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新世界酒店3
一夜輾轉反側。
頭痛難忍,再加上心裏裝着事,王澤根本睡不着。等到天蒙蒙亮,他一骨碌爬起來——琢磨了一晚上,他終于決定,去醫院打狂犬疫苗。
他去停車場取電驢的時候,正巧兩名清潔工在那閑聊,“現在的人哦,都壞的很!之前不知道是誰,把貓弄死了,還随便丢在這。”
“不是人弄死的。”另一人猜測,“它身上有抓傷、咬傷,應該是打架争地盤,最後傷勢過重才死掉了。”
王澤一個激靈。
他想起店員告訴他的“十日觀察法”。說什麽如果咬他的貓十天沒死,基本不會有事。如果貓死了,一定要打疫苗。
“死掉的貓長什麽樣?什麽時候死的?”王澤急聲追問。
因為他突然插話,清潔工吓了一跳。
一個努力回憶了老半天,才不确定道,“死了有半個月了?花色的話,橘貓?”
“不對不對,”另一人糾正,“不是純橘貓,是橘白,脖子上有一撮白毛。”
“啊,是嗎?我不記得了。”
咬他的貓長什麽樣?王澤努力回憶,但時間間隔太久,他早就記不得了。
還是得去醫院。
王澤騎上電驢,急匆匆地走了。
清潔工莫名其妙,“野貓死了,他着什麽急?又不是他養的。”
到了醫院,醫生說,免疫蛋白七針加狂犬第一針,差不多1500。如果打滿五針狂犬,總共2700。
“這麽貴?!”王澤驚呼。
可是想到停車場死去的那只貓,他慌亂不已,最後咬咬牙,“打!”
醫生配藥的時候,王澤心在滴血。開始後悔,為什麽要去招惹貓。
只不過該打的針打完,整個人總算輕松起來——疫苗打了,他安全了,肯定不會有事。
回去的路上,王澤樂呵呵的,精神狀态都好了幾分。
回到酒店,看見童佳,他甚至主動上前打招呼,“采購,我今天去打疫苗了!”
童佳看見王澤,說不清是什麽感覺,情不自禁後退了一步。等反應過來,她含糊應了聲,“哦,那挺好。”
疫苗打完,王澤像是得了什麽免死金牌,興高采烈地幹活去了。
童佳望着他的背影,內心充滿排斥感。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仿佛都在訴說着,一定要遠離這個人。
休息時間。
童佳把雲昕拉到隐蔽的角落,壓低嗓音,“我剛瞧見王澤,發覺他不太對勁,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初見時,雲昕被經理舉薦,童佳頗有微詞。
後來多虧雲昕喊她走,要不然肯定被車撞,童佳內心深處多出幾分親近與信任。
再之後,童佳說出自己身上發生的怪異事。過了大半個月,酒店裏也沒傳出什麽奇怪的傳聞。
童佳越發覺得雲昕嘴巴緊,人品佳,是個很好的人,說話也放開了。
“啊?他怎麽了?”雲昕歪頭。
“別裝了。”童佳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推斷沒錯,“你肯定早就知道抓咬他們的那只貓有問題,所以才勸趙澤晨去打狂犬疫苗。”
“王澤嘴上答應的好好的,背地裏陽奉陰違,所以遲了。”
雲昕疑惑,“王澤怎麽了嗎?”
“兩眼無神,神色倦怠,給人的感覺很不好。”童佳随便形容了下。
雲昕又問,“去醫院檢查過,已經确診狂犬病?”
童佳,“……那倒沒有。”
雲昕擡眸,一字一句問,“那你為什麽覺得,抓咬他們的貓,一定有問題?”
童佳都懵了,“什麽?”
“你難道自己沒發現嗎?你的邏輯非常奇怪。”雲昕認真分析,“都沒有人确診,你為什麽認定王澤有病?然後推導出貓有問題,再推導出我一早就知情。”
童佳張了張嘴,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她隐隐覺得自己的推測沒問題,但雲昕的說法好像也沒錯。
所以說,之前自己到底為什麽那麽篤定?
