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被隔絕的現實
早餐桌上,張亞倫問:“外面的喪屍很多嗎?”
殷琪面前擺着一碗麥片粥,這是他們路上找到的速溶麥片,另外還有兩個刀切饅頭。
殷琪喝了一口牛奶麥片,說:“是六的平方數,不過好在栅欄很堅固,我們隔着栅欄打喪屍有驚無險,十分安全。”
鄭麗娜則說:“真希望圍着度假村的是一道兩米高的混凝土圍牆,那樣就不擔心了,如今只是栅欄,雖說是鑄鐵的,但畢竟有些單薄,據我估計如果有上百個行屍擠在一處栅欄前,就可能讓栅欄彎曲變形了,要是有上千個,它們直接就能将栅欄踏平。”
殷琪道:“所以這裏才每天巡視栅欄,像這樣小股喪屍及時消滅,不讓它們聚成大集團,像今天的那一小隊行屍就不知是從哪裏游蕩到這裏來的,看它們穿的衣服都比較樸素,應該是附近的農民。”
何嘉敏說:“我還以為樹林中這麽濃厚的林木氣息可以隔絕活人的氣息呢,沒想到它們還是找到這裏來。過去總講森林是天然氧吧,充滿負離子,沒想到行屍在這麽茂密的森林中也能發現這裏面住着活人。”
殷琪道:“其實山上有許多小動物的,今天早上樹上許多鳥就被喪屍驚飛了,喪屍很可能也是被林間動物的氣息吸引上來的,我們在外面時也看到過它們吃逃到野外的家豬的。”
伍木水苦着臉說:“那就是說即使我們躲藏得很好,它們也可能被野生動物吸引到山上來?”
劉英傑道:“看來很可能如此,行屍是嗜血的,最喜歡新鮮血肉,它們在城鎮裏如果找不到食物,就會成群結隊地走出自己原來的領地範圍,到那些有生命氣息的地方去。”
伍木水的整張臉皺了一會兒,很快又開朗起來,夾起一個饅頭說:“無論如何,這裏的物資還是很豐富的,這些天不是吃餅幹就是吃方便面,難得有這樣熱氣騰騰的新鮮饅頭吃!據說這裏的食品庫裏本來有許多冷凍的叉燒包和生肉包的,不過早就已經被他們吃完了,好想吃包子啊!最好是那種新鮮菜肉的!”
岳文佩說:“我們還有一些青豆罐頭,今天中午吃青豆吧。”
今天是幸存者們來到森林營地的第二天,謝金龍暫時沒有給他們安排工作,讓他們好好休息一下,在度假村裏到處逛逛,熟悉一下環境。
人們三五成群地騎着自行車對比着地圖上的路徑到處看着,車後座上都帶着撬棍或鐵棒,腰間也都別着刀具。張亞倫不會騎自行車,殷琪便陪着他在附近走走。
這一片屬于居住區,因此路上偶爾就能遇到人,他們剛剛沿着林蔭路走了一會兒,就看到道路前方慢慢走來了幾個人,其中一個中年男人還推着一輛輪椅,輪椅上坐着一個頭發雪白的老婦人。
漸漸地那幾個人走近了,看到殷琪和張亞倫,對方露出燦爛的笑臉和兩個人打了一聲招呼。
一個四十幾歲的女人笑着說:“你們就是昨天新來的人嗎?在外面很辛苦吧,不過今後就安全了,這裏很舒适,你們會在這裏生活得愉快的。”
殷琪笑了一下,說:“在末世還能有生活這個概念是很難得的,我們在外面一直只是在生存。”
旁邊一個體格富态、臉和眼睛都圓圓的,顯得慈祥又有點滑稽的半老男人露出一口整齊的牙齒,笑道:“當然是要生活啊!如果只是生存,對于人這種高等生物來講就太可憐了!你們把現在的這種情況叫做末世嗎?我們不這麽看,在我看來,外面如今只是有點亂,政府和軍隊會處理好的,我們的軍隊是經過考驗的,想一想朝鮮戰争,越南戰争,這一次他們也會打贏的,現在全國已經開始擴軍了,征召青壯年參加軍隊,消滅喪屍,中國有這麽多人,一定能消滅那些活死人的!大概四五個月之後,噩夢就會結束。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在這裏保護好自己,好好地生活,以這裏的條件,這并不很難。
放松一些,度假村是安全的,雖然暫時不能離開這裏回家去,但這裏也很不錯,現在這裏就是家了。等外面平靜了我們就可以回歸從前的生活。現在雖然正常生活中斷了,但我們也不能把自己搞得緊張兮兮,無論在什麽地方,生活還是要繼續,總要有一些情趣情調的。”
張亞倫看着那位坐在輪椅裏的老人,老人大概已經七八十歲,滿臉都是皺紋,臉上還可以看到許多老人斑,身體十分消瘦,臉上的表情也不豐富,很難想象她的親人是怎麽帶着她一路逃難到這裏。
于是張亞倫問:“你們是從哪裏過來的?路上還順利嗎?”
