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一程風雪
砰!車門猛地關上!方元迅速落鎖,向司機大喊了一聲“開車”!
“哦哦!”出租車司機顯然正慌,在車身被砸了四五下後才一腳油門沖了出去!
“吉祥,松手,宋吉祥松開手!”方元抱緊後座上肌肉噴薄的男人,将他用力握着車門把手的指頭一根根撬了起來。
下一秒鐘,宋吉祥驀然看了過來,眼中依然鸷狠狼戾,驚得方元心中一跳。剛剛的宋吉祥大殺四方,棍棒之下一點餘地不留。他的進攻似乎沒什麽章法,然而幹淨、利落、狠戾就是最好的章法。碗口粗的棍子劃開風雪,帶着怒火與冰寒落在皮肉上,每次動作都換回一聲痛徹心扉的哀嚎。
傷了一些人,又趕來一些人,對方人多勢衆。亂戰了一番,不知哪裏尋來的木棍開裂折斷,宋吉祥索性丢了,赤手空拳的回擊。他打架的時候面無表情,甚至連眉峰都一動不動,似乎慣常的嬉皮笑臉都是幻覺。
他擅長的是擰膀子,跨步近前,躲過攻擊,于不備時來一把抓住對方的手臂,用力一擰,發出咔嚓一聲,肩關節已經脫臼,繼而慘叫聲應時響起。
簡單、利落、省勁,還能讓對手再無戰力!只是畢竟勢單力薄,雙拳難敵四手,與人正面較量之時,已有人在背後偷襲!
“宋吉祥,小心!”方元撐着身上最後的力氣從地上爬了起來,拖着沉重僵硬的腿沖過去護在宋吉祥身後。
宋吉祥顯然比他更快,在聽到那聲“小心”的時候,就轉了半個身子過來,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方元及板磚!
他的臉色終于變了,冷肅中透出緊張和怒意,反手一壓,他将方元護在臂肘之下,卻因為這個動作延誤躲避的時機,只能盡可能的偏頭,将沖擊降到最低。
板磚擦着額角而下,劃開了一塊皮肉!宋吉祥用手碰了碰傷口,蹙眉,剛想沖上去反攻,就被方元用力拉住。
“宋吉祥,他們人太多了,我們快走!”
宋吉祥見方元臉色極其難看,也不再戀戰,拉着他破開重圍向出租車的方向奔去,只是拉開車門的時候,又有人趁亂敲了方元肩膀一棍子,宋吉祥大怒,意欲回擊,卻被方元喝止,一把将他推上了車。
宋吉祥額角的傷口不深,血流得也不快,慢慢的蜿蜒而下。方元伸出凍得紅腫的手,用素衣的袖口将血輕輕的擦去。
“疼不疼?”他問,語中的顫抖明顯,不知是冷的還是其他什麽。
宋吉祥依舊沒什麽表情,他沒有回答方元的問話,只是眼中的冷然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極度的不悅:“你怎麽穿得這麽少?”
見方元面色發紫、唇色蒼白,才似乎反應過來:“你剛剛在外面一直穿的這麽少?你大衣呢?那些人為什麽追你?他們有沒有傷到你哪裏?”
方元垂下眸子,他的四肢凍得腫脹麻木,又被多人襲擊,如今身上又冷又疼,已經再無力支撐。宋吉祥的問話在耳邊回響,他卻說不出一個字作答,眼前一黑,軟在了男人的懷中!
“方元!你怎麽了!?”宋吉祥環着方元,卻像環着一塊冰磚,他大驚失色,趕緊脫了自己的羽絨服,包裹着将他緊緊抱在懷中。
“開大暖風!開到最大!”他向司機吼道。
司機将暖風調大,從後視鏡看了一眼後座上的兩個人,怯懦的開口:“哥們,我這車被砸了怎麽辦?”
