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有色眼光

第二天，謝金龍就将杜正平殷琪這一隊人召集起來，給他們分派工作。

謝金龍張口就說：“各位都知道，營地的運轉需要每個人的努力，現在不像過去了，有許多人從事那些很高等的、不知道究竟是幹什麽的工作，但現在我們最需要的是體力勞動！比如巡邏園區，清理喪屍，種植蔬菜，有時候還要出去尋找物資，要做這些實實在在的事。雖然這麽說有點讓人難受，但該說的話還是要說，在這裏除了癱瘓的人，每個人都要做出貢獻，哪怕是老人和孩子，過去的那些權利和福利在這裏講不了了。

我們現在相當于是一個漂在喪屍世界的孤島，這話雖然我很少和其他人說，但你們是剛剛從外面進來的，知道外頭的真正情況，如今外面的工場都停工了，農村裏也沒人種地，靠現成的那些東西我們過不了多久。度假村裏原來的确儲存有一些食品和藥品，但這裏的人越來越多，食品庫存的下降很快，我們必須自己種植，還要到外面去找。即使這裏能一直保持安全，但一旦沒有食物，大家也會餓死的，所以現在講不得從前的身份，還有優待老人和孩子，要知道從前的那些條件現在說不得了，每個人都得勞動，沒誰能養尊處優，否則我們這裏就會亂了。”

殷琪一聽他說這些話，就知道這裏從前仗着身份或者年齡想要高高在上，不勞而獲，給大家添了麻煩，因此謝金龍才有這麽深的感慨，看來定居下來後的人群管理也不好做啊！四處流浪的人反而沒有這麽麻煩。

謝金龍接下來就分配工作，顏白鷺就坐在他旁邊，很顯然這次的工作分派她也參與了安排。

安排結果，年青力壯的男人們和一些戰鬥力超強的女人被安排去巡邏打喪屍，巡邏完畢要幫忙去種植，老弱者和大部分女性去種地，小孩子學習之餘則要在廚房和菜園裏幫忙。潘智彬由于從前是法醫，因此便安排他幫助宋戴維給新來的幸存者檢查身體。

最後謝金龍合上了文件夾，說：“我們不時還要組隊出去找物資，到時候會安排你們的。”

殷琪和鄭麗娜、柳斌被安排和原來度假村中的幾個人一起巡邏，由于度假村比較大，因此這裏的人都分片巡邏，殷琪所在這一組專門巡視原本度假村的C號區域，那裏是一片樹林，還有幾間比較原始古樸的木屋，那裏從前是展現少數民族織布和釀酒技藝的作坊。

殷琪和那三個新隊友打過了招呼，幾個人就一邊走一邊閑聊，不過殷琪不知是不是自己過于敏感，他總覺得那幾個人看自己的眼神有點不對，好像自己頭上長了犄角一樣，似乎自己不屬于正常人類，難道自己長得很像喪屍嗎？

一路來到民族風情區，推開木質房門，裏面略顯空蕩的房間一覽無餘，殷琪擡眼一看，只見房間中除了一臺木頭織布機就再沒有別的東西，牆上則挂了幾根牛角。

鄭麗娜看着織布機，說：“過去真的用它織過布嗎？”

一個叫吳廣均的男人笑着說：“從前真的有少數民族的女孩子在這裏現場表演織布的，她們織的那個料子很厚，又花花綠綠的，一看就是民族風的土布，有一些織成的就挂在牆上，如果有游客喜歡就購買，拿回去做裝飾。不過自從外面亂起來後，這裏的土布就被收羅起來放進倉庫裏了，現在沒辦法種棉花，所以這些布料也是不能浪費的。”

殷琪蹲在地上，看着地板上暗紅的一塊痕跡，說：“這裏有血跡。”

另一個叫丁寶成的男人說：“是原來在這裏的女孩子的，災變在度假村裏爆發的時候，喪屍把她們咬死了。”

旁邊的男人語調有些陰涼地說：“織女沒有了。”

殷琪看了他一眼，這個人叫做馮振，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最古怪，給自己的不舒服感覺最強，殷琪在大腦數據庫裏搜索了一下，自己之前應該沒有見過他，更沒有和他發生過什麽糾紛，他到底為什麽這麽看着自己？

于是當大家走在林間，馮振在末尾殿後的時候，殷琪故意落在後面，悄悄地對馮振說：“你為什麽那樣看着我，我長得很奇怪嗎？”

馮振輕咳一聲，有些故作艱深地說：“既然你這樣問了，那我就說了。其實我很想問你，和男人在一起是什麽滋味？”

殷琪身體微微一僵，馬上就從容地說：“就是兩個人相愛的感覺，所有人的愛情都是一樣的。”