圓臉男人眨了眨眼睛,笑着說:“順利,簡直太順利了!我們在混亂發生前就來到這裏,當時只不過是想在這裏度周末,一家人好好放松休息一下,路上除了紅綠燈之外沒有遇到半點交通事故,但到了這裏後不久,度假村裏就開始亂了,我們當時也很緊張,就鎖好房門沒有出去,等度假村裏平靜下來後,我們聽新聞說外面出現了許多這樣的病人,于是我們一家就商量說,還是在這裏多住幾天吧,反正外面的警察也已經忙不過來,度假村現在則是大門緊閉,外面的吸毒者無法進來,似乎比外面還安全一些,等過幾天外邊的動亂停止了,我們再出去,反正不過是多付幾天的費用,兩三千塊錢而已,于是我們就到大堂去刷卡續房,哪知從那以後就一直在這裏住到今天,只不過後來也沒人來收我們的房錢了!現在想一想當初的決定真的很正确,設想一下當時開着車子離開度假村的人吧,他們現在一定後悔了。”
殷琪立刻想起了自己隊伍中失去的那些人,尤其是幾名老人和孩子,不由得深有感觸地說:“你們很幸運。”
雙方道別之後,兩個人沿着道路繼續往下走。
殷琪笑着說:“早知道會有末世,我們當初就應該直接來度假村紮營,那樣就省了一路亡命了!”
張亞倫唏噓着說:“這一路真的太可怕了,我們失去了那麽多人,岑青、彭靖、依依,最可憐的是周繼衡一家都不在了……”
殷琪“呃~”了一聲,說:“雖然這麽說不太應該,但我也得說,其實周老爺子不在這裏,我覺得輕松很多,我看大家對他的離開沒有幾個人表示難過。”
殷琪說的是心裏話,他感覺到周秉文其實有一種無法融入群體之後産生的憤怒的孤立情緒,被大家所疏離的人總是會反過來對人群有一種仇恨,越是孤立,這種仇恨就越是刻骨,心态也會變得扭曲,殷琪真不知這樣的人在末世壓力下會做出什麽事情來,有時候他真擔心這個團隊将來有一天不是毀于行屍,而會毀滅于一個瘋狂的老男人。
張亞倫有點難以接受地看着他,說了一聲:“阿琪!……”
殷琪一笑,轉過頭手指着遠處,說:“看,那裏有一個觀光小火車,可惜現在能源緊張,不能開動,否則我們坐上小火車在園區兜一圈倒也是挺好的。”
張亞倫嘆道:“那種電瓶車也停止了,靠走路只能看到這周圍的景致。”
“所以你要學習騎自行車了,畢竟如果沒有意外,我們會一直在這裏住下去,不會騎車的話,就只能在別墅附近打轉了。”殷琪笑着說。
中午,大家撿了柴禾在別墅前的草坪上燒飯,三個別墅的人聚集在一起吃午飯,大家都是在度假村裏轉了一個上午,這麽多雙眼睛看到許多事情。
杜正平說:“他們開辟了一片菜園,在裏面種菜,有西紅柿、茄子、黃瓜,他們還種了一片玉米。其實種類還是有點少,今後我們出去的時候可以多找一些種子回來,這裏現成有塑料薄膜,到時可以蓋一個塑料大棚,冬天也可以吃到新鮮菜。”
岳文佩說:“尤其是主食,米面消耗得很快,度假村裏最好也能種一些稻子和小麥,不過我種菜還行,但種糧食就沒學習過。木水,你在農村長大,應該會種地吧?”
