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難言之欲
廳內晶燈璀璨,衣香鬓影,賀铮站在衆人視線聚焦的地方,目光卻放在眼前打扮精致的男生身上,聽到問話原想調笑一句:我是你老板,還能是誰?
但因着時嶼語氣裏那一絲可能連他本人都沒注意到的微妙質問,賀铮把話又咽了回去,垂眸盯着他。
“賀先生是G省賀家的人,”身後宋淼一行人走過來,視線在賀铮和時嶼身上打探,“小嶼,沒想到你們認識。”
不過時嶼好像并不知道賀铮的身份,宋淼想着,胳膊被人拽了一下,轉頭就看到沈亮正朝她擠眉弄眼。
宋淼湊過去,“怎麽?”
沈亮跟她咬耳朵說了幾句,宋淼頓時也露出一副興致盎然的表情,哦呦,可以啊,小時嶼,有眼光,喜歡上這麽個家世樣貌都如此優秀的男人。
溫景跟宋淼如出一轍,都是一副興致勃勃的八卦神色。
家裏破産,負債幾個億的打工仔,突然搖身一變成了首富家小少爺。
那這小少爺之前騙賀铮,是在玩什麽東西?
聽到宋淼的話,時嶼不知道那什麽賀家,但想來應該是個很有聲望的家族,不然宋淼不會這樣介紹。
他看着賀铮,張了張嘴,一時有些無言。
“抱歉,你們先聊,我跟時嶼失陪一下。”賀铮突然拉過時嶼沒受傷的左手,丢下一句,帶着他離開了八卦中心。
找到一處無人的露臺,賀铮松開手,微微彎腰對上他的眼睛,問,“你怎麽了?”
他看得出,時嶼情緒不高。
目光相碰幾秒,時嶼移開了視線,片刻後,他又轉回到賀铮的臉上,最後确認似的,“所以,你沒破産,也不缺錢對嗎?”
賀铮微愣,答道,“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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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嶼抿住了唇,心裏松了口氣的同時,又覺得天天想方設法為對方籌錢的自己有點傻。
可回頭想想,賀铮确實沒說過他缺錢。
是他誤會且好像自作多情了。
雖然賀铮不知道他為他幹了些什麽,但時嶼還是有些無地自容。
每天調侃自己像個小傻子。
結果是真的傻。
但又莫名覺得委屈。
是賀铮最開始宣布公司破産負債的,是他在電腦上留下那些好像要輕生的搜索記錄的。
他兜兜裏還揣着父親給的六千萬,原本打算下午就給他的。
“你……”眼看時嶼垂着眼,好像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賀铮有些慌了,他撓了撓小朋友的下巴,輕聲問,“到底怎麽了,給哥說說,嗯?”
賀铮不吭聲,時嶼能憋着,一問,心裏的委屈簡直要泛濫了,鼻頭都發酸起來,不禁嗓音都大了幾分。
“你有錢幹嘛不把泡泡經營下去啊,還說公司破産了啊?還在電腦上搜索自殺語錄,我還以為你……”
時嶼吸吸鼻子,沒再往下說。
賀铮起初沒想起來什麽自殺語錄,回憶片刻,便什麽都明白過來——時嶼誤以為公司破産,自己要自殺?
那他之前一直呆在公司不走,還騙他家裏也破産了,每天在朋友圈發心靈雞湯等等原來是為了自己嗎?
原本他想問時嶼為什麽撒謊騙他,現在還有什麽不懂的。
賀铮心頭一下子既酸又脹,他怔怔看着時嶼,第一次真的失去了語言功能般說不出話來。
溫景曾經調侃着問過時嶼對他是不是有意思,賀铮說沒有。
他不想太自以為是。
後來時嶼偶爾會看着他的身體露出眼饞的表情,但賀铮也把那理解為年輕男孩正常的生理沖動。
可現在……
“你……”
你是不是喜歡我。
賀铮想問又不敢問。
不管是肯定答案還是否定答案,他心裏都怕——肯定答案他沒辦法向對方做出回應,否定答案,只要一想,都覺得難受。
最終他還是把這個問題埋進了心底,伸手輕輕擁住面前的男生,低聲道,“抱歉,我的錯,我該給你講清楚的。”
其實這個誤會真怪不到賀铮的頭上,時嶼這會緩過來,就覺得自己有些無理取鬧,他不好意思地甕聲甕氣道,“我剛是不是吼你了?”
“沒有,外面聽不到。”賀铮說。
“我脾氣不太好,一着急就愛失智,”時嶼說,“不過你沒破産,我很高興。”
“我知道。”賀铮想照往常一樣揉一把羊毛卷,奈何羊毛卷上面今天全是發膠,無處下手,只能捏捏對方命運的後頸皮,“時嶼,謝謝你。”
時嶼臉紅了,他知道賀铮已經明白了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便破罐子破摔地說,“我好像真的有點傻,我幾個哥哥都挺聰明的,到我這裏難道遺傳變異了嗎?”
