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新連長

所謂戰時連長，是指戰争期間，沒有達到相應級別的軍官被授予了高一級的職務。也就是說，即使伊琳娜被貶為中尉，仍然是第四炮兵連的最高指揮官。只不過由正式的，轉為臨時工了。

伊琳娜對被降職倒沒什麽怨言。經過了卡塔麗娜的事件，她不想也無法面對炮兵團的同僚了。到連隊去，建功立業，才是她參軍的本意。

對于這個新連長，第四炮兵連的全體官兵由一開始的好奇，懷疑，現在已經徹底變為恐懼了。沒錯，就是恐懼。

有三次敢死隊任務在身的長官，誰不害怕？特別是炮兵連情況特殊，連長去執行任務，總不能一個人拖着大炮吧？她最少會連累一個炮兵班的兄弟啊！

更不要說她是一個貴族，出了名愚蠢和不講道理的貴族。還是一個女人，一個女貴族！天啊！以後的日子沒法過了……

所以當伊琳娜趕到的時候，部隊上下士氣低落。在馬連斯基中尉的強力督促下，才沒精打采的列隊，接受她的檢閱。

一門炮有十個炮手，還有相應的十名後勤人員，就是一個炮兵班和一個後勤班。兩門炮組成一個炮兵排，三個炮兵排，六門炮，一百二十個兵，六十匹馬，二十四輛大車，就是第四炮兵連了。

軍官應該有六名，士官十名。不過這種野戰炮兵部隊無論軍官還是士官都缺的厲害。伊琳娜來報到之前，連長和軍需官都是挂名，士官也僅僅配齊了班長。

有門路的士官寧願在步兵服役也不願轉來炮兵；願意來的傻瓜又死得很快；關鍵是炮兵還是一個技術兵種，不是誰都能幹。

所以直接負責大炮的班長和老炮手，都是些桀骜不馴的家夥。這也是沒有軍官願意來的原因。

在馬連斯基中尉的帶領下，伊琳娜有點忐忑的和大家會面，接受手下的敬禮，和三個排長見面。

“這位是一排長馬可紮斯基少尉，他是阿塞拜疆人。做事穩重，長得也壯實。”馬連斯基熱情洋溢的介紹着。

是夠壯實的，那個子，都快兩米了吧？這個身板，不去擲彈兵都虧了。可是，那過于憨厚的表情和嘴角的口水是怎麽回事？

看出伊琳娜的疑惑，馬連斯基小聲的解釋：“馬可紮斯基少尉腦袋受過傷，平時有點呆傻。可是操炮絕對沒有問題，執行命令堅決，徹底。”

伊琳娜看看馬可紮斯基，他正對自己傻笑。打炮沒有問題？那就是說，其他都有問題了？

“福明少尉，二排長。他是帝國男爵，以前是炮兵學院的教官，官銜是少校。因為犯了一點小錯，被降職到這裏來的。”馬連斯基介紹着一位儀表堂堂，高大英俊，留着神氣的小胡子的軍官。

伊琳娜看看福明，心裏直打鼓。帝國男爵，學院教官，少校軍銜？他究竟犯了什麽“小錯”啊！

“我就是喜歡打打牌，和女士們開開小玩笑。”福明少尉敬了一個禮，很标準，很有貴族風範。

“打牌輸掉了炮兵學院半年的軍費，還和皇家軍事學院一位副院長的妻子關系很密切。”馬連斯基小聲的解釋着。

伊琳娜點點頭，理解了。

“這位是比克斯少尉，我們連隊最有朝氣，最年輕的軍官……”馬連斯基沒有介紹完，伊琳娜就把他拉到一邊。

“這個比克斯，嗯，少尉，他有十四歲嗎？”

“花名冊上說，他二十了。”馬連斯基說。

“我是說實際情況。”伊琳娜盯着馬連斯基。

“我不知道，反正他去年來連隊的時候，還尿床呢。”馬連斯基手一攤，無奈的說。

比克斯少尉和伊琳娜情況差不多，也是花名冊上的貴族軍官。但是他的名字被記在花名冊上，不是為了繼承爵位，而是為了吃空饷。這也是俄羅斯貴族的一項小發明，一些破落的小貴族，就是靠着軍饷活着。

