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立冬了,天黑得有些早。
從盛世音樂會回來後,黎楚因為體力透支,在車上便睡着了,身上仍穿着沈修的外套。
沈修原本想給薩拉打電話,收拾善後的問題,但見黎楚睡得頗不安穩,也就作罷。
等回到北庭花園,薩拉已經黑着臉等在會議室。
沈修想到音樂會場的一片狼藉,還有幾千名不明就裏的無辜觀衆,還有唯鴻集團兩個繼承人一死一失憶,以及忽然被丢下的黑主教……頗有些頭疼。
一想就知道薩拉在等着告訴他什麽消息,無非是特組的人來問了,教廷的人來問了,一些亂七八糟的組織都腆着臉來問了……
沈修下了車,發現後座上黎楚已經睡得昏昏沉沉。
這個罪魁禍首完全沒有罪魁禍首的自覺。……如果不是他擅自跑去音樂會,何至于sgra的王要親自趕去救場……
沈修想:我果然太慣着他了……
正想着,黎楚茫然醒了片刻,疲憊道:“到家了?”
沈修一邊心想“不能再縱容他了,必須杜絕他到處亂跑的這種習慣”,一邊彎腰把黎楚又抱了出來。
——讓薩拉再多等一會兒應該也沒事。
黎楚體力透支,其實不算過分,緩過神後還是可以自如行動的,但他對渾身酸軟的的全新感覺毫無抵抗力……所以他可恥地屈服了,任由沈修把他抱回房間,一把丢在床上。
身體一粘到舒适柔軟的被褥,黎楚就舒服地蹭了蹭,回頭看向沈修,眼裏說:你還留着幹嘛?
“……”沈修幹脆利落地返身,将屋內椅子拖到黎楚床前,坐了下來,“這件事,我們必須談談。”
黎楚想:秋後算總帳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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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修道:“按照約定,你不應該肆無忌憚地離開我的感知範圍。你擅自離開,卷入這場事态當中,造成了多少麻煩,你應當心裏有數。”
沈修居高臨下,與黎楚對視片刻。
黎楚心虛地扭過頭道:“那是因為你太宅了,我跟着你在屋裏悶着,都快要長蘑菇了……喂,我的身心健康關系着你的身心健康,出門娛樂是維持健康的一項必要活動,你知道嗎?”
沈修道:“兩天前,我問你要不要同去參加海德拉的會議,你告訴我沒有興趣;三天前……”
黎楚反駁道:“會議是工作!工作!我說的是娛樂!”
沈修道:“工作是我的。你可以在旁邊娛樂。”
黎楚誠懇道:“可是你的工作夥伴,嚴重影響了我的娛樂氛圍。”
“……”沈修想了想,“……你在暗示他們太醜?”
黎楚:“我沒有這麽說過。”
沈修道:“你的表情告訴我‘完全沒錯’。”
黎楚:“我沒有。”
沈修:“你有。”
黎楚:“我們的話題為什麽變成了這樣?你坐在我房裏就是為了讨論我有沒有覺得海德拉的首領長得很醜嗎?”
沈修:“……”
是啊。為什麽。
沈修掩飾性地低頭咳了一聲,道:“所以,你應該遵守約定,別再肆意亂跑了。”
黎楚道:“我覺得我們的這個‘約定’實際上太簡陋了,只包括了八點鐘的吻和呆在你感知範圍裏這兩個條件。你不覺得這很不公平嗎,連每天給我提供多少包番茄醬都沒有定過規矩!”
沈修:“……不,我不覺得那需要定規矩。”
黎楚說道:“還有這個吻!你也從來不遵守約定!現在都八點十一了!”
沈修擡手看了一眼表,果然在八點十一分:“你希望我每天精确地在八點零零分找到你然後交換唾液?”
黎楚道:“不,我只是舉例說明,規矩是可以變通的。你可以随意改變約定的時間,為什麽我就不能多獲得一點活動範圍?其實我一直覺得,不止是我遷就你的行程表才對吧,為什麽你就不能遷就一下我的行程?”
黎楚誠懇地看着沈修,就仿佛他說的這段話是光明正大的讨論,而不是混淆概念的邏輯強暴。
沈修忽然感受到了自己的共生者在胡攪蠻纏的境界上遙遙領先的地位,他說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應該遷就你,然後跟着你去參加這個音樂會,被一個跳梁小醜關在會場裏面?”