賀铮笑出了聲,“不傻,挺可愛的。”
時嶼哼哼了兩聲,他被賀铮虛抱着,鼻尖全是對方身上好聞的木質冷香的氣味,偏頭就能蹭到對方脖頸的皮膚,而賀铮的呼吸正掃在他耳旁。
不知不覺兩人都靜了音。
手情不自禁地抓住賀铮的西裝外套,時嶼的心髒飛快跳動起來,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氣氛悄悄開始在周圍流轉,他忍不住往賀铮身前貼了一步,微微側臉。
對方線條幹淨流暢的下颌線步入眼簾,再然後是男人高挺的鼻梁和色澤淺淡的薄唇。
時嶼盯着盯着,受到蠱惑般,唇緩慢移動,賀铮也側過臉來,就在快要碰到彼此的唇角時,男人卻如夢初醒般,先停住了所有動作。
少頃,他放開時嶼,靜默着沒說話。
時嶼也清醒過來,臉上不由閃過一絲慌亂,剛才他的神經全部被賀铮的嘴唇攫取,沒意識到是誰主動的,還以為是自己。
“我……”他急于尋個理由找補。
“溫景在喊我們,過去一起坐坐?”與此同時,賀铮道。
時嶼松了口氣,慶幸賀铮沒發現自己要親他,順勢連連答應,“好的,走吧。”
賀铮拉開露臺上的玻璃門,一手掌住,等時嶼進去後,便跟在了他的後面。
溫景确實來尋人了,此刻正在幾米開外的地方站着,等賀铮過來,恰好看到露臺上一幕的他壓低聲音道,“慫啊,铮哥。”
“閉嘴。”賀铮說。
溫景嘿嘿嘿地樂着繞過他,攬上旁邊時嶼的肩膀,“弟啊,沒想到我溫景随便認個弟弟,竟然是首富家的小少爺,這波賺大發了!”
“不是首富,已經是前前前了,現在我們家不太行。”
時嶼先解釋了一句,接着又誠懇道歉,“對不起啊溫哥,之前不是故意騙你的,回頭我把房子鑰匙還你。”
“好說,”溫景大方地拍拍他的肩,“不着急。”
會場內溫景已經跟時嶼兩個朋友林意和沈亮混熟了,打聽到了不少關于時嶼的事,三人便直接去了他倆那裏。
“宋淼呢?”時嶼問道。
“去敬酒了,準新娘今天忙的很。”沈亮一邊玩游戲一邊屁颠颠讓開自己坐的位置,對賀铮道,“來,賀總坐這。”
林意沒見過賀铮,前面到會場只短暫打了個照面,這會便認真打量幾眼,悄悄沖時嶼豎大拇指。
時嶼,“……”
不是,你們能不能別表現的我好像跟他有什麽似的,時嶼心道,壓根八字都拉不出一撇好嗎。
林意、沈亮、溫景都是社牛級別,幾句話就把場子熱了起來,但畢竟不熟,話題暫時都圍繞在淺顯的不涉及隐私的程度上,偶爾沈亮會裝作不經意地問問賀铮的情況。
賀铮都會一一作答。
【不錯的加分項,很有涵養。】林意給時嶼發微信。
畢竟雖然年齡上賀铮比他們就大幾歲,算是同輩人,但他們頂多只算個富二代,而賀铮已經是家族掌權人了,身份地位都不是一個級別。
時嶼無語:【……你能不能別像丈母娘給自個挑女婿一樣。】
“對了,賀總有女朋友嗎?”沈亮突然問道。
賀铮剛接過溫景遞過來的一杯酒,聞言頓了頓說,“沒有。”
“那男朋友呢?”沈亮語出驚人。
時嶼心裏一咯噔,瞪他。
賀铮,“也沒有。”
沈亮卻不準備就這麽放過話題,“那賀總喜歡男的還是女的?”
時嶼手裏的酒一抖,眼睫垂落,屏住了呼吸,雖早在四年前聽過答案,還是緊張到手腳發麻。
賀铮這會停頓的時間更長了一些,他知道自己如果想幹淨利落地切斷和時嶼的聯系,不給人家莫須有的希望,此刻最應該說什麽,可嘴上還是折中道,“不知道,沒談過。”
時嶼倏然擡眼。
賀铮避開他的目光,抿了口杯中紅酒,顯然不想多聊,仿佛剛才的話只是随口一句的應付。
時嶼快要蹦出喉嚨口的心髒又沉沉落了回去。
就好像小時候,保姆阿姨說寫完作業就有糖水喝,正當高興地準備行動時,才發現只是對方的敷衍,根本沒有糖水。
後來周圍稀稀拉拉圍過來要跟他們碰杯的人越來越多,大部分的主要目的在溫景和賀铮的身上。
因此二人沒有多留,坐了一會,就起身告辭。
溫景平時看着有些大咧咧,其實是個很通透的人,明明他早就脫離了溫家,秦亦揚還向大家介紹他是溫家少東家,溫景就明白對方的目的是什麽。
借他們的勢拓展人脈關系,其實沒什麽,但招呼不打,來這麽一出,溫景雖不會跟秦亦揚斷了聯系,但也必不會把對方列入關系較好的朋友範疇了。
見他們要走,衆人都跟着站起身,沈亮想起什麽,十分自來熟地拿出手機,“要不加個微信呗,以後可以約着一起玩。”
溫景和賀铮沒什麽架子,當下掃了他手機上的二維碼。
互相加上好友,賀铮看向時嶼,“走嗎?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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