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PS末世
殷琪頭疼地應付了高小婵整整兩個小時,這才初步滿足了小姑娘的好奇心,而張亞倫則在一旁如坐針氈,簡直像被人放在火上烤一樣,他真想退縮回自己的房間裏躲起來,但又覺得那樣更顯得心虛,反而要惹人笑了,因此只好在那裏硬頂着,好在畢竟有殷琪在前面應付。
最後終于有伍木水把高小婵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兩個人拿着一個I-PAD玩了起來。
直到這時,殷琪這才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和張亞倫一起躲回房間。
第二天小隊巡邏的時候本來應該少一個人,丁寶成昨天挨了蛇咬,雖然沒有惡化,但也要留守休息,不過伍木水硬是湊了進來,所以小隊仍然是六個人。
走在路上的時候,殷琪問馮振:“寶成怎麽樣了?”
馮振嘴裏嚼着口香糖,說:“萬幸不是那種五步蛇,你處理得又及時,所以那家夥總算沒有丢掉一條腿,回去吃了消炎藥,今天早上傷口也沒有感染化膿。我現在才知道煙絲還能治蛇咬傷,剩下的煙我都舍不得抽了,今後出去要多搜集一下香煙才行,你是從哪裏知道的這種方法?”
“從文件上。我有個朋友,他很信奉末世就要來臨,所以搜集了許多生存資料,其中就有簡易的醫療知識,沒有了現代醫療系統,只能用各種土辦法來治病。香煙還可以殺寄生蟲的。”
馮振點着頭說:“難怪我這些年肚子裏從沒鬧蛔蟲,原來是因為我一直抽煙。”
殷琪看着他微微有些發黃的手指甲,心中暗想的确如此,真是個老煙槍。
幾秒鐘之後馮振又說:“這一次是我欠你的,雖然你救的是老丁,但是我欠你的人情。當初寶成救過我一命,那時我們幾個人正在路上流浪,結果遇到了十幾個喪屍,我被兩個喪屍撲倒了,寶成他們正好從那裏路過,他拿着槍沖上來沖着喪屍的腦門就開槍,大口徑手槍威力真大,喪屍的腦袋都被轟開了。他把我救了下來,然後我們就跟着他們來到這裏。在那以後,我們就安全了。”
殷琪說:“幸好喪屍的體液都已經粘稠半凝固了,否則你當時一定滿身都是腦漿。”
馮振笑了起來,過了一會兒說:“那天我說過的話你別介意。就是那些我們工地上的事情,我知道你們是不一樣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什麽會說那些話,可能是現在的生活既枯燥又緊張,所以想找點刺激。長期留在營地裏的人不知道,但我們到過外面的人都明白外邊已經變成了什麽樣子,恐怕再也不會有救援了。現在這種情況有時候想想就有點絕望,但我們還得活下去。”
殷琪看了看他,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行屍不會永遠存在,那不符合事物發展的規律,宇宙之中不存在永恒。”
馮振笑得更加暢快,說:“和你這樣的幹淨學生聊天真是有一種新鮮味兒,讓我感覺到自己好像也變得高層次了一樣。其實我從沒幹過那事兒,雖然有時候能見到,但我沒幹,我不想說自己比別人高尚還是什麽的,我只是覺得那種事有點怪,男人和男人,我始終接受不了,不過我對你們沒什麽偏見,那是你們自己的事。”
殷琪微微一笑,說:“我明白,其實我從前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和男人在一起,但事情就是這個樣子了。”
他們巡視了一圈兒,最後到達圍欄邊,那裏已經站立了幾個行屍,巴在栅欄上向裏面眺望,看到有人過來就立刻興奮起來,伸着手臂揮向裏面,似乎在招呼裏邊的人将它們放進去一樣。
伍木水立刻高興地叫了一聲,從包裏拿出I-PAD就跑了過去,站在栅欄前一米多遠的地方舉起平板電腦對準喪屍連按快門。
馮振看着他這樣的舉動,頓時有些一頭霧水地說:“殷琪,他在幹什麽?這是你們隊伍裏的習慣嗎,在打喪屍之前要先拍照留念?”
殷琪滿臉疑惑地搖搖頭,說:“不,我們沒有這樣的行為藝術。木水在搞什麽鬼?”
殷琪走上前拍了拍伍木水的肩膀,說:“阿水,你拍它們做什麽,這些日子還沒看夠嗎?”
