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栖身之地

剛剛到來的幸存者們被帶到一個類似活動中心的地方，房間裏已經有兩個人在等待，其中一個是一個穿白大褂、戴着樹脂邊框眼鏡的男子，另一個青年女子則穿了一身藍色的連衣裙，女性的這種穿戴在末世的逃難隊伍中已經很少看到了，殷琪所在的隊伍中無分男女，穿的全都是輕便衣褲，方便随時戰鬥和逃跑。

謝金龍說：“這位是宋醫生，這位是顏小姐，讓他們先給你們檢查一下身體。”

張亞倫虛弱地問了一句：“宋醫生，要抽血化驗嗎？”

宋醫生笑了笑，說：“叫我戴維就好。我們沒有那麽高端的設備，只是看一下有沒有外傷，再量一下體溫。”

男人和女人分別在兩個房間裏脫光了衣服，宋醫生和顏小姐給兩個房間裏的人仔細檢查了一下身上，看有沒有尚未痊愈的傷口。他們也是比較有經驗的了，尤其注重傷口周圍有沒有出血點，經過一番檢測，殷琪等人身上只有一些平時不小心刮傷割傷的皮膚破損。

鄭麗娜檢查完了身體，一邊穿衣服一邊說：“麻煩你了，白鷺，你從前是做什麽工作的？也是醫生嗎？”

顏白鷺用酒精棉球擦着手，說：“不，我從前是幼師，但是也學過一些關于兒童疾病的知識，在幼兒園，你得随時留意孩子們的健康狀況。”

何嘉敏笑着說：“難怪你這麽細心！這麽說我們是重新得到了小寶寶的待遇？”

顏白鷺微微搖搖頭，說：“你真該看看我們園裏當時的情況，那時災變剛剛爆發，我們還都不明白是怎麽回事，外面突然闖進來一個活死人，雖然那人的樣子十分古怪，但在院子裏游戲的孩子們居然還覺得很有趣，圍攏上去看，當行屍吼叫起來要去抓人的時候，他們才吓得跑開了，就像老鷹撲小雞一樣。幼稚園裏的幼教老師和生活老師都是女性，起初我們也吓得不得了，但還是有幾名老師拿着拖把掃帚去打那個發狂的人，當時我們只以為他是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後來見怎麽也趕不走他，我們只好帶着孩子們都躲在房子裏，鎖上大門。好在不久警察就趕來了，我們親眼看到警察連招呼都不打，一槍就打在那個人頭上。當時老師們都很震驚，他們為什麽輕易就殺死一個人，我的一位同事還安慰大家，說那很可能是麻醉彈，但是我就湊在窗邊，看得很清楚，那人連腦漿都出來了，絕對不是麻醉彈。當天我們把孩子們都送回了家，第二天幼兒園就暫時停課了，接下來事态發展得很快，我們那個市不再安全，大家都開始逃難，我就和一群人來到了這裏。”

已經在旁邊等待檢查的何嘉敏問：“你們是和謝金龍一起過來的嗎？”

顏白鷺搖頭道：“不，他們是這裏的保安，之前就在這裏的，災變發生後，有些游客變成了喪屍，還有大量游客開車拼命逃回家去了，許多工作人員也走了，剩餘的人清除了喪屍，等待情況安定下來，但後面的事态發展愈演愈烈，他們就在這裏堅守，接納幸存者。”

鄭麗娜點頭道：“幸虧他們清理了這裏，給大家一個安全的營地。”

顏白鷺道：“也不是完全安全，度假村面積比較大，而且到處都是樹，人們很難清查到每一個地方，所以可能會有當初爆發時殘存的行屍一直留到現在，它們不知是在哪裏潛伏，有時候突然就會鑽出來一兩只，當你大清早起床時，就會發現窗子外面趴着一只行屍，這樣的事情不是沒有發生過。所以即使在這裏，也要随時準備打喪屍，還有，小孩子不要到處亂跑。”

當所有人都檢查過一遍，重新聚集在大廳裏的時候，宋戴維笑着對大家說：“初步體檢沒有發現感染者，這對于我們是一件好事，從前我們接納幸存者的時候，有時會發現裏面有人感染了，而他的親人也在，這讓我們很難處理，沒有人喜歡當惡人。現在還有最後一項檢查，我們把它叫做生物測試。”

宋戴維拿起桌子上的一個籠子湊到每個人面前，殷琪一看，只見籠子裏有幾只小豚鼠正在玩耍，原來他們就是要用這種小動物來進行檢驗。

殷琪看到當籠子貼近新來者時，宋戴維和顏白鷺仔細盯着豚鼠的反應，如果豚鼠在靠近陌生者時只稍稍驚慌一下，很快就安定下來，他們就滿意地将籠子移到下一個被測者面前，一個人一個人輪番檢驗，又花費了半個多鐘頭，這才将所有人都複檢一遍。