伍木水撓了撓頭,說:“家裏讓我專心讀書,我很少下田的,不過畢竟看到過,家裏人也會經常說這些事。我看殷琪經常看這類農業書,或許我們幾個加在一起能行吧。”
這時羅康說:“我看到有個老人在公寓樓前種花,那幾叢花開得十分鮮豔,這裏的人很有閑情逸致。我問他為什麽不種一些菜,他說種花也是有用處的,或許比種菜更有用處。”
趙桦真冷淡地說:“這個人或許從前是個學者,不過現在太深的哲學用不到了。”
許維澤咽下嘴裏的飯,說:“其實我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美總是有它的用處的,尤其是在這樣一個讓人神經緊張的時候。”
趙桦真聳聳肩,不置可否。
殷琪說:“這裏的人都十分樂觀,他們似乎以為眼前的危機不過是暫時的混亂,過幾個月就會天下太平,所有人在這裏只是度假一樣。”
杜凱說:“這和你與張老師的數學推算不一致。而且就外面的現實來看,也實在無法得出這樣有希望的結論,他們一直沒有出去過嗎?”
張亞倫搖頭道:“我倒真希望我們的推算是錯誤的,這個噩夢實在太長了。”
殷琪說:“身強體壯的人出去過,去搜尋物資或者清理周圍的行屍,但許多人或者原來就住在這裏,或者逃來這裏之後就很少到外面去,出去尋找補給的人也很少同他們說外面的情況,所以他們之中一些人看到的一直都只是這個度假村中的平和安寧。”
鄭麗娜聳聳肩,道:“真是善良的人,遮住他們的眼睛,讓他們看不到這個世界的殘酷。不過我得說他們的運氣夠好的,一直都沒有大規模行屍上山,如果一百多公裏外那個城市裏的行屍軍團游蕩到這裏來,他們想不看都不行了。”
杜正平說:“國家現在開始大規模征兵了,無分男女,只要是青壯年就行,連近視眼都不是很挑剔了,只要能分清對面來的是喪屍還是活人就可以拿到武器,長城守衛戰也越來越激烈,政府已經北遷了。”
殷琪道:“這就是人海戰術,我們過去一直使用的戰争方法,人就是無限的材料。”
趙桦真冷笑道:“但願不是給喪屍送彈藥去了。”
何嘉敏無奈地攤開手,說:“可是除此以外我們又能怎麽辦呢?老陸軍都快打光了,連預備役都不剩多少,只剩下空軍和海軍,據說這兩個軍種之中剩下的也多是技術軍人,比如飛行員、艦艇和導彈操作員之類,雖然現在不用擔心美日聯合軍演,因為他們的軍隊也忙着掩護民衆撤退,但喪屍簡直比活人還危險,因為根本不能夠談判,完全憑本能來行動,每天都在吞吃活人,政府這樣做也是要盡最大努力保護民衆啊!”
大家一聽,都覺得這是一個兩難的問題。
下午,人們或者午睡或者看書,度假村裏有一個小圖書館,雖然大部分都是流行的休閑雜志和小說,但也可以給被困在這裏的人們打發時間。
張亞倫和殷琪下午舒服地睡了一覺,晚飯後,他們兩個人坐在露臺上,看着遙遠林際的鮮紅落日。
殷琪輕輕摟住張亞倫的肩頭,頭歪靠在他的肩上,說:“那個種花的老人說的也有一些道理,自然界的美景的确是很重要的。”
張亞倫感嘆道:“從前結束一天的工作後,我們經常在陽臺上喝茶看風景,那個時候從來不覺得這種寧靜是這麽難得。”
殷琪笑了一下,說:“不過末世也有一種好處,就是我們不用再偷偷摸摸了,那個時候我們從來不敢在陽臺上接吻的。”
張亞倫被他攀着脖子壓低了頭,兩個人四片嘴唇結合在一起,就在露臺上激吻起來。
這時在園區裏有一支巡邏歸來的隊伍,其中有一個人拿着望遠鏡正四處看着,忽然他驚呼一聲:“我的天啊!我看到了什麽?”
他旁邊的一個同伴緊張地問:“度假村裏又有行屍了?天殺的,那種東西都是從哪兒鑽進來的!”
“不是,這個可是帶勁兒的,給你看看!”
“我靠,兩個男人親嘴兒,還好像挺有味兒的,你說男人親男人是什麽感覺?”
“要麽你們兩個試試?”旁邊一個人開玩笑道。
“算了吧,這種事情想想就惡心,沒想到度假村裏居然來了這樣的人。”
“別太計較,現在到處都是吃人的怪物,他們能活下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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