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價值

越到外圍，地下避難所的環境便越幽暗。他們不會花費多餘的能量去給避難所照明，大多采用的是能發出幽光的礦石。将那些特殊的礦石嵌在牆壁上，也就算照明了。

接下來的時間裏，哪怕到達避難所需要休息，沈意和路卿也沒離開車。路卿能感覺到很多人對她們的打量——兩個女人，一輛車。車上不知道會有多少物資。

比起有着車隊、人手充足的商隊，打劫她們的風險看起來很低。

有在車停下之後默默觀察的，有鬼鬼祟祟摸過來的，還有沒腦子直接提着棍棒之類的武器讓她們滾下車的。

像這種直接過來的，路卿提着新買的鐵棍釺子就下車了。她也沒殺人，畢竟實力相差過大，兩三下那些人就全趴下了。當然，這些人不是最難辦的。

當路卿和沈意在另一個避難所裏歇息，吃着食物時，不知道這裏的人從哪裏聽到了消息，居然一下子湧出十多個孩子。

這十多個孩子全都瘦骨嶙峋、髒兮兮的，朝車子圍過來，嘴上還喊着“姐姐我餓”、“求求你們給點吃的”之類的話。這些孩子後面則跟着一些成年男性，看起來都是比較壯碩的。很明顯，這樣的勾當他們不是第一次做了。

沈意看了路卿一眼，似乎想知道路卿會怎麽做。選擇給食物？又或是對被推出來的孩子們出手？

這種事情其實不算少見，很多避難所都會有這樣一夥人，他們特意教小孩子們這樣做——去攔下經過避難所的車輛。不過他們很少去攔獨行俠，因為有的人是殺人不眨眼的。他們最喜歡攔截商隊，商隊只需要付出一些食物或者幾百曙光幣就能打發他們。

至于這個避難所攔下路卿她們……大概是覺得兩個姑娘家的比較好欺負吧。

路卿擦掉嘴角的餅幹屑，又喝了兩口水。她看了一眼圍過來的小孩和人群，“開車啊，還愣着幹嘛？”

“他們不敢用命攔着，只要你不剎車，他們肯定會散開。”

“如果他們不散開呢？”

“他們自己都不要命了，我幹嘛替他們留着。”

沈意想，路卿和她姐姐根本不一樣。但這不一樣的地方……她還挺滿意的。

也是，如果路卿在某些方面和路緣一樣天真，她根本活不了這麽久。外圍避難所的一切，路卿應該是極為熟悉的。

當車子開始發動時，還有人喊着：“讓她們撞，我就不信她們敢碾死這麽多孩子。”然而當車子沖去的時候，這些人和孩子都紛紛往兩側躲避。有人沒來得及閃開，被車子擦到，在地上滾了兩圈破了點兒皮，躺在地上“哎喲哎喲”的慘叫，可沒人理他。

看着那車子逐漸遠去，躺下的人也都爬了起來。

“艹，什麽人啊！”

“（髒話）連孩子都下得去手，真不是東西！”

罵罵咧咧的，一個壯漢随手将湊到他身邊的孩子推開，人群逐漸散去。

開出避難所，沈意在通道處停下。外圍其實沒有絕對安全的地方。能在外圍避難所開餐館、旅店又或是藥店的人都不好惹。部分外圍避難所就根本沒有這些店，部分人去工廠工作後還得去別的避難所購買食物和衣服，甚至很多人會冒險去地面尋找食物。

一零二號避難所。

當抵達目前最外圍這一圈的避難所時，路卿還有點恍惚，她以為她們是筆直往前走的，然而這路線着實有點偏，也不知道怎麽就從協會管轄的地方跑到了研究集團管轄的避難所來了。果然，黑漆漆的通道根本看不清方向。

難怪她們中途在不少避難所那兒休息過，原來是因為她們方向是随機的。兩個字簡述就是瞎走。

路卿想得挺多，不過臉上沒什麽表情。至于到達一零二號避難所到底是巧合還是沈意算好的……随她吧。

車在通道那兒停下，沈意給這最外圍的守衛看了眼協會的證明，讓他們幫着看管一下車輛。然後與路卿徒步進入避難所。

一零二號避難所建立時間不長，準确來說，最外圍的避難所其實重建了很多次。幾乎地穴蟲一來避難所就要被遺棄，地穴蟲走了以後避難所再重建。所以這裏很多設施都很簡陋，就算是住的地方……

也就是人為打出的地穴而已，五面都是泥巴土的一個小空間。至于門，也沒有門，很多人都是用木頭簡單做了個門，也抵禦不了什麽。只是夜晚如果有人進來搶劫，他們能立刻反應過來而已。

路卿對這地方特別熟悉，在沈意決定跟她暫時在這兒住下後，路卿便直接去買了幾摞幹草鋪在地上。簡單做了個“床”。

“我就睡這兒？”沈意指着幹草堆有些愣神。

路卿沒吭聲，推着沈意出了這個房間，指着另一個空曠的泥土“屋子”說：“這才是你睡的地方。”

沈意靈活地轉了個圈兒，繞回路卿鋪幹草的房間：“我就睡這兒。”