宋吉祥用唇碰碰方元的臉頰,發現不但冰寒而且僵硬,他扒開自己的襯衫領子,讓冰冷的臉頰依偎進自己的頸窩,又撩起衣服下擺,将懷中人的雙手放在了自己的腹部。好冰!方元你這是在外凍了多久?宋吉祥的臉色更差了,帶着狠意壓低聲音說道:“車壞了我來修,少不了你的錢。”
他将懷裏的人又抱緊了一些,目光中惆悵與冷漠交織。
出租車司機打了個哆嗦,錯開目光不再看後面的那只厲鬼,将嘴上了拉鏈。
吱~行駛了幾分鐘後,出租車猛然停下,司機拉開嘴上的拉鏈,話中透着恐慌:“哥...哥們,又有人劫車。”
宋吉祥從擋風玻璃看出去,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正在路旁搖着手臂,半個身子已然探到路中間。見車停了,他湊了上來,一張大臉趴在玻璃上往車內窺視。
胸口一滞,手上一緊,宋吉祥身體驀然僵直,手上的力氣重到箍醒了懷中的方元。
從極度不适中醒來的方元輕咳了幾聲,帶動了背上、肩上的隐痛,斂眉擡首,他看到了一個從沒見過的宋吉祥。
驚懼、憤怒、壓抑、寒意陰森,還帶着隐隐的詭異興奮。方元震驚于眼前人的神情,卻來不及細想就被耳邊的砸玻璃聲驚到。尋聲而望,方元冷冰冰的叫了聲:“爸?”
車窗被放了下來,聞軍的聲音顯得十分關切:“方方你沒事吧?”
方元低低哼了一聲,壓着痛楚沒事人一般的回道:“托您的福,沒事。”
聞軍一哽,顯然丢下兒子獨自跑了确實不算光彩。方元此時與身旁的青年舉止親密,聞軍瞟了一眼宋吉祥,壓下不悅打着哈哈:“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那你下車吧,我送你回學校。”
“不用了。”方元扣動按鍵,車玻璃緩緩上升,将聞軍的臉隔離在外,“不勞您費心了,我自己回去。”
車子再次啓動,車內因暖風全開,空氣顯得有些滞悶。方元又看了看宋吉祥額角的傷,那裏已經不流血了,留下一片已經幹涸的血漬。
“去醫院包紮一下吧。”他打破了車內的沉默。
好半晌,宋吉祥才好似回神,問道:“剛剛那個是你...爸?”
方元的睫毛在眼鏡後緩緩跳動了一下,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是。”
宋吉祥挑眉,将身子向後一撤靠在椅背上,層層疊疊的目光審視着方元,他伸手在他臉上貼了一下,感知已經變得溫熱的皮膚:“不冷了?”
其實還是冷的,由骨子裏透出的冷,離開懷抱的冷。不過方元沉吟不語,此時的宋吉祥讓他覺得陌生,即便這個男人剛剛才為自己拼過命。
最終,他點點頭,吐出了一句“好多了”,繼而又問,“你怎麽會出現在剛剛的城郊?”
“恰巧。”
“從KTV到城郊30公裏,恰巧?”
宋吉祥“啧”了一聲,轉頭看向窗外,輕挑的說道:“我在KTV聽到你電話中報的地址,因為擔心你,所以不顧你已經把我甩了的事實,亦然尋了過來,然後救了你。”他頓了頓,笑道,“這是你想聽到的嗎?聞方方同學?”
“......”
“回學校?”宋吉祥依舊問得散漫。
方元刮着指繭,落下鴉羽,久久:“行。”
車內再次陷入沉默,直至車子停在了學校門口,宋吉祥才盯着儀表盤上歸零的指針面無表情的說道:“羽絨服就穿着吧,回去好好睡個覺。”
午夜時分,關車門的聲音顯得尤為響亮,車子毫無留戀的啓動駛離,拖着一團尾氣消失在蒼茫的雪色中。
方元在路邊站了一會,裹了裹帶着某人氣息的羽絨服轉身進了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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