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小騙子

天空陰了一天，傍晚外面開始下起雨。

下班時間，時嶼收拾好東西，習慣性的要往賀铮辦公室走，準備跟他打聲招呼就回家，但還沒等他挪動位置，後者先走了出來。

“一起，”賀铮朝時嶼擡擡下巴，“去接溫景，正好路過你那兒。”

時嶼下意識脫口而出，“額？好像不順路，溫哥我記得說在城北上班，我家在城……”

話沒說完，時嶼反應過來，賀铮說的是給他租的房子的位置，頓時心虛地嗓音像磁帶卡了殼，唔哝幾秒，裝作記錯了般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發，“哦，我住那地兒好像也是北邊。”

時嶼當着他的面犯迷糊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賀铮早習以為常，聞言無奈道，“走吧。”

時嶼趕緊跟上。

在電梯裏，給前來接人的司機李叔抓緊時間發了條消息，讓別等他，然後直接和賀铮下到了停車場。

賀铮的車是輛寶馬m760li v12，時嶼瞧見不禁愣了愣，他記得這車的價位大概在兩百萬左右。

要是賣二手，也是不小的一筆錢，賀铮竟然沒有賣掉它填補資金空缺？

“盯什麽呢？”後腦突然被人一推。

賀铮從身後繞過來，打開副駕駛的門，把時嶼按進車裏，而後微微探身邊替他綁安全帶邊随口問，“喜歡這車？”

他做這些太自然，以至于時嶼都沒反映過來，等男人身上的木質冷香侵入鼻腔，登時僵住身體。

臉噗噗地燒起來。

“……啊，”努力讓自己忽視掉對方因離的過近，而無孔不入的氣息，時嶼喉嚨吞咽了一下，忍着賀铮頭發拂過下巴的癢意，回道，“喜歡。”

“等你手好了，給你開。”賀铮便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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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是要送自己還是借他過過手瘾？時嶼搞不清楚，他此刻心髒撲通撲通跳，生怕賀铮聽到似的把身體往後靠。

好在賀铮很快就找到了卡扣，給他系好安全帶，木質冷香從鼻端抽離，時嶼松口氣的同時又有點遺憾沒能多聞聞對方的味道。

“我沒駕照，”他這才揉着發紅的耳朵順暢地說，“也不會開車。”

賀铮記起來時嶼以前确實提過這茬，打着發動機把車開出去，随口問道，“怎麽沒去考一個？”

這個年紀的男生很多就算沒車，但駕齡一般都已經是老司機了。

“我以前出過一次車禍，然後就不太敢碰車。”時嶼說。

賀铮不由看他一眼，“自己開車還是別人？”

“自己，”時嶼揉揉鼻子，“就十四五歲歲，我老爸帶我出去湖邊釣魚，他忘記把車熄火了，我淘氣嘛，自己爬上去亂玩，一腳油門把車開湖裏去了，等他發現的時候，我都快淹死在裏面了。”

時嶼有點兒不好意思，“從那以後我就留下了心理陰影。”

賀铮，“……”

對這種小屁孩作死行為無法做出評價，只能伸手揉揉他腦袋，感嘆一句，“你可真是……”

“是不是像個小傻子。”時嶼嘎嘎樂。

賀铮聽着他對自己的評價也跟着笑出聲。

外面細雨蒙蒙，下班高峰期，車子挪不動路，濕漉漉的行道樹在眼角餘光裏一寸寸後退。

車內的二人跟着車流往前蹭，胡亂聊着天，倒像是形成了獨屬于他們自己的一方小天地。

賀铮對時嶼小時候的事挺感興趣，又多問了幾句，時嶼很開心，專挑自己的糗事講，逗得前者時不時莞爾。

一路樂着，等車子停下時，時嶼憑着稀薄的印象往四周看了看，不确定道，“老板，這好像不是我住的地方？”

“嗯，先帶你去吃飯，你手這樣，回去也不能做。”賀铮神色自然地說。

從停車場坐升降梯上去，樓上是一家綜合大型商城，兩人來到二樓，賀铮按照時嶼平時點餐的口味在指示屏上找了找，回頭問他，“粵菜可以嗎？”

時嶼點頭，賀铮挑的那家他和林聰去吃過，味道很正宗。

不過時嶼此刻心思沒在吃飯上，他總忍不住想，賀铮真的太好了。

這個男人是不是對每個人都這麽好？

時嶼沒見過，只聽孫苗苗說，老板對他們都不錯，但能不錯到送員工回家，給員工系安全帶，非工作情況，專門帶員工來吃飯嗎？

時嶼不知道，他不想自作多情，可是偶爾會莫名覺得賀铮好像挺喜歡他。

要瘋了。

時嶼一邊唾棄自己是個gay，就總覺得別的男的對他有企圖，一邊又因為自己的丁點幻想而心頭止不住微跳。

他試圖從賀铮身上捕捉到一些蛛絲馬跡來證明自己的懷疑。

可緊接着賀铮很久以前說過自己不喜歡同性的話如同當頭棒喝般把他敲醒。

而且賀铮把分寸感把握的太好了，看着親近，但從不越界。

時嶼不敢再多想。

吃過飯，從商城出去，時嶼才發現對面不遠處就是溫景房子的那個小區。

雨停了，賀铮沒再送，時嶼跟他道別，朝小區門口走去。

等對方折身離開，時嶼又返回到路邊直接打車回了家。

然而沒多久，正當舒舒服服地窩在沙發裏陪着老媽看電視時，賀铮打來電話，“你沒在家嗎？”

