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豪情焚盡殘軀,赴一場俠肝義膽
唐且歌的槍沒有拔出,而是更深地捅了進去,生怕他不死,這人嘴角輕蔑的笑意讓他心裏發顫,總覺得不會這麽輕易就結束。
不知哪來的一股陰風刮過,謝長亭的軀體消失在了風中。
唐且歌槍尖一輕,只看到滿地鮮血,他警惕地望向四周,不知道這人去了哪裏,風中夾着嗚咽聲,謝長亭還是沒有出現。
這陣寂靜維持了好久,把讓人心驚膽戰的過程大大延長至無法承受,唐且歌突然心裏一縮,不知道為什麽猛地轉目将視線對準站在牆頭的方憶。
方憶見他惶急地看着自己,先是疑惑怎麽怎麽回事,而後突然反應了過來,卻已晚了。
隐在夜色中挂着黝黑長袍的骷髅正站在自己身後,亮起的彎刀映着月光……
“不要!”
方憶實打實地挨了一刀,從牆頭上摔了下去,大口地嘔血。
“先解決一個。”
謝長亭甩去刀鋒的血滴,厭煩了他的掙紮似的,再補一刀要了結他性命,落刀時卻只聽锵得一聲,彎刀被玄鐵戰槍架住。謝長亭将視線挪向唐且歌,語氣森森然。
“又是你。”
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他挑起唇角,“還敢來。”
唐且歌還沒想起當時發生過什麽,只将他刀鋒挑開,就是一番激戰,剛才是占了放冷箭的便宜,如今單打獨鬥他完全被壓制,更何況這人還是不死身。
唐且歌咬牙擡槍架住當胸一刀,然而下一刀又準确地在他下腹劃出一道長長血痕,來得太快,都不及反應。謝長亭目光恢複了死氣,似乎是沒了玩鬧的興趣,下一刀是劃向脖頸。
唐且歌身上添了數道刀傷,本都要放棄,餘光掃到還在汩汩流血的方憶,又不知道哪來的決心,強撐着擋下猛烈刀勢。
“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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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震耳的翁鳴将兩人彈開,立在中間是一道白衣身影,仙風道骨,驚虹出鞘,長劍映風華。
楚涉與謝長亭目光相撞,空氣中擦出濃郁的火藥氣。
一言不發就開打。
楚涉早不是當年那個小毛頭了,謝長亭刀法越發詭異,一時不相上下,不要命似的。謝長亭險些以為他是來讨債的了,卻在靠的極近的時候聽到了砰的一聲,一股白煙遮住了視線,等煙散去的時候延福殿又只剩下他一人了,竟然只是來救人的。
謝長亭凝目望着地上的血跡,眼神陰沉。
“驚虹……”
***********
方憶在黑暗中浮沉了許久,渾身都痛,他以為自己活不成了,可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卻是明亮的房間,手心滾燙,是被緊緊攥着,順着這個方向他看到唐且歌趴在床邊睡了過去。
方憶想開口卻覺得喉嚨幹渴,撕裂般地疼,就動了動手指,把唐且歌推醒了,唐且歌迷迷登登地看着他,視線半天都對不準焦,傻傻地喚了聲,“阿娘?”
方憶嗯了一聲,正想跟他要口水喝,唐且歌就撲進了他懷裏哭了起來,“阿娘,我好餓!”
方憶皺眉,都這個時候了還要讓他做飯?傻小子找死吧?等等,難道說……
“阿娘,你不要死,你死了我怎麽辦?嗚嗚嗚……”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似乎是這邊動靜太大,秦五天終于過來了,也是一臉疲憊,“方大夫,你終于醒了,唐哥他……如你所見,他……”
方憶無言,手指搭在他脈上,聽着秦五天描述當時的事,“四叔把你們兩個帶回來的時候你渾身是血,快要斷氣了,找了好些藥來治,唐哥就抱着你不放,一直守在你身邊,還說你要是死了他就更對不起……”
說到這秦五天人精似的馬上改了口,“就更對不起他自己了,方大夫,您不知道唐哥多關心你。”
方憶略微颔首,又看了看擺在旁邊的小瓷缸子,裏面趴着一只無精打采的烏龜。他伸手戳了戳,烏龜把頭縮了回去。
原來是受驚過度,方憶心中已有答案,便問:“你四叔如何了?還有顧大人可需要我幫忙?”
“一切都好,您放心,你只需要專心養病。”
秦五天給他倒了一杯水,又問了一下他還有什麽需求,見沒了大事才忐忑地離去,走前欲言又止道:“方大夫,四叔同意鑄劍了……”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方憶還沒有清晰地認識到這句話的概念,還沒明白要鑄一把能誅殺謝賊的驚虹劍要付出何種代價。
“真的嗎?阿涉,你終于同意重鑄驚虹了!”
楚涉擡手,輕觸他的臉頰,一片微涼,聲音發澀,“我才要問你是不是想清楚了,一旦被鑄入劍中,就再不能輪回。”
“不能輪回算什麽?”元符卿一直都是這樣,唇角笑意盈盈,玩笑般地道,“舍得一身剮,敢把謝賊拉下馬。”
楚涉被他氣笑了,“是把皇帝拉下馬吧?”
“我本來就在馬下了啊,哈哈。”
元符卿大笑,主動靠近他,手臂将他的腰環住,楚涉與他相擁,抱得很緊,很緊……
“阿涉,來生我希望……”
“你沒有來生了。”
“如果有,我想看看你的容貌。”
“你現在就看,記住了來找我,敢忘了我不會放過你!”
元符卿點頭,伸出手來觸他的眉眼,将他的容顏描繪謹記,怕來生太遠會忘了。
鑄劍臺前。
不多不少,剛好十三人。
秦五天強忍住淚,問:“四叔,您真的決定了?”
“決定了。”楚涉轉身對着九重殿十名弟子道,“重鑄神兵不能中斷,且極其耗修為,如果前一個人死了,後一個就要馬上替上。九重殿本就是為誅殺謝賊而聚集,他是我們共同的仇人,誰後悔了現在可以……如果沒有,我第一個開始!”
沒有人離開,卻有一名弟子向前了一步,将手中劍插入地底,“謝賊不除,國将不寧。”
爐火燒熱,秦五天顫抖的手拿起驚虹劍,透過淚水看到一張張無懼的臉。
接着第二個人也向前一步,立劍,立誓……
爐火整整燒了一個月,十三人一個個倒下,只留下十柄繡劍。秦五天麻木地聽着叮咚叮咚的敲打聲,灰燼揚起半尺,落滿他發梢,染白了他年少青絲。
秦五天默默地抱着他的牌位,淚水落在驚虹劍刃上。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他合劍,驚虹鑄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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