馮振怪怪地笑了一下，說：“愛情那種東西太空了，看不見摸不着，搞不懂那是什麽玩意兒，不過我也知道男人和男人可以幹那事兒。從前在工地裏都是男人，大家連續幾個月一年地在工地裏幹活，看不到女人，摸不到老婆，實在憋得狠了，就互相搞起來。不過大家都是男人，誰也不願意被人上，因此都是那些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搞那些年輕的小工。新來的十七八歲的男孩子沒什麽手藝，想跟着師傅學，就得讨好師傅，況且他們的體力本來也不行，有的男孩子腰細得就像女孩子一樣，長得又白淨，大家最喜歡上他們這樣的，往往一夜可以輪好幾個……”

殷琪皺眉打斷他，道：“我們不是像你們那樣，不是為了欲望，而是為了感情。”

馮振壞笑着說：“你當然可以這麽說啊！不過感情什麽的如果不上床，還保得住嗎？就好像人不吃飯，光談感情，有什麽用呢？和你說，我們工地上那兩個最伶俐漂亮的小工很快就都熬出頭了，一個跟了個好師傅，把手藝都學全了，另一個幹脆傍上了工頭，很快就被調去記賬了，這就是幹得好不如嫁得好啊！我聽說你是學生他是老師，用一句流行的文詞兒來說，你不是‘被潛規則’了吧？”

殷琪冷淡地掃了他一眼，說了一聲：“這世上還是有幹淨地方的。”然後就快步走到前面。

之後的幾天，大家仍然一起巡邏，雖然之前出現了那樣尴尬的狀況，但或許因為現在畢竟已經是末世了，許多人比起從前都很能放得開，很多在從前會糾結許久的事情現在往往不會長久地耿耿于懷，因此雖然相處得仍然不是很自然，但畢竟還能相互合作。

這一天他們巡完了園區裏面，按照慣例來到栅欄邊，如果有游蕩到這裏的喪屍，他們就清理，絕不能讓它們聚集成群。

下午三點多的時候他們剛來到栅欄邊，就看到遠處一只女性喪屍狂吼着踉跄而來，看得出它顯然是極力加快腳步，但卻由于肌肉神經壞死的原因而無法快跑，因此十分焦躁，在它前面有一條東西飛快地蜿蜒滑動，很快就跐溜一聲鑽進了栅欄，那個喪屍空洞的兩眼似乎看到了食物的去向，緊跟在後面直朝着栅欄追了過來。

丁寶成見那東西在草地上迅速滑動，立刻抄起鐵棒狠狠砸了下去，哪知那條黃黑相間的蛇竟原地一拐，身子猛地一縮又一竄，仿佛一長條的子彈一般射了出來，頭正撞在丁寶成的腿上，張開的嘴一下子就咬住丁寶成的小腿，尖利的牙齒深入肉裏，丁寶成立刻就輕輕哼了一聲，手上也慢了下來，那條蛇趁機沿着茂密的草叢就鑽入度假村深處。

見丁寶成被蛇咬傷，其他人這時也顧不得再去追那條蛇，馮振立刻過來關切地說：“老丁，你腿上怎麽樣？覺得疼或者癢癢嗎？”

丁寶成卷起褲腿看着自己腿上的傷口，皺眉道：“現在也覺不出什麽。”

殷琪連忙讓他坐在地上，自己先拿出一條繩子狠狠紮在他的腿上，然後蹲在他旁邊仔細查看着傷口。

殷琪看了足有一分鐘，擡起頭來說：“很可能是毒蛇，這裏有兩個牙印很尖銳，很可能就是毒牙，毒蛇就通過這種中空的毒牙向人注射毒液。寶成，你現在有什麽感覺嗎？”

丁寶成見殷琪用刀柄碰着自己的傷口附近，他感受了一下馬上驚慌地說：“那一片好像麻木了，我中毒了！我會死嗎？還是要截肢？”

殷琪看到丁寶成緊張到有些歇斯底裏的臉，連忙伸出兩只手在他面前虛按着，說：“冷靜，寶成，冷靜，你這樣會讓毒素擴散得更快的。我先給你把毒血擠出來。”

殷琪用随身的打火機給刀子消了毒，然後割破傷口用力去擠裏面的血液，這時柳斌也打倒了喪屍，從栅欄邊回來看着這裏的情況。

直擠得地上流了一灘血，把傷口周圍的肉都擠青了，他這才覺得似乎可以放心了，再看丁寶成，只見他擰着眉毛忍着疼，但見到毒血都被擠了出來，他似乎也覺得安心一些。

殷琪又說：“誰有煙嗎？拿兩支給我。”

丁寶成表情慘淡，卻仍然開着玩笑，咧嘴說：“兄弟，你是想讓我再最後抽兩根嗎？”

殷琪說：“尼古丁對治療蛇毒有一定效果，估計是用的以毒攻毒的原理，現在用香煙代替一下也會有用。”