發的軍饷一半被部隊分掉，一半會落到記名軍官手中。只是比克斯運氣不好，家族破落的程度比想象的要快，才被揭發出來，被迫服役。

“你能适應部隊的生活嗎？”伊琳娜問比克斯。

“我能，長官。”比克斯挺起胸膛，斬釘截鐵的回答。就是還沒有完全變化的童音，讓他顯得有點可笑。

“盡職責吧，少尉。”伊琳娜無奈的摸摸他的頭。沒辦法，比克斯少尉個子太矮……

“請給全體官兵講幾句話吧。”馬連斯基中尉殷勤的說。

“哦？噢。”伊琳娜看着部隊，有點緊張。在自己家莊園裏，接受訓練的時候也有過雄心壯志。可是來軍隊一個多月的時間，看到的，聽到的，接受到的東西，已經把自己的夢想毫不留情的打碎了。她突然發現，自己曾經想過的豪言壯語，都失去了意義。

“我是伊琳娜.安德烈.斯特魯維希中尉。從今天起，擔任你們的連長。我會和大家并肩作戰。”說完，她對大家敬了一個軍禮。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動。每個人都以為還有一套長篇大論要聽，這是貴族訓話的常态了。伊琳娜看看馬連斯基，這個遲鈍的老人甚至偷偷的眯了眯眼睛，一點都沒有意識到訓話結束了。

還是福明少尉機靈，第一個反應過來，振臂高呼：“為了榮譽，為了勝利，為了祖國！”

“勝利！”每個人這才如夢初醒，開始歡呼。

“解散”伊琳娜發出自己來炮兵連的第一個命令，結束了會見。

接下來的軍官碰頭會才是重點，伊琳娜和三個排長，六個班長，還有副連長馬連斯基，一起讨論炮兵連下一步的計劃。

“連隊情況很糟糕，主要是彈藥奇缺。我們的火藥不多，炮彈也只有兩個基數。其中一半是散彈，開花彈和實心彈都只有半個基數。”馬連斯基中尉苦着臉介紹着。

“什麽時候輪到我們補給？”伊琳娜也知道這是炮兵團的通病。俄羅斯沒有完成準備，就急匆匆的投入了戰争。

“兩周之後，計劃是從奧地利人那裏獲得補給。”馬連斯基說。

“太遲了。”伊琳娜立即說。兩周，兩周之後說不定都能看到拿破侖了。“部隊的正常訓練沒法保障，遇到敵人會吃大虧的。”

“這個沒有辦法，沒有火藥，我們最近一次開火還是……”馬連斯基說着說着，尴尬的閉上嘴。

班長們有人吃吃的笑，上一次開火，直接把伊琳娜大尉撂下了馬。

“對不起，斯特魯維希中尉。”馬連斯基有點不好意思。

“沒關系。”伊琳娜揮揮手，表示不介意：“炮彈暫時先用實心彈，用完回收。火藥我去想想辦法。”伊琳娜想起剛剛抵達的辎重隊，團部現在一定有寬裕的。沒辦法只能豁出去了，自己這個伯爵的旗號，搞些火藥應該沒問題。

“這個最好。”馬連斯基高興的說：“我們的小夥子們都是經驗豐富的炮手。他們會給法國佬好好的上一課的。”

“是嗎？我很期待大家的表現。”伊琳娜想想又說：“其他補給完成了嗎？部隊要做好随時開拔的準備。”

“不是要休整幾天嗎？”馬連斯基說完，懊惱的捂住了嘴。

“要做好準備，現在是開赴戰區，什麽都有可能。戰馬，炮車，還有行李，午飯前，都要準備好。”伊琳娜不去管馬連斯基，對大家說。

“明白。”軍官和士官們一起說。

“盡職責吧，各位。”伊琳娜敬個禮，表示會議結束。

總體來說，伊琳娜.斯特魯維希中尉第一次亮相，大家的印象還是不錯的。幹脆利落，沒有廢話。午飯後傳來的開拔命令，更是讓大家對新連長刮目相看。

“我們的連長是女巫，能掐會算。”士兵們這樣說。

“我們的連長是有大後臺，大背景的人啊。”軍官們這樣想。

格裏高利把這些話說給伊琳娜聽得時候，她的臉有些紅。什麽背景啊，這都是昨晚偷聽來的消息。

想起昨晚，她就情不自禁的想起克勞迪娅夫人。那個優雅溫柔，開朗活潑的女子；人前人後兩幅面孔的貴婦人。盡管只和她跳過一場舞，可是內心裏伊琳娜已經把她當做朋友了。

對于她的另一個身份，伊琳娜有些不齒，有種被背叛的感覺。可是今天早晨發生的事情，讓她改了想法。

可憐的卡塔麗娜！波蘭人，特別是波蘭女人的處境都很艱難吧。伊琳娜嘆了口氣，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再見。

她沒有想到的是，和克勞迪娅夫人的再次見面，來的比她想象的要快得多。

作者有話要說： 文檔沒有修好，重寫的。求安慰……

晚上七點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