正用手扒着車子想要上來的行屍頭上和身上,但那些活死人卻好像沒有任何感覺一樣,沒有受到絲毫影響,仍是伸長手臂向上抓着,一個高個子的行屍不住地撕扯少年的褲腳,還有一個居然踩着另一個的身體順着車頭要爬上來。

少年在上面跳着腳叫,終于不再撒黃紙,舉起手中一條細鋼筋向下砸了下去,一邊打行屍還一邊哇哇大叫,也不知是在給自己壯膽,還是危險之中本能的反應。

殷琪眼睛一掃就點清了數字,圍攻少年的行屍一共有五個,自己這邊六個人,足夠對付,于是他和杜正平掄着撬棍和長砍刀就沖了上去,其他人則拿着鐵鍬銅棍上前一陣猛打。

鄭麗娜拿着的是一個羊角錘,她對準一個趴在車子上的行屍後腦狠狠敲去,行屍受了一下重擊,似乎也有些頭暈,手上的抓動弱了下來,脖子喀喀地扭動想要轉過頭來,鄭麗娜根本不給它反撲的機會,錘子如同雨點一般向它的頭上砸去,很快就将它的顱骨砸到開裂,行屍也就終于癱倒在地上。

這時羅康用一把輕質鐵鍬削掉了剛剛那個被一個壯年行屍當踏腳板的幼童行屍的腦袋,轉頭再一看,見周圍已經平靜了,便慨嘆地說:“行屍裏面不講尊老愛幼啊!”

殷琪說:“幸好它們沒有任何組織性,否則我們早就頂不住了。”

杜正平沖着車頂上的少年擡了擡下颏,說:“嘿,小子,已經安全了,可以下來了。”

少年一雙大眼睛骨碌碌往四周一看,那些倒地的腦漿迸裂的屍體讓他閉了一下眼睛,然後沖着還待在車頭的羅康說:“大哥,能拜托你把它們挪開嗎?我不想滑到這東西身上。”

羅康輕輕搖了搖頭,抓着一個行屍的腳踝将它拖到不遠處,鄭麗娜則把那個幼兒行屍也拎到一旁,見下面被清理幹淨了,少年這才從車頭跐溜一下滑了下來,兩腳落到地上的時候還有些腿軟。

他站在地上看着面前的這幾個人,臉上露出驚魂未定的勉強笑容,說:“多謝,多謝各位叔叔哥哥們,還有這位姐姐,這幾天我一直很小心,沒想到今天卻遇到這麽多死靈。”

鄭麗娜這時從地上撿起一張黃紙,一邊看着上面的古怪圖案一邊說:“你剛才是在幹什麽?在拍天師捉鬼的微電影嗎?別說,災變前我剛剛接到一個合同,就是要拍靈異片,只可惜還沒等開拍,這些東西就出現了,直接看現場版。”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撓頭笑了笑,說:“這是我媽給我求來的符,說是可以辟邪驅鬼的,讓我用來防身,哪知道卻不好用。我叫伍木水,聽着有點怪是嗎?這個名字是我媽拜托村子裏的算命先生給取的。”

殷琪說:“看來你五行缺木缺水。”

幾個人都通了名字,杜正平說:“你身上除了這個鋼筋,還有其他武器嗎?”

伍木水說:“還有一把匕首,用來切菜切肉的。”

杜正平說:“抱歉,我們得搜搜,如果你有槍,就太危險了。”

伍木水無奈地伸開手臂,說:“好吧,那你就搜吧,其實用槍來打喪屍還不如鐵棍好使,我就看到過有人用槍照着喪屍的頭去打,結果都打在了旁邊的玻璃窗上,讓裏面的行屍也跑出來了。”

杜正平伸出手在他身上摸着,深沉地說:“但是用槍對付活人卻很好用。”

伍木水搖了搖頭,道:“可是槍也不好找啊!尤其是有槍沒子彈,就好像油鍋裏沒有菜一樣,那種感覺也很痛苦啊。”

杜正平搜遍了他的全身,除了匕首和一點食物礦泉水之外,只發現了一個平板手機。

看到杜正平拿着這個手機看着自己,伍木水嘴角一抽,說:“那是用來和家裏聯系的,只不過這幾天聯系不到了。”

殷琪插口問:“你的夥伴在哪裏?如果路程不太遠,我們可以順便把你送回去。”

伍木水臉色難看地苦笑道:“我和他們走散了,現在只有我一個人。能讓我和你們在一起嗎?一個人在外面太危險了,村裏先生畫的符又不管用。”

杜正平看了看自己隊友們的表情,點點頭道:“如果你要和我們走,這個手機我們要暫時保留。”

伍木水只得點頭道:“好吧,不過能不能偶爾借我用一會兒?我還是想試試看能不能聯絡上家裏。”

杜正平道:“可以,但我們必須有人在旁邊陪同,直到我們完全信任你,才能把手機還給你。”

伍木水臉上有一種哭笑不得的表情,聳聳肩說:“大叔你真謹慎,不過我真的不是壞人,現在還在讀高中,以後你們就會知道了。”

伍木水是個很能自來熟的人,尋找物資的途中,他很快就和其他人搭上話:“事情發展得很快,起初市裏面只是有零星的咬人事件,後來很快就發展成到處都是。城市戒嚴了,我們那時候也不再上課,封閉了學校,每個人都拿着工具随時警戒。事情剛開始有些不對的時候,我媽就從村裏的先生那裏給我求了許多朱砂黃紙符郵寄了過來,她很信這個的,我們那裏的先生也一向很靈,從前算命都算得很準,這一次他說是地府的大門年久失修裂開了,下面的鬼氣滲透出來,就把活人都侵蝕成活死人,這個要請高人做羅天大醮才能攘除的,還要有神人去把地府的門補好,這一次的災難才能完全結束。他還說他的符可以消災避禍,可以保護主人,我媽就給我求來了許多。”

“效果你也看到了吧?”鄭麗娜笑着問。

伍木水扁了扁嘴,說:“在學校的時候我就沖着宿舍樓外撒了一把紙符,結果雖然沒有什麽效果,但至少娛樂了我那些同學,當時大家都很驚恐,不過看到我撒紙錢,他們都樂了,他們說我讓大家都松弛了一下,幽默是最好的補充劑,其實我并不想演滑稽戲。今天實在是走投無路,所以才撒出去再試試,也可能在這種山林之中可能真能召喚出個妖仙來,畢竟行屍都出現了嘛!這個世界完全搭錯線了!”