宋戴維檢查過最後一個人後，終于松了一口氣，很顯然他直到這時才真正放松下來，笑着說：“看來你們都是安全的，連小豚鼠都歡迎你們。”

許維澤湊近了看着籠子裏那幾只黃黃的小豚鼠，好奇地說：“這是誰想出來的法子？很有創意。從前如果搞設計行業，一定會以現代先鋒派出名的。”

宋戴維道：“這是前面來到這裏的一隊幸存者中一個小孩子的寵物，他非常喜歡它們，逃亡的時候千辛萬苦都帶着它們，後來大人們發現這些小家夥非常靈敏，往往行屍還在一公裏之外，它們就能發現了，就像雷達一樣。靠着這些小豚鼠，那隊人躲開了許多次行屍群，連單個的行屍都無法悄無聲息地靠近他們，因此當他們到達這裏時，十幾個人的隊伍裏只損失了兩個人，這在現在真是一種莫大的幸運。”

殷琪一想到自己所在的隊伍中一路上足足損失了三分之一的人，就感到那支隊伍的幸存率的确很高。慨嘆道：“的确很厲害，看來在現在要啓動生物裝備了。”

顏白鷺道：“自從他們來到這裏，我們就用這些小豚鼠來給後面抵達的幸存者進行複檢，有一些我們檢查不出的微小感染傷口，它們都能嗅出不對，從前有兩個新來的人被它們發現不對，被我們隔離，他們和他們的隊友都十分不滿，但最後證明豚鼠是正确的。所以可以說，我們這裏真正掌握最終診斷權的是豚鼠，只有它們判斷是安全的人，我們才會接納。”

聽了顏白鷺這些話，鄭麗娜笑着對籠子裏說了一句：“Thank you！”

顏白鷺坐在辦公臺前拿出一個文件夾，在裏面查詢了一下東西，用筆寫了幾行字，站起來對新來的幸存者們說：“已經給你們劃分好了住所，現在跟我來吧！”

杜正平問：“你還負責行政？”

顏白鷺一邊往外走一邊笑着說：“雖然只是各處逃難來的幸存者們聚在一起，但有一些管理工作也是要做的，比如分配房屋、安排工作之類，但這些事并不完全由我決定，如果放在末世前，我現在的這份工作就是行政秘書。”

杜正平笑道：“的确很相像。”

顏白鷺道：“由于汽油寶貴，所以我們在度假村裏時如非必要不會用汽車，但我們有許多自行車，因為這裏的範圍比較廣大，所以自行車是這裏最通行的工具。那邊有許多腳踏車，你們看是不是要拿幾輛？”

大家跟着她來到車棚，只見車棚裏排列着許多自行車，種類十分繁雜，有山地車有賽車，還有折疊單車，甚至有雙人三人自行車，很顯然是從前那種全家出游時一家人一起踩的單車。

殷琪眼望着棚子裏整整一排自行車，驚奇地說：“你們是從哪裏找來的這麽多自行車？”

顏白鷺說：“一部分是這裏從前就有的，還有一些是大家出去搜集物資時帶回來的。這裏從前有許多單車，因為度假村裏有一條很高級的單車道，設計初衷就是客人們在這裏可以白天踩單車，晚上泡溫泉，動靜結合，在這裏不會覺得單調，因此買了許多單車，尤其是那些家庭模式的單車都是這裏原來就有的。不過建議你們不要選擇這種連體車，否則在園區中一旦遇險，同車的兩三個人都會栽倒的，根本沒辦法分身救助。”

殷琪道：“你說得對，那種情況太危險了。”

大家挑了幾輛車，放在車頂上，然後大家都進了車子，顏白鷺坐在第一輛車的副駕駛座位上給他們指路。

“自從災變之後，我們沒有怎麽維護過這裏的道路，不過從前這裏是高質量施工，因此從事情發生到現在只不過兩三個月時間，道路上倒并沒有出現什麽裂縫和缺口，而且如今這裏除了幸存者，沒有什麽游人了，道路十分通暢，因此開起車來也不用太擔心。你們的房子就在那邊，是別墅區，屋頂有太陽能發電設備，不過我們這裏的電力不是很充足，因為還要維持自來水的淨化和輸送，磁力門也要用電，所以每天只在晚上七點到九點供電，這個時候大家可以洗漱做飯，但是動作要快。”

說話之間，車子已經停在別墅區前面，人們從車子裏下來，顏白鷺走在前面，把他們帶到一棟別墅前，從口袋裏拿出鑰匙打開門，把他們帶進房子。

“這一棟別墅還有那邊那兩座房子都是分配給你們住的，雖然可能略顯擁擠一些，但在這種時候，大家還是住得緊密一些的好，你們覺得呢？”

