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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好萊塢回來,丁曦幾乎沒有經過什麽調整,最近一段時間也算是事情很多,不過幾個月在家琢磨劇本之後,他又回到了那個在國內演戲的時候,收得恰到好處的演員,與在好萊塢的那個他完全不一樣。
必須要說,類似于《冰火與龍槍》中唐那樣的角色,一定是迷人的,因為遵照國外的那種演法,丁曦不需要收斂,那種外放型的表演方式很容易叫屏幕前的觀衆心髒怦怦跳,但是,在國內不一樣,如果也那樣演,就會顯得特別格格不入,國人的演戲方式要內斂很多,講究一種循序漸進,國外的電影可以一上來就很放,國內也這樣演,就太違和了。
“放心吧,我一定會去。”丁曦扮演的蘇若春微笑着,“那樣的好事,怎麽能少得了我?”他手中的扇子在掌心一拍,轉身利落地上馬,“楊叔叔,你就放心吧!”
“咔!”
解晖堔站了起來,“好,這一段再來一遍,韓誠,你這次站得稍微左邊一些——對!”他看着丁曦就這樣又騎着馬回來了,“嗒嗒嗒”的馬蹄聲很明顯,旁邊的馬主人都沒派得上用場。
“小曦騎術不錯啊!”解晖堔笑起來。
丁曦下了馬,“還好。”
……事實上,真不是還好,他的騎術,這個年代能勝過他的還真不多,因為這年代再也沒有人會像他那樣曾經奔襲千裏,就靠着甚至沒有馬鞍的馬。
“那邊,徐博趕緊上妝,準備了!”
“好的解導。”
因為丁曦和韓誠都不是新人演員,這拍攝進度立刻就快了起來,那邊桑愛魚也準備好了,倒是女二李紅素的扮演者鄧瑜有些緊張,她是純粹的新人,選秀出身,以前幾乎沒演過電影,雖然說她的戲份裏那些個臺詞她早已經背得滾瓜爛熟,也上過表演課了,但是對于馬上要站在攝影機前,還是沒什麽信心。
尤其是大家表現得都這樣好。
聽說,解導是一位特別嚴格的導演,哪怕他現在看着十分和顏悅色。
丁曦基本上還是先拍蘇若春的部分,将小和尚的戲份押後了,解晖堔也知道小和尚的角色要比蘇若春更難表現。
如果說蘇若春是表面上笑如春山風流優雅的世家子,事實上心機深沉狠辣殘忍,那如意那個角色就要複雜多了,這兩個角色一正一邪,背負的東西都很多,在小說裏,卻是兩個主要的配角而不是主角,因為……一般武俠小說的主角,都是絕對的正義一方,這兩個角色,都是有些争議的,但是,現在《蒼雲歌》的劇本,卻将這兩個角色挑出來,重新改編過,将他們身上的東西挖深了。
蘇若春不是平白變成這樣的,小小年紀性格扭曲成這樣,沒有原因才是不可能。這個天之驕子從小到大似乎都泡在蜜罐裏,但是父親的漠視,繼母的冷淡,繼兄的優秀,都讓他的性格一步步走歪,看似幸福,實則不幸,偏偏,他又格外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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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這個角色更是矛盾,因為他曾經太苦了,所以他很珍惜現在的生活,哪怕他的眼睛裏有恨,有憤怒,有不甘,似乎往前一步就要和蘇若春一樣沉淪,但他沒有,這種複雜性要演出來并不容易。
“今天将這一段拍好了就休息!”解晖堔說,“外面下雨呢,這段重要的室內戲先準備,群演呢?讓他們都進來!”
丁曦正在準備,這段戲裏他先要拍蘇若春的角色,所有如意的戲份用的都是替身,回頭他再扮演如意,倒過來來一遍,一人分飾兩角可算是折騰。
這場戲是高潮,也是蘇如春爆發的戲份。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桑愛魚飾演的梁冰蓉哭得梨花帶雨,對于這位從小演戲的童星而言,要哭一哭完全不是問題。
丁曦飾演的蘇如春大笑起來,“為什麽?”