“……随你。”

暫時解決了住處問題，開車和槍丨支的學習也就提上日程。駕駛還好，雖然路卿開得不怎麽穩也不踏實，但還是可以上手的。如果情況緊急——要什麽穩不穩的，開得快就行了啊！

至于槍丨支……沈意購買的都是黑市私人制作的槍丨支。她打算先教路卿手丨槍，然後教她狙擊丨槍。

駕駛練習在避難所外就能完成，而用槍的練習則要到地面上去。

沈意認認真真教了路卿一個月，消耗了不少子彈。在這一個月裏，路卿的射擊能力有了很大提升，無論是姿勢還是操作都十分标準，唯一的問題就是準頭不太行。

“以你的身體素質，這槍對你的後坐力應該不算什麽才對，你為什麽打不準？”沈意對此感到難以理解，“瞄準，瞄準難道很難嗎？難道你是近視嗎！”

“我瞄準了。”路卿持槍的手很穩，動作也很标準。她瞄準了對面那顆大樹，深呼吸、靜心……砰！

無事發生。

那麽粗的樹，子彈都沒打在樹身上。

路卿見沈意仍舊盯着她，而且臉色還不太好看。她想了想這段時間沈意的認真付出，便也十分認真地表達了使用反饋：“可能是槍不太好。”

像是為了給這個理由提供說服力，路卿從空間取出那鐵釺子，随手一擲，深入樹身。

沈意：“……”

不生氣不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

“算了，我們還是來學狙擊丨槍吧。”沈意嘆了口氣，心想自己以後再也不要玩養成了，這一點成就感沒有不說，還可能被氣得短壽，不值當、真不值當。

狙擊丨槍嘛，有瞄準鏡的！就是後坐力挺大，但對路卿來說不算什麽。瞄準鏡，四倍不好就換八倍，八倍不行就來三十二倍，沈意不信路卿還能打偏。

沈意已經不想教路卿如何做一個優秀的狙擊手了，找什麽制高點、什麽調整呼吸、什麽隐藏自己——統統不重要。只要路卿開槍能打中目标，她就已經挺有成就感的了。

就像這天，路卿發現了一只活的肥兔子！她在沈意的目光下忍住拿鐵釺的沖動，找了個制高點趴下，熟練地架好狙擊丨槍，然後瞄準——她找不到兔子了。

咳，好吧，在沈意的幫助下，那只肥兔子成功進入路卿的視線中，她屏息凝神，将瞄準點對準那只兔腦袋。

扣動扳機的下一瞬，變故突生！那兔子居然往前蹦了一下，它也許想吃前邊的草了！

路卿的心一下子揪起來，她收了狙擊丨槍趕緊跑過去一看，果然——兔子身體中彈了。

她完美的兔腿肉沒了。

路卿拎起兔子，看向沈意：“你吃麻辣兔頭嗎？”

“……不吃。”急忙跟過來的沈意面無表情，她可能跟路卿有代溝。

雖然沈意不吃麻辣兔頭，但她吃了麻辣烤兔腿肉，還挺好吃。

“你經常在荒野捕食嗎？”沈意吃着兔肉突然問。因為路卿找枯樹枝、生火的動作實在是太熟練了。處理兔肉、剝皮去內髒的動作也過分熟練，就連燒烤、撒調料的技術都把控得恰到好處。

“不然我怎麽活下來？”路卿有點奇怪地反問她。“不過這些小動物都是碰運氣捕食的，我比較擅長插魚。森林裏也有很多可食用的野果、野菜，都是能吃的。”

“你不會碰到變異野獸嗎？”

“碰到過，但逃掉了。”路卿咬下一口兔肉，嘟囔着說：“像那變異狼，我就碰到過狼群，但遠遠的，它們還沒過來我就回避難所了。還有變異的野貓，有的野貓變異方向是巨大化，變得跟老虎一樣大，有的則是速度快。”她的超能力救了她好多次，就算受再重得傷她也能恢複。好多次她爬回避難所一個人在屋子裏養傷，很多人看到血跡就開始打她的主意，可惜的是那些人只要動手就都被她反殺。

“協會裏，有個用黃金箭作武器的人吧？”路卿突然問起這個，沈意面色微變，看向路卿，就聽到路卿語氣并未有什麽變化，依舊像說故事似的：“曙光隊抓我的時候，我本來可以逃掉的。那隊長的土牆雖然厲害，但我打碎了——但那家夥不知道從哪裏射了我一箭，金黃色的箭從我背部貫穿下去，将我釘在了地上。”然後那箭矢就消散了，一看就是超能力者的手筆。那時候曙光隊隊長還挺緊張的，生怕協會成員想搶人。

“所以說，那時候的我啊……研究價值大于培養價值。”路卿将最後一口兔肉吞下，将骨頭随意扔在地上，站起身來。她擡頭看了眼空中的彎月，翻土将篝火熄滅，将食物掩埋。

沈意其實在一瞬間有很多解釋可以說，或者說，她有很多“借口”去搪塞，去哄騙。但她沒說出口。

沒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