趙桦真看着周圍，說：“我巴不得大家都住在一棟房子裏。”

顏白鷺噗嗤一笑，說：“很多剛來的人都這麽想。不要太緊張，這裏是安全的。不過提醒你們一下，雖然這附近沒有出現太多喪屍，但夜裏開燈的時候還請把窗簾拉上，并且盡量只開小壁燈，不要開吊燈，因為你們知道這周圍都是山，如果另一個山頭有行屍在黑夜之中看到這裏有亮光，循着光亮而來，那可就麻煩了。在這個時代，無論怎麽小心翼翼都不嫌多是嗎？”

人們紛紛點頭，殷琪心裏則在想，夜裏房間不透出燈光不僅僅是為了提防活死人，也是為了防範活人，如果外面游蕩的劫掠者發現了這裏的燈光，他們一定會闖入這個末世中難得的避風港，在這裏大肆擄掠發洩的。

顏白鷺把三棟別墅的鑰匙都交給他們，就離開了。團隊內部自行分配了一下房子，殷琪張亞倫和何嘉敏、鄭麗娜、唐意璇、伍木水、岳文佩母子、劉英傑父女住在中間一棟，杜正平一家帶着幾個老人和另兩個壯年男人住在一棟，剩餘的人，大部分是單身男性住在一棟。

相對而言，殷琪這棟別墅裏面的防守力量是最弱的，因此才把他們安排在最中間，一旦有事，兩邊別墅中的隊友都可以來救援，好在三棟別墅相距并不遠，救應也比較容易。

當天晚上，幸存者們痛痛快快洗了一個熱水澡，雖然離開會館後在路上漂流的時間不是很多，只有十天左右，但這些日子條件非常艱苦，又時時面臨危險，因此雖然只是一旬時間，但感覺上卻好像過了一個月一樣。

殷琪赤裸着身子站在蓮蓬頭下，任溫熱的水沖刷在自己頭上、身上，當水流在身上如同小溪般蜿蜒流淌，殷琪享受般地閉上了眼睛。回想到自從廣州淪陷後在外面漂流的日子，他雖然性格堅韌，但此時也有一種恍然如夢的感覺。

幾個月前世界還是一派正常，自己在享受一邊和愛人同居一邊認真學習的生活，甜蜜而又充實，肉體和精神上都會處于一種充分滿足的狀态。但哪知道突然之間末世就爆發了，自己從前的正常生活戛然而止，就像用刀猛然切斷一樣，後面的經歷陡地轉折，變成完全不一樣的情況，從那之後生存就是戰鬥和警惕一切，偶爾回想一下從前，簡直是從一個世界跨進另一個世界，就像穿越一樣。

殷琪雖然只閉上眼睛幾秒鐘，但心中卻湧起許多情緒，很快他就睜開眼睛，快速擦洗起身體，一層灰色的泥垢從他身上被搓掉，露出下面光潔白皙的肌膚，從那裏仍然可以看出從前那種屬于城市青年學生的生活證據。

水流從他修長勻稱的身體上傾瀉流過，如同雨水在擦洗一塊玉石，殷琪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身體微微一笑，如果張亞倫和自己一起洗浴，看到自己這副樣子一定又會貪饞地從兩片嘴唇中露出一點鮮紅的舌尖來。

洗淨了身體，殷琪換上一件幹淨的浴袍，那都是度假村從前為客人準備的，他打開浴室的門就來到外面。

客廳裏，女士們正在輕快地聊天，只聽何嘉敏說：“可惜我那一瓶珍珠膏丢在會館了，現在沒有護膚品。好貴的牌子呢！真可惜！”

鄭麗娜道：“那麽心疼做什麽？你又沒花錢，是路上在一家房子裏找到的，今後再找就是了，反正現在這種東西一定有很多，就算全新未開封的也不會太難找。”

唐意璇道：“我的美容院倒是有許多護膚品，還有面膜，只可惜現在廣州已經炸成一片廢墟了。”

鄭麗娜見殷琪從浴室裏出來，眼睛一亮，說：“好個鮮靈水嫩的小帥哥！殷琪帥哥，下一次我們出去找東西，去一下美妝店吧，剛才意璇說可以給我們做面部保養的，女人在任何時候都不能忘記美啊！我們再找一下給男孩子用的護膚品，想象一下你做完去死皮和清黑頭後那光彩照人的漂亮樣子，你的愛人一定超迷戀的……”

殷琪臉上一紅，用毛巾擦着頭發就快步上了樓，身後傳來女人們輕松快活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