“你問我為什麽?”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攝影機挪過來,這一段拍攝的是特寫。
丁曦那雙妝後顯得有些上挑的眼睛依舊如同以前那樣,多情、溫柔、驕傲。
“因為,我本就是個天生的壞人。”
他輕輕說,“我從小,就比他要壞——”他指向一旁的如意,“你知道為什麽母親帶走了他,而把我留給父親嗎?”
“因為我是一個壞胚子,抓周的時候他抓了筆墨書本,我卻抓了父親随手放上來的梅花針,我在三歲的時候就喜歡砸東西,在六歲的時候就知道将鳥窩拍下來讓鳥蛋碎了一地,什麽小魚小狗小貓,我統統都感到讨厭!如秋喜歡哪個,我就弄死哪個!”
一旁飾演蘇如秋,也就是蘇如春異母妹妹的小姑娘驚呼一聲,“是你!”
“沒錯,是我。容老瞎子說我天生戾氣重,克父克母克兄,哦,這話其實說得沒錯,只可惜,你們都不知道,因為他在說出這句話之後,就被我殺了。”
“我是個天生的壞人,你們覺得這個解釋如何?”
“咔!”解晖堔倒回去又看了一遍畫面,丁曦的這一段演得很有些意思,明明是爆發,情緒卻仿佛很緩和,沒有用提高的聲音又或者憤恨的口吻來說臺詞,只是這樣從容優雅的模樣輕柔溫情的口吻,就愈加顯得這個角色瘋狂得可怕。
“再來一遍!”
換了個角度,還要再來一遍。
往往在電影上看起來只是一段戲,很可能真正要各角度拍上很多遍,這對于演員的情緒也是一個考驗。
尤其這一段正是蘇如春感情爆發的戲,不管表面上看起來如何平和,如果真的拍得平和了,這就不好看了。
徐博在一旁感嘆,“丁曦真厲害,反反複複地來,他的情感幾乎沒有什麽變化。”能一直維持在那樣高度入戲的狀态。
“他拍戲一向是很專注的。”王珂笑着說,“這還算好的,之前拍《冰火2》有一段,一段戲他要紅眼眶,但是不能流眼淚,他就反反複複地進入那種狀态,那才叫難。”
徐博點點頭,“要控制到那地步,真的很難啊。”
這一段戲他不上,要等到下一段,所以就站在旁邊和王珂聊天。
那邊解晖堔又喊了“咔,”他看來看去,仍然不是太滿意,“鄧瑜,你先過來一下!”
顯然她的表演讓他不滿意了,拍到那邊特寫的時候,鄧瑜的表情和臺詞都不能過。
解晖堔一直是一個對細節都要求很嚴格的導演,只要和他合作過的演員都很清楚,當一個畫面過不了的時候,他可能會讓你NG幾十次。
不過,幸好他不是那種脾氣暴烈的人,嚴格歸嚴格,他的脾氣還是很穩得住的,極少真的發火。
但很多人都知道,有些不發火的人,比經常發火的還要可怕,解晖堔就是這樣的人。
于是,鄧瑜明顯一遍比一遍緊張,哪怕解晖堔給她親自講戲都講了好幾遍,但仍然不行。
“再來一遍。”解晖堔平靜地說。
丁曦幾乎要嘆氣了,這一遍遍下去……他看看外面漆黑的天色,不用問他都大概猜得到現在幾點了。
鄧瑜已經都要哭了,但是,解晖堔并不會因此放低對她的要求,只能大家陪着她一遍遍地來,然後一遍遍地NG。
她急得要命,這樣下來,她就可以說是把這一圈的演員都得罪遍了,解晖堔沒有罵她也沒有發火,但是這樣的方式對于她一個新人演員來說更加致命。
丁曦也看出來了,看來這位解導,還真不是什麽慈善人。