“啊？”時嶼沒反應過來。

“我和溫景在你住處門外。”賀铮道。

“卧槽！”

時嶼捂着話筒低呼了一聲，手忙腳亂地從沙發上爬起來，“那啥，是不在，我前面在小區外面碰到了我哥，就來我哥這邊了。”

旁邊雲怡聞言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時嶼顧不上給她解釋，急忙上樓換衣服，“老板你是不是有事，等等，我馬上過來。”

“不用，是溫景聽說你受傷，想來看看你，沒什麽事，別亂跑，好好休息。”賀铮說。

緊接着時嶼聽到電話裏的人已經換成了溫景，“弟弟，你的手沒事吧？”

“沒事，”時嶼彎起眼睛，“就輕微骨裂，過幾天就好了。”

“那就好，多休息，讓你老板給你批病假。”

溫景說完，聲音默了片刻，“那啥，弟，你介意我進去取個東西嗎？我女朋友有本醫學書忘在了這邊書房，她急着要。”

時嶼連忙點頭，“當然可以。”

挂完電話，溫景輸入密碼，打開電子鎖，轉頭問賀铮，“你進去嗎？”

“不了，我在外面等你。”賀铮道，畢竟房子現任主人不在家，進去有些不合适。

但溫景進去沒多久卻在裏面喊，“賀铮，你來！”

賀铮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聞聲趕進去，剛到客廳不禁愣了一下。

看到他的反應，站在裏面的溫景開口，“是不是覺得太幹淨了？”

确實。

這房子幹淨的完全不像住過人的痕跡，倒更像是間樣板房。

“時嶼沒住這裏？”溫景嘶了一聲。

賀铮眉心微擰，道，“我前面剛把他送到這裏，看着他過馬路進小區的。”

“可能是收拾的幹淨，或者剛住進來，不踏實，畢竟是你的房子，他不好意思碰這裏的東西。”

其實只要看看卧室就能知道答案，再怎麽不敢碰東西，卧室睡人的地方只要住着，絕對會留下些生活的痕跡。

“要不……”溫景指了指緊閉的卧室門。

賀铮視線順着他手的方向看去，搖了搖頭，這屬于侵犯隐私了。

“哥們，別被騙了。”溫景啧道。

賀铮看他，“他能騙我什麽？”

“你都要給他拿三個億了，你說他能騙什麽？”

溫景是真沒想到賀大總裁一動心就是以億為單位往出去送，昨晚賀铮給他打電話問自己的個人資産時，他還納悶，今天才知道是要拿錢替時嶼去還款。

賀铮雖然非常有錢，但三個億別說一個人一輩子，就是全家人一輩子也掙不夠啊，這人卻為了一個只認識幾個月的小男生，就要給人家。

戀愛腦也不能這樣啊。

要真進了小騙子的口袋，還不如去做慈善。

溫景覺得自己哥們有些離譜，但在來的路上，賀铮也說了，自己會讓人去查查時嶼，不會直接給。

可溫景還是沒忍住，他趁賀铮來不及阻止，跨步過去擰開了卧室門。

卧室裏床整潔幹淨，溫景交給時嶼時是什麽樣現在還是什麽樣。

溫景，“……”

賀铮，“……”

“還是趁早查查吧。”溫景當下感嘆一句。

給了房子不住雖然不能說明時嶼有問題，但明顯那小男生在撒謊。

那麽之前對方說的話又有多少是真的？

賀铮不知道是被打擊到了，還是如何，垂眼沉默了半天開口道，“如果他故意騙我，就不會同意讓我們進來。”

說的也是，溫景認同這一點。

“那你準備怎麽辦？當面問？”

“嗯，”賀铮道。

他內心更偏向于時嶼是因為有什麽原因而沒住這個房子，相處幾個月，對時嶼是個什麽樣的人，賀铮心裏也有個判斷。

再說溫景說的錢，是他要主動給，時嶼可從來沒有暗示過他什麽。不過，賀铮的确打算讓人查查時嶼，時嶼家的負債不是個小數目，他當然不可能堂而皇之地直接替他還錢。

其實時嶼真沒想起房間沒人住會露餡這一茬，挂掉電話，他就又接到了自己兒時玩伴的電話，對方邀請他參加自己的訂婚宴。

“明天又不是周末，我還上班呢。”

“上個屁，你還有沒有良心，老娘訂婚你都不來？算了，友盡吧！”

時嶼嘆了口氣，這女人雖然沒他和沈亮、林意關系鐵，但也是從小到大的交情，不去不合适，便答應下來。

那明天得請假。

見不到老板的日子有點不爽。

時嶼在床上滾了一圈，剛要給賀铮發消息請假，下班回來的老爸又敲了敲門走進來，“幹嘛呢？”

随口問着他把一張銀行卡丢到時嶼懷裏，“喏，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