黎楚義正詞嚴道:“我會發生這種事,是因為你太宅,而且娛樂活動太少,而且你不恪守約定,而且我們的約定對我不公平,而且現在已經八點十三——”
沈修深吸一口氣,說道:“我現在可以改正這個錯誤。”
黎楚茫然了一瞬間,沈修從椅子上站起,一手撐在床邊,一手已經掰過他的下巴,不由分說,吻了下來。
這個吻與以往太不一樣了。
這一次黎楚猝不及防,且身體正在最無力的時刻,就仿佛不慎卸下防備、露出柔軟嫩肉的蚌,猛地被叼住了最敏感最致命的地方。
黎楚頭皮陣陣發麻、乃至于心中狂跳,或許也是因為躺在床上的原因,全身都被壓制在沈修身下,沈修俯身穩下來的瞬間,竟有一種動彈不得的被侵略感。
那種不由分說、不容反抗、即将被掌控的侵略感。
沈修低頭熟稔地分開他的雙唇,忽然發現他牙關緊閉,便遲疑了一瞬。
黎楚身軀緊繃,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伸手按在沈修身前,作出推拒的動作,嗓音幹澀地低喝道:“等等……不行!”
沈修微微擡起身,這一次同樣注意到了彼此的姿勢,他眯了眯眼,一股熟悉的焦躁感将他胸中灼燒得陣陣發熱,一反常态地反問道:“為什麽不行?”
“我感覺……不太對。”黎楚心髒狂跳,以至于說話時竟細細喘息,“我……先讓我起來。”
他一手支撐着想起身,一邊猶自推拒沈修的胸膛,莫名地感覺到緊張和不安。
沈修的心跳竟也跟着快了起來。
黎楚頭皮發麻,發覺沈修支在他身前、仍然一動不動,煩躁地澀聲道:“走開!”
沈修瞳孔驟然一縮,就在那一瞬間猛然又俯身壓了下來。
那一刻他的動作帶着野獸般的兇悍,他剎那間露出狼一般的眼神,像準确咬住獵物的咽喉那樣,找到黎楚的雙唇,狠狠将黎楚壓制回床鋪上。
黎楚甚至有一種正在被征服的直覺,幾乎是本能地支起腿,下意識膝撞向沈修的腹部,以圖逃出桎梏。
然而沈修兇狠地擡腿将他的舉動壓制了,他精壯的身軀已然全部覆在黎楚上方,以自己的體重壓制住黎楚的雙腿——以一種令人心驚肉跳的姿勢。
與此同時,他的吻熾烈而霸道。
黎楚渾身脫力,眼前一陣發黑,雙手被他按在一處,根本無力掙脫,除了那如同侵略般的吻,只能感覺到一陣奇異的懼怕。他從未處于沒有絲毫反抗機會的境地裏過,也從未像這樣懼怕過,只能無助地承受,心裏斷斷續續閃過破碎的念頭:他究竟想做什麽……想對我做什麽?
沈修并沒有想做什麽,他甚至腦海裏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做,只是在黎楚方才說出“走開”兩個字的瞬間,他忽然憤怒得無以複加,他的克制和理智全部在那一瞬間消散,連自己想要做什麽都不明白,就下意識地狠狠制住了黎楚!
毫無緣由——但就是想像這樣壓着他、吻他,将他牢牢地捉住,讓他意識到自己犯了什麽錯!然後繼續狠狠懲罰他,讓他再也不敢這麽做!
可就在吻住他的片刻之後,那股憤怒又突如其來地消散,只能專注地吻下去了。
吻着這個人的時候,根本沒有任何餘裕去思考別的事。
沈修終于擡起頭,放開了黎楚的雙唇。
黎楚幾乎是狼狽喘息着。他看着沈修深邃的視線,感覺自己的雙手仍被擒着;他可以詭辯、勸告、或者示弱,可他忽然不敢說任何話,因為沈修的眼神依然像在說:別動,不然你會後悔。
沈修亦低頭觀察着黎楚,看見他因為緊張和劇烈喘息而微微泛紅的眼眶,還有脖頸下一片因為緊張而出現的可憐的細小突起。
他這麽緊張,吓得……不敢說話了。
沈修想。
突如其來的,沈修有些後悔,又感覺十分憐惜。他沉默片刻,放開了黎楚的雙手,從床上跨了下去。
黎楚慢慢坐起身,摸到自己手腕上已經有些發青。
沈修的力道大得可怕。
而現在他仍站在床邊,斟酌了半天該說些什麽,最後說道:“……好好休息。”
沈修離開了。
黎楚精疲力竭,好半天才止住了生理本能的顫栗。
他知道沈修還站在他房門外,便關了燈,裝作已經睡下,一邊看着門縫底下洩露進來的一絲絲光。
黎楚躺在床上,閉了一下眼。
那一瞬的黑暗立刻讓他回想起了沈修那不容違抗的吻,光是回想到一下,黎楚就一陣心驚肉跳,不由得又在黑暗中坐起身。
——不能這樣躺着……那種被壓在下面肆意侵略的感覺,太……
黎楚喘息片刻,這才感覺到自己的喉嚨幹澀不已,他倒了杯冷水,斷續喝了許久,最後打開了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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