圈子裏本來就有傳聞,解晖堔不會拒絕投資方或者其他各種靠關系塞進來的人,進來之後他也不會刻意為難,但是要說特別照顧一下,那也是做夢,他又是特別講究細節的導演,所以……塞人需謹慎,尤其是塞到解晖堔這樣的人手下來。
一直折騰到淩晨三四點,這一場戲才總算是過了,別說鄧瑜了,其他演員都被折騰得夠嗆。
“明天上午大家請準時。”解晖堔依舊溫文爾雅。
丁曦:“……”這才是真正披着羊皮的狼的感覺……
這一天,幾乎所有的演員的睡眠時間都沒能超過四個小時,早早起來化妝、對戲,準備,然後又開拍。
因為昨天拍攝計劃的拖延,今天依舊拍這部分,不過這回丁曦要先上小和尚的妝,穿好衣服上好妝,又将昨天的場景重拍了兩邊。
鄧瑜的精神狀态比昨天更糟糕,明顯通宵沒有睡過,演起來也顯得有些戰戰兢兢,好歹在昨晚的數十次“調教”之後,正式拍起來沒太掉鏈子,反正這一段主要是丁曦的個人特寫戲重拍幾遍而已,對她的要求不高,所以也算是順順當當地過了。
然後就是拍電影最後的場面,因為今天外面還在下雨,拍不了外景,解晖堔就決定先将室內戲拍完。
“這世上有天生的壞蛋嗎?”
“我就是。”
“其實我也不是好人。”
“總比我好一點。”
“我一直嫉妒你,因為你過得那樣好,我不懂。”
“你不需要懂,現在是你贏了,小時候娘說過,壞人總是勝不過好人的,可我不信命,偏偏要試一試。”
“你小時候就是這樣,他們說什麽不能做,你就偏要做。”
“頭有反骨,命帶煞氣。如果不是當年容瞎子給我批了這個命,阿娘帶走的人就不會是你,而是我。”
“她希望你能過得好,因為跟着她會很苦,她怕你誤入歧途。”
“是啊,可是我天生就是個壞人,她錯了。”
“她沒錯,你錯了。”
“我錯了?不!”
“若春,你錯了。”
“我天生便是這般的人,我不是善人……我、我要死啦。”
“……”
一般電影的結局,總是邪不勝正的,而《蒼雲歌》的結局卻有些叫人唏噓,蘇若春這個人物明明從裏到外都壞透了,偏偏他死的時候仍然叫人難過,他死在他的同胞哥哥手中,在周圍人都狠狠松了口氣的同時,他自己也平靜到幾乎是種解脫。
《蒼雲歌》這部電影,帶着點兒懸疑的元素,在武林大會的時候一個個重要的人物相繼死去,全是這個設定上不過十七歲的少年下的毒手。
到最後,他果然不得好死了,卻叫人難過。
“咔!”解晖堔喊着,果然,和像是丁曦這種有演技又有靈氣的演員合作就是省心,哪怕因為是一人分飾兩角的關系,很多鏡頭拍起來要麻煩很多,但是在他身上,卻不是很麻煩的事,而且他入戲之後,幾乎看不出這是一個人。
當然,一個人扮演的,長相上當然是沒差別的,但因為丁曦十分入戲的關系,蘇若春和如意幾乎是全然不同的兩個人。
丁曦留在雲南拍戲,幾乎是在與世隔絕的地方,只有中間在期末考試的時候回校考了兩天試,就又飛往雲南,而賀望岚在考試一結束,就直接飛到了他在的地方。
而只是看了解晖堔一眼,賀望岚的眼神就有些驚訝。
“怎麽了?”休息的時候,丁曦問。
賀望岚給丁曦泡好了茶,“簡單的說,這位解導身上,有妖氣啊。”
“有妖氣?”
賀望岚點點頭,他想起來上輩子似乎關于《蒼雲歌》還有個新聞,導演解晖堔不慎在片場受傷的新聞。
現在看來,這可不是偶然事件。
“最近這位解導有沒有得罪人?”
丁曦喝了一口茶,“有啊,喏,來了。”
賀望岚只是擡頭看了一眼,就輕輕一笑,“真是有點巧啊。”
“什麽?”