伍木水笑嘻嘻地回頭說:“殷琪,昨天我和小婵忽然想到一個好玩兒的點子,打算做一些末世的PS圖片,從前在網上經常看到PS畫片,那種圖片很有趣的,想法很離奇,看了就讓人想笑,我們準備創作一些傳到衛星網絡上,也能讓大家娛樂一下。幸好今天有這麽多喪屍,否則圖片就太單調了,平時也每天都有這麽多嗎?”
殷琪登時有些無語,二十歲和十八歲的代溝已經有這麽大了嗎?還是戀愛後的人格外成熟一些?
他只能說:“昨天只見到一個活死人,今天是你運氣好,攝影素材這麽豐富。”
伍木水連連點頭,說:“是啊是啊!小婵也擔心我一個人拍不到多少模特照片,所以今天她也和她哥哥去巡邏,順便拍照去了,今天晚上我們就開始動手做,拼成了給你們看啊!”
其他人看到這個年輕人一臉無憂無慮的樣子,一時間都有些無語,而且他們覺得自己的心情竟然也被帶動得輕快了一些。
鄭麗娜扛着撬棍,說:“阿水,快一點,我們不能讓它們一直在這裏吼,天知道這些家夥已經在這裏待了多長時間,它們會把其他喪屍也招來。”
伍木水迅速按着快門,說:“就好了,它們的表情動作都太單一,所以很快就能拍好。現在可以了,我們來打喪屍吧!”
見少年收起平板,殷琪吳廣均等人便抄起工具走到栅欄前,對準了位置穩穩地将撬棍和鐵棒的尖端紮入行屍眼眶中。好在喪屍并不知道疼痛,也不懂得躲閃,只要紮進去就可以一直深入到大腦,破壞整個腦組織。
正在這時,遠處有兩個喪屍嘶吼着又蹒跚着走了過來,而這邊行屍的吼叫聲則剛剛停止。
柳斌看着那兩個新到的活死人,見它們身上布滿塵土,臉上滿是血跡,一看就知道已經異變很久了,而且傷害了許多人,可能這些可憐的人在災變之初就感染了。
他嘆了一口氣,說:“這些行屍簡直像是山寨對歌一樣,這邊唱來那邊和。”
鄭麗娜笑了一下,說:“它們的山歌可不像劉三姐那麽美妙。”
回到別墅後,高小婵果然很快就找了來,兩個十幾歲的少年就窩在沙發上拿着I-PAD嘀嘀咕咕比比劃劃。
鄭麗娜湊過去看了看,問:“小婵,今天的攝影收獲怎麽樣?”
高小婵撅起嘴說:“我們那邊只有三個行屍,模板不夠,幸好你們那邊多一些,否則拼出來的圖片千屍一面,藝術效果很打折扣的。”
鄭麗娜搖頭道:“雖然按理說我們也是同行,但這樣的先鋒藝術真的有點太另類了,我還是希望這種藝術品中的某個成分盡快消失。”
兩個少年在一起整整鼓搗了三天,終于拼出了上百幅圖片,他們從網絡上下載了許多正常照片,互相拼接,又将喪屍插入進去,那種圖像看上去真的很奇特詭異。
客廳裏,幾個人正圍在一臺筆記本前看這兩個少男少女花費幾天的創造成果,
畫面上此時正顯示出一副海景圖,遠處是碧藍澄淨的大海,海邊是銀白色的沙灘,堪稱水清沙幼,海灘邊放着幾把沙灘椅,幾個穿着比基尼的金發美女正戴着太陽鏡舒适地躺在沙灘椅上,她們閃着光澤的肌膚上很可能塗了防曬油,乍一看這真是一副悠閑的海濱美景,但再一看她們身邊站着的穿着侍應生制服、端在手裏的托盤上放着高腳杯的侍者,只見他面容枯藁,表情僵硬,帶着一種對一切感情都無動于衷的恐怖與殘忍——那是喪屍的臉。
小婵伸出手指在侍應生的臉部劃了一圈,将它的頭部放大,讓大家看得更清楚些,伴随着衆人的驚呼,她得意地說:“這個創意是我們構思了好久的,圖景對比反差強烈吧?大背景是正常時代人們休閑度假的照片,但這裏才是點睛之筆,侍應生都是喪屍哦!大家本來看着圖片感到好像回到了過去,但看一看這裏,哇,行屍!這一下整個世界都不對了!”
