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你本不懂

葉孤城的人是清冷孤傲的，城主府便也是看不出有任何的華麗非凡，只是透着一股子的清冷。

一路走來，唐一一的心都跟着靜了下來。

城主府裏很靜，每個人都在幹着自己應該幹的活，做自己需要做的事情。不随意交談，不吵雜打鬧。

唐一一随着侍女，一路向前。

直到一處小亭，侍女才停了下來，低着頭輕聲說道：“城主就在那邊，姑娘自己過去即可。”

輕輕點頭，唐一一便邁上了臺階，走近了那處小亭。手指一根根的收緊，握成拳，她竟有些緊張。

初見時，唐一一完成是一副找不到北的樣子。她甚至都沒有再多的反應過來自己在哪，只是直覺的在判斷。等到冷靜下來，葉孤城已然離開。現在，整個人完完全全的清醒，再要見葉孤城，卻是另一翻完全不同的感覺。

陸小鳳裏，唐一一最喜歡的，便是那個最終死在西門吹雪劍下的白雲城主。

這算是一種見着偶象的激動。唐一一前世并不追星，甚至頗為有些不理解那些瘋狂。此刻，她卻突然理解那些追星的人看到偶象時激動興奮的神情。

一如她此刻。

葉孤城依舊是一身白衣，看不出與那日有何不同，今日卻有了機會細細觀看一翻，不似那天只粗略一掃。

最大的映象，還是一身白衣，連長什麽樣子，都尚未曾注意。

“葉城主。”

深吸了一口氣，唐一一穩住自己，淡然的開口。對面背對着她的人慢慢轉身，一雙如寒星一般的閃亮的眸子就這麽直射而來。

“你到了。”

唐一一點點頭。

她發現葉孤城的臉很白，卻并非蒼白之色，完全當得起原着中那一句，那是一種如同白玉一般晶蒙澤潤的顏色。

如玉一般。

“坐。”

他好似極不愛說話，能不說，就不說。能以一個字說，絕不多說一字。唐一一抿唇笑了笑，坐到了葉孤城對面。

執手，将桌子上的倒扣的茶杯掀起兩個，一一倒滿。唐一一推了一杯向對面，另一杯留給自己。

壺裏全部是水，清澈幹淨的白水，還泛着微熱的溫度。

葉孤城順手便接過杯子，放到唇邊抿了一小口，方才又一次開口。“聽聞姑娘也喜歡喝白水。”

“啊！”

一瞬間，唐一一微怔，微張的眼眸寫滿了驚訝，爾後了然。“這确是我那天與南王世子親口所言，但卻也并非實情。”

事實上，奶茶才是唐一一的最愛。她像時下所有人一般，酷愛那些并不十分健康環保的奶茶飲料，并不喜白水，尤其是熱白開。

葉孤城了然。

輕淺的，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露出兩個可愛的小酒窩。唐一一端起自己的那杯，學着葉孤城輕輕抿了一口，竟發現其實并沒有那麽難喝。

眼神微閃，葉孤城突然又問。

“那日你不喝南王世子的茶，怎麽今日卻……”在我這裏喝這白開水。怕他那茶裏有藥，卻不怕這水裏……

唐一一執茶的手一頓，微愣。

“你跟他不一樣。”

她從未想過葉孤城會做出下藥這等事情，就如同她不相信南王世子好心請她喝茶。唐一一惡意的揣測南王世子，對葉孤城卻是絕對的信任。

葉孤城微微怔住，之後才輕聲道。“姑娘何以如此肯定。”

唐一一怔愣了許久，才說：“我也不清楚。”難不成，讓她說她曾經把陸小鳳之中葉孤城所有出場的文字片段反複研讀，甚至細細體會過這個角色。還是讓她說那就是一種潛意識中的信任。

“嗯。”将手中的茶杯轉了好幾個圈之後，唐一一只得又追加了一句：“或許是因為你的劍。”

“我的劍？”葉孤城的目光移向桌上的那柄劍。

那是一柄烏鞘寶劍，形式極其古雅。劍鞘之內的寶劍亦是吹毛斷發，是世間不可多得的寶劍之一。

唐一一點點頭。

“若葉孤城是能做出下藥這般卑鄙無恥的人，是絕對練不成那種孤高絕世的劍法的。”話剛出口，唐一一便覺得有些耳熟。

葉孤城不在言語，沒有承認，亦沒有否認唐一一這話。

唐一一卻不太舒服，她想起了一些事情。一些現在的葉孤城還未做，但以後絕對會做的事情。

張英風是在太監窩裏死在葉孤城手裏的，公孫大娘是在半夜被葉孤城用鍛帶嘞死的。葉孤城自己，是因為造反……

不太自然的，唐一一幾乎沒思考，便又追加了一句：“若是要對付我，何需要如此麻煩，一劍足以。”