杜凱問:“這些日子你都在學校裏?”

“是啊,本來馬上就要高考了,大家都在沖刺,雖然外面開始亂了,但大家都以為這只是暫時的,軍隊和警察很快就能控制住形勢,而且如果今年高考失利,就要再等一年,我們都不想再經歷一次高三,因此大家還都在忙着複習,可以哪知道很快就變成這個樣子。城裏守不住了,我們往城外撤離,但一路都是喪屍,越來越偏離了回家的路線,所以如今我就到了這裏。現在看來我們村裏的先生算得也不是完全準,如果他早就預言說世界末日到了,也許我真的就請假回家去了,起碼會在家裏待上幾天,一邊複習一邊守護家裏人。”

就在這時,殷琪忽然食指豎在嘴邊“噓”了一聲,杜正平立刻警惕起來,低聲問:“怎麽了?”

殷琪指着地上,說:“車轍印。”

其他人圍攏過來一看,只見草地上有兩道明顯的輪胎駛過的痕跡,兩列輪胎印子中有一些裏出外進的痕跡,看來不止一輛車。

殷琪說:“有幾輛車從這裏過去了,我們昨天經過這裏時還沒有的,他們是今天才來的,這裏離營地并不是很遠,如果他們找到了我們那裏……”

杜正平沉吟了一下,說:“跟上去看看,如果他們已經走遠,我們就暫時是安全的。”

幾個人這一下再不發出聲音,靜悄悄順着車轍印往前走,一直走了半個多小時,前面隐隐傳來了人聲。

七個人從樹後悄悄探出頭來,只見前面林間有二十幾個人,絕大部分都是男人,一個個高大魁梧、身體強壯,其中一些人穿着警察制服,他們旁邊停着幾輛軍車,其中還夾雜着兩輛警車和一輛坦克,車子上放着重機槍。

一個光頭男人站在人群中央壓低聲音但卻格外興奮有力地說:“兄弟們,我們終于自由了,那些該死的電網和鐵絲網再也不能困住我們了,現在我們出來了!真沒想到外面竟會變成這個樣子,除去那些惡心人的行屍,這簡直就像是一塊鮮嫩雪白的魚肉放在我們面前,軍隊沒有了,警察也沒有了,只剩下軟弱驚恐的平民,就好像猛虎面前懦弱的綿羊一樣,現在該看我們的了!只要我們能避開行屍群,我們就能為所欲為,随心所欲,這是普通人的末世,但卻是我們的新世界,我們是這個末日新世界的王!有那麽個人怎麽說來着:‘這是最好的年代,這是最壞的的年代,這是我們的年代!’讓我們來痛幹一場吧!”

男人們發出低聲的呼吼,其中還夾雜着女人的抽泣聲。

有人嘿嘿笑着說:“難怪大哥從前整天在監獄圖書室看書,如今越來越有學問了!這話講得真有水平!”

樹叢中觀察動靜的人們心裏都是一驚,原來這些人都是罪犯,而且看那兇殘嗜血的樣子,很可能還都是重刑犯,這些人就在營地不遠處,實在是一個莫大的危險。

殷琪和杜正平對視一眼,向其他人做了個手勢,大家輕手輕腳地往後面退去,走出幾十米後,似乎很快就能脫離危險區域,人們的心情稍稍放松下來。

這時羅康忽然踩到了一截枯樹枝,發出喀吱一下聲響,在空蕩的林間,這一聲響動十分清晰。裏面的人立刻警惕起來,光頭沖着兩個人一努嘴,那兩個人立刻就循着聲音的方向搜索了過來。

殷琪等人撤退的行動頓時停了下來,他們弓着腰伏低身子,屏住呼吸縮在樹幹和灌木從後面,只希望那兩個搜查者見這裏一片寂靜,不會發現這裏隐藏着人,讓衆人逃過這一關。

就在那兩個人正在搜索的時候,忽然從樹叢後面晃蕩出來一個僵屍,嘶吼着撲向那兩個囚犯。殷琪在不遠處的樹後緊盯着那兩個大漢,只見他們果真不愧是社會的破壞者,見只有一個行屍,兩個人笑着很熟練地配合了起來,其中一個人繞到行屍後面一腳将它踹倒,用一根木棍抵在它的後背,讓它不能爬起來,另一個則拔出尖刀,從後面揪住行屍的頭發,一刀紮進了它的太陽穴,然後行屍就不動了。那人拔出刀子,将行屍的屍體掀了過來看了看,啧啧了兩聲。

看着那兩個人一邊說着“老大,是一個活死人。真是個漂亮的女人,可惜是個僵屍。”一邊往回走,衆人緊繃的心終于稍稍放松,暫停的腳步也重新開始挪動,這一次他們更加小心翼翼,過了十幾分鐘終于離那裏有了一段距離,這時人們才敢快步疾行,但也盡量把腳步放輕,一是怕再次引起那群暴徒的注意,二也是不想招引附近可能存在的喪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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