殷琪點頭道:“那确實。”
小婵愈發高興,指尖滑動撥出下一張圖片,那是一張懸崖夕陽大海的圖片,并且帶動畫。在突兀荒涼的峭壁上,灰黑的岩石帶來一種地老天荒的感覺,天空是大片的金雲,雲層後面的夕陽金光讓原本荒蕪孤寂的石崖上也帶了一層金色的暈彩,似乎也有了一種堂皇的氣氛,遠處是渺茫的海水。懸崖頂峰站着一個人,他穿着中世紀奇怪的袍子,看上似乎是個古典貴族,但卻又有些像魔法師。他背對畫面而立,看上去真有一種遺世而獨立的孤獨與驕傲。
但動畫很快啓動了,當那個充滿神秘色彩的男子慢慢轉過身來,就可以看清他沒有生氣的眼睛和暗青色的皮膚,嘴角還挂着血跡。
觀衆們又是一陣噓氣,何嘉敏說:“這是吸血鬼公爵嗎?”
鄭麗娜說:“也可能是邪惡的亡靈魔法師。”
再下一張圖片,是一個金碧輝煌的宮殿,下面跪着一群身穿古埃及服飾的臣仆,高高的黃金寶座上則坐着一個手持權杖、頭戴眼鏡蛇王冠的人。這一切布景本來看起來很像是拉美西斯的宮殿,但再一看那個法老王的面容,又是一個喪屍!
劉英傑感嘆道:“真像一部老電影——木乃伊!”
何嘉敏立刻說:“電影裏的男主角很帥的!可是這個……”
張亞倫實在看不下去了,站起來說:“雖然構思很奇妙,修圖也很精美,可是抱歉,我還是不能再看了。”
鄭麗娜哈哈笑道:“這是驚悚風的藝術啊!估計如果末世真的有一天能結束,今後的藝術風格都要往黑暗系發展了!”
唐意璇也搖着頭走了開去,和殷琪與張亞倫一起坐在客廳一角的小茶幾旁。
唐意璇說:“幸好這裏沒有膠片,否則那兩個孩子能開辦一個作品展!”
殷琪笑着說:“其實他們倒是也挺用心的,許多構思都很新穎,很有想象力!只不過有點不是時候。”
張亞倫喝了一口茶,說:“他們還要把圖片傳到網上去,我不知道如果那些還能上網的人看到這些圖片會有什麽感覺。”
北京基地中的衛星網絡中心,有許多人正在中央大廳工作,他們在收集從衛星線路傳來的各種訊號,用來分析目前國內和世界上的災變情況。
這些信號中有一些是圖片或者錄像,有一些則純粹只是聲音,許多人都在呼救,或者哭泣着訴說自己的恐懼,還有人比較冷靜地詳細分析目前所面臨的困境和可能的解決辦法,但更多的是散落各地孤單無助的幸存者臨死前最後的哀號!工作人員可以聽到喪屍破門而入的聲音,甚至能看到它們撞破大門沖進來時的錄像,那裏的電子監控竟然還在運轉,然後就是人們最後的奮力争鬥和喪屍進食的畫面與聲音。
經過幾個月來的持續監控,所有的人都已經疲憊不堪,但更加令他們難以承受的是從衛星信號中透露出來的信息,那是一種越來越悲慘、恐怖和絕望的氣息,幾乎沒有什麽好消息,有的只是暴行與死亡,除了喪屍的恐怖之外,活人的表現往往很令人失望和憤怒。
而且他們知道這些能留下畫面和聲音的人還算是比較幸運的,更多的人則是在世界的某個角落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死去,不會被人所關注。
就在這時,忽然一個女工作人員驚呼一聲:“看看這是什麽!”
旁邊一個有些上了年紀的男人說:“小趙,現在發生什麽事都不值得大驚小怪了。是有什麽人死得特別慘嗎?
“不,他們在發PS圖片,惡搞喪屍,簡直把現在的世界當做嘉年華了!”
聽她這麽一說,旁邊幾個工作人員也都好奇起來,說:“現在居然還有這麽奇怪的事!快發過來,休息時看一下。”
換班休息的時候,幾個人湊在一起看下載下來的PS末世圖片,一邊看一邊驚嘆:
“居然有心情搞這些,看來他們的日子過得不錯。”
“雖然看上去恐怖了些,但是在現在還能有這樣的心态已經是很難得了,簡直是珍稀現象。”
“我得說,他們挺有想象力的,讓我感覺到外面好像已經不再是末世,而只是一場恐怖表演了。”
一個男人默默地坐在一旁看自己的大屏手機,手指從屏幕上劃過,一張沙漠駝隊的圖片一閃而過,駱駝上騎着的都是穿着白袍的喪屍。漸漸地,他眼中毫無生氣的眼神有了一絲波動。
這時,一個幹練的女人走了過來,拍拍他的肩膀,說:“浩文,現在覺得沒那麽沉重了吧?雖然條件艱難,但人們一直都很頑強。”
男人擡起頭咧嘴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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