馮振連忙遞上一包芙蓉王，說：“度假村商店裏的高級香煙，尼古丁含量可能沒那麽高，你多用幾根吧。”

殷琪接過煙盒，眼神從盒子側面印制的“吸煙有害健康”的文字上面一掃而過，從裏面拿出幾支煙卷，剝開外面雪白的煙紙，把裏面的煙絲拿了出來，用嘴嚼爛後給丁寶成敷在傷口上。然後鄭麗娜提供了一塊手帕，把傷口包了起來。

經過一番處置，丁寶成顯得安心了一些，旁邊的馮振則擔心地問：“殷琪，現在是不是沒事了？”

殷琪抹了一下臉，說：“現在還不能肯定，畢竟不知道那條蛇毒性到底如何，我們又沒有抗蛇毒的血清，現在盡力處理，回去後還要繼續觀察，而且要吃幾片抗生素，蛇嘴裏也是有細菌的，萬一感染就糟糕了。”

說着把還剩了幾支煙的煙盒遞還給馮振。

馮振說：“你留着抽吧，這煙味兒還不錯，就是勁兒小。”

殷琪搖頭道：“謝了，我不抽煙。”

馮振接過煙盒，感嘆道：“真是個好學生。”

柳斌将地上的血用土掩埋好，大家把丁寶成扶上自行車，馮振載着他一路先回了住處，其他人則把未曾巡查完的地方巡視了一遍，這才收工回去。

晚上，殷琪和大家說：“度假村裏竄進來一條蛇，是有毒的，還把丁寶成咬傷了，我當時處置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沒事。最近大家可要小心一些，那條蛇可能還在這裏，最好不要被咬傷。”

何嘉敏哀叫一聲，說：“山上的蛇蟲本來就多，如今外面很少有活人了，這些東西不是繁殖得更快？今後漫山遍野都是蛇？這裏就要成蛇窩了！”

伍木水卻很興奮，睜大眼睛兩眼風光地說：“有蛇嗎？太好了！好久沒吃新鮮肉了，等我們抓到那條蛇，就可以烤蛇肉來吃了，或者炖蛇羹做椒鹽蛇段都好，我看到廚房裏有花椒的！從前我們村裏有一位四叔就特別會捉蛇，他教過我的，只不過我很少親身實踐，但技巧要領都知道的，如果真的有許多蛇，我們就不愁吃肉了！”

晚飯後，大家各幹各的事，何嘉敏鄭麗娜唐意璇去隔壁拉上聞月開始打撲克玩升級；姍姍和陸丹陸雨在門口練習爬樹，劉英傑和岳文佩在樹下看着他們；張亞倫開始學習騎自行車，殷琪在旁邊扶着他，不時地給他講解要領，安慰他慢慢來，別着急。

就在這時，有兩個人騎着車子向這邊來，殷琪擡眼一看，原來是高北極和一個女孩子，那兩個人來到別墅門前，跳下車子将腳踏車支好。

高北極走到殷琪面前，有點不好意思地撓着頭，說：“殷琪啊，給你添麻煩了，這是我妹妹小婵，我本來也不想帶她來的，可是她一定要來……”

殷琪正有些摸不着頭腦，那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子嗖地一下跳到他面前，睜大了圓杏仁一般的眼睛，一臉驚奇地說：“你就是殷琪哥哥嗎？哪一位是張老師？”

張亞倫笨拙地從車子上下來，走過來說：“我就是。兩位一路過來辛苦了，請到屋裏坐，喝杯茶吧。”

高小婵一雙圓圓的又黑又亮的眼睛緊緊盯着張亞倫，過了一會兒又把目光移到殷琪身上，臉上的表情又是新鮮又是好奇，好像看到了什麽珍奇的景象一樣，然後冷不丁問出一句：“殷琪哥哥，你和張老師真的是在一起了嗎？”

張亞倫的臉立刻紅了，局促不安地用手揪着自己的襯衫，一副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的樣子。

殷琪也愣了一下，轉而就大方地說：“是啊，我們是戀人的關系。”

高小婵眼睛裏登時放出火花來，她拍着手咯咯笑着說：“太好了！終于看到現實版的同性愛人了！從前看小說總是覺得有些不滿足，總想看到現實中的同性愛，只可惜周圍的男生都不肯配合，找不到真正在戀愛而又漂亮的兩個男同學，沒想到現在雖然不能回家，卻能在這裏看到真正的男男相戀，你們真是好有愛哦！支持你們喲！哥哥我和你說，我就是宅基腐，最喜歡看耽美小說了……”

殷琪被她一張古怪精靈的笑臉在眼前晃得直發暈，蚊香眼地看着正手足無措地站在一邊充木樁的高北極，心想北極熊，這真的是你妹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