“她叫鄧瑜是吧。”
“是啊!”
賀望岚眯了眯眼睛,“她是個魚妖。”
丁曦一下子睡意全無,“她也是個妖怪?”
“嗯,不過膽小怕事又愛慕虛榮……”上輩子這位就混得不怎麽樣,十年八年過去了,還是個娛樂圈的二三線,好幾個金主捧着都爛泥扶不上牆的那種。
丁曦瞥了他一眼,“……怎麽聽着這麽不中用?”而且演技很差,幾乎分分鐘要被解晖堔虐到哭好嗎,簡直不是一般的弱。
“不然呢,你以為妖怪都很厲害?”
丁曦嘆了口氣,“那解導身上的妖氣是怎麽回事?”
“她再弱,也是個妖怪。”賀望岚平靜地說,“那是她的魚腥氣凝聚的妖氣,看來她對解導的怨氣不小啊。”
“不會有事吧?”丁曦皺起眉。
“會有事,”賀望岚肯定地說,“不過,頂多就是小傷,我說了,她很弱。”
那點兒本事除了迷惑金主之外,也就這麽點兒三腳貓的妖術,要說國內的大妖們估計都在國安挂了號的,會被重點盯梢,像是鄧瑜這樣的管都沒人管就看出來了,這樣的妖怪危險評級大概也就是個F級之類的,還沒很多一般人來得危險。
“……我一點也不想拖延拍攝進度。”
“那就給他驅了呗,”賀望岚微微一笑,“驅鬼那是虛心的專業,但是這麽點兒小妖術——”他伸出手來輕輕一劃,一道淡淡的微光一閃,根本沒有人發覺,“可是我的專長。”
丁曦一下子笑了起來。
“對了,你認出了她,那她認得出你嗎?”
“我說過的,我的身體……是人類。”賀望岚說。
只是有些妖的特性擁有妖的血脈而已。
丁曦了然,拍攝外景的時候,他看到賀望岚收集了不少植物的種子,雲南這地方,植被相當豐富,他就想起了北京的公寓裏那些被賀望岚養得相當繁茂的花草。
有時候他們會長時間不在那裏住,有些花草其實很嬌貴,這麽久沒人照料的話幾乎都要死了,但只要賀望岚再照顧它們幾天,就會立刻又欣欣向榮起來。
這就是賀望岚神奇的地方。
“這一段你要先從這裏到那裏,空中不需要多少動作,但是要表現……”解晖堔講着,一旁站着《蒼雲歌》的武術導演。
畢竟是武俠電影,《蒼雲歌》的動作戲還是相當不少的,用到威亞的地方也很多。
丁曦摸了摸現在自己的光腦袋,點了點頭。
威亞釣了起來,一身寬大的素白僧袍,飛起來之後很有種冷若禦風、翩然欲仙的感覺。
忽然,丁曦覺得有點不對勁,在拍戲時候難得分心的他擡頭看了一下吊着的威亞。
果然!
“快!快!墊子!”武術導演飛奔出來,臉色都被吓白了。
“小心!”解晖堔大驚,一下子跳了起來,幾乎劇組的所有人心髒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所有人都看到上方吊威亞的地方已經斷開了一半!
另一半的斷裂也不過是眨眼的事情。
丁曦從空中直線下墜,但他卻并不慌,因為事前沒有借力,他從空中落下的位置又實在過高,所以這一摔下去,要是摔嚴實了,肯定輕不了。
賀望岚幾乎是眨眼之間就已經到了他即将落下的地方,哪怕暴露了他自己,他也要确保丁曦平安無事。
丁曦卻搖了搖頭,電光火石之間,他的手中向下飛出一串佛珠,後發先至,那佛珠被他用力甩出,下墜之勢當然比他要快,而丁曦卻正正好足尖在那佛珠上一點,将佛珠給直接踩落了,自己卻輕飄飄地落了地。
竟然是半點事都沒有。
……
……
簡直太酷帥狂霸拽,讓整個劇組都一時靜寂,簡直可以說驚落了一地的眼睛。
練武的……是可以這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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