葉孤城的眸子裏突然多了抹深思的神色。

良久，他輕嘆：“你果然知道不少。”未等唐一一有所反應，葉孤城便又說道：“你已與南王世子有過接觸。”

唐一一點頭。

“他可能誤會什麽了。”微微皺了皺眉，問：“這誤會想必還與那日初遇有關，另外。”有些鄭重的，唐一一道：“多謝城主并未将那日之事講與南王世子。”

她的從天而降，再怎麽腦回路不正常的人也知道這絕對不正常。如果被太多的人知道，勢必會引來很多麻煩。

然則，葉孤城卻是已将最後一絲威脅掐死在萌芽狀态。他說：“挽香已經死了。”

唐一一微怔，半晌才反應過來：“那日……”輕微顫抖的手還是洩露了她的緊張：“那日那名侍女？”

葉孤城點頭。

唐一一如墜冰窖。

雖然知道這世界裏有主仆之分，死一個侍女再正常不過。但若是那個侍女是因你而死，唐一一再也無法保持那種強裝出來的淡定。

葉孤城又道：“她本是南王世子安排在我身邊的人。”

探子？

唐一一猛的擡頭，第一反應是問：“确是如此？”真的不是為了她好受一些而編造出來的麽。

“确是如此。”

也是，她的想法，葉孤城又何需在意。唐一一馬上接受了這個解釋，又瞬間有些理解南王世子為什麽要找她。

她出現當天，披的葉孤城的外衣，加之葉孤城在她身後站了整整一個下午。若是再加上，當天他派來的探子身死……

南王世子定是想要知道是怎麽回事的。

葉孤城又說道：“張家一家的事情也與南王世子有所關系。”

唐一一萬分慶幸，自己那日并沒有貪圖那些金銀而收了張老爺送來的東西。如果收了，怕是後面指不定會出些什麽事情。

如今再想，怕是那日張家那惡少調戲他一事，也跟南王世子脫不了幹細。

“怕是……”如果沒有葉孤城跟着她的兩個人，南王世子早就動手了吧。唐一一微微嘆了口氣，終是沒有說下去。

只是道：“多謝城主了。”

如此說來，那塊玉佩倒也說得通了。可能恰巧葉孤城手邊有這麽一塊兒，聽說張老爺要去給她下套，就派侍女跑了一趟。

伸手到袖口裏，借着掩飾從游戲背包裏取出那塊玉佩，唐一一遞了回去。

“如此，這塊玉佩便送回給葉城主罷了。”她忽然一笑，竟顯得有些可愛，“這東西可不是随随便便贈與女子的。”

葉孤城卻沒有接。

唐一一看了過去。

“拿着吧！”

葉孤城将杯裏的水續滿，半晌才道：“拿着這個，南王世子便暫時不會對你如何，也省了許多麻煩。”

唐一一微怔。

難不成這塊明顯是送心上人的玉佩還是什麽信物，擁有這般能力？想了半晌，唐一一才覺得，怕是這塊玉佩只能證明她跟葉孤城的關系，不過這個關系啓不是現在南王世子所忌憚的。

倒确實是一張保命符。

似是已經将要說的話說完，葉孤城起身執劍，似乎已經準備離開。唐一一眯眼瞧着，便又不自覺的想到了月圓之夜那一場決戰。

她喜歡葉孤城。

陸小鳳一書裏所有跟葉孤城有關的文字唐一一都是細細品讀過的，尤其是葉孤城這個人，唐一一更是反複研究。

包括……那場很少有人理解的，似乎結果如何對他并無任何益處的決戰。

唐一一覺得她懂。

葉孤城只在于誠，誠于人，誠于心，誠于劍。誠于父母的期盼，誠于自己的驕傲，誠于對劍的執着。

所以明知勝敗皆為敗局，卻依舊助南王世子謀反，依舊選擇死在西門吹雪劍下，依舊堅持比那一場劍。

他用他自己的方式表達着他對人，對心，對劍的誠，卻幾乎無人能懂。所以，在那冰冷的紫禁城之內，他對質問他的魏子雲，葉孤城只給了三個字。

“你不懂。”

是的，就如同葉孤城所言。這種事情，似潇湘劍客，似周邊圍着的那群人，他們本就不會懂的。

或許西門吹雪懂，所以他選擇了成全。

看着那個遂漸走遠的背影，唐一一終是輕聲道：“我知道你是對的，如果不這麽做，葉孤城便不是葉孤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