“有沒有一種可能,”雲昕緩緩道,“第六感靈敏的不是我,而是你?”
“我只是出于謹慎,很正常地給出了建議。而你太想要一個同伴,才怎麽看怎麽覺得我的行為可疑。”
是這樣嗎?
童佳都恍惚了。
從邏輯上分析,沒問題。
心底卻始終有一個聲音在叫嚣,不對,不是這樣。
“我說,你是不是太緊張了?”雲昕用相當随意的語氣說,“車禍後,你的體能是提升了,但是變超人了嗎?”
“沒有。”童佳趕緊搖頭。
“那就是了,還是正常人類嘛。”雲昕又問,“女生的第六感本來就強,從小到大,難道你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女生嗎?”
這麽一提,童佳想起一人,“大學時候有一個女同學,同年級不同班,大家都叫她‘渣男鑒別機’。”
“誇張到什麽程度呢?第一次跟舍友男友見面,見完私下跟舍友說,舍友男友給她的感覺不太好。”
“舍友起初還不信,後來男朋友果然劈腿了。”
“後來又有一次,同學新交了個男友。開玩笑說她看人厲害,一定要讓她見一見,幫自己把把關。”
“之後見了,什麽都沒說,直搖頭。同學以為她故意搗亂,都生氣了。結果沒多久,男友被爆出腳踏幾條船,那同學還不是第一個被勾搭的。”
說到最後,童佳開始懷疑自己太緊張。
原來現實裏本來就有這樣的人,她自己都遇見過,只是剛開始沒想起來。
“世界上本來就有很多科學解釋不了的事情。近距離接觸死亡後潛能爆發,事後體能大幅提升。雖然以前沒聽說過,但不算很離奇。”最終,雲昕這樣總結道。
童佳一直沒說,其實車禍後,她整個人始終處于一種焦慮狀态。此刻跟雲昕聊完,能明顯感覺到,焦慮感減輕許多。
就好像事情本身很正常,是她大驚小怪,才把自己給整焦慮了。
“另外,謝謝你告訴我王澤有問題。”雲昕誠懇道謝,“聽人勸,吃飽飯,我願意聽勸!以後會離他遠一點。”
“恩……”童佳總覺得怪怪的。
可到底是哪裏奇怪呢?她暫時沒想明白。
翌日清晨。
王澤揉了揉眼睛,掙紮着從床上爬起。
自從低燒,他的睡眠一直不太好,頭還老痛。
拆開床頭櫃藥盒,把藥混水吞服,王澤嘟囔道,“吃了幾天藥,病怎麽還是不見好?”
他穿上拖鞋,剛要去衛生間,忽然腳踝處又癢又麻又痛,仿佛有螞蟻在爬。
“什麽東西在咬我?”王澤迅速把褲腳拉起。
結果腳踝處什麽都沒有,但就是能感覺到不舒服。
王澤看了半天,突然想起,野貓就是在這塊區域咬了一口。後來傷口愈合,他就沒在意。
可是現在,癢麻痛區域似乎剛好和傷口區域重合。
王澤一下子慌了,“我都打過疫苗了,怎麽還是……”
“不不不,”話說到一半,他又否認,“說不定是睡覺的時候壓到了,所以腿麻。”
說着,他強忍着麻痛,在屋子裏走起來。
然而不管走多久,麻意都沒能消退。
王澤癱坐在椅子上,忽然很想抽根煙。
上班時間,趙澤晨正專心工作。
王澤不知從哪裏犄角旮旯裏竄出來,抓住他手腕問,“狂犬疫苗打了嗎?”
“打了啊。”提起這件事趙澤晨就來氣,說話都帶刺,“怎麽?終于良心發現,願意承擔我的醫藥費了?”
王澤幾天沒睡好覺,眼底一片烏青,看起來特別憔悴。他聲音嘶啞,追問,“在哪打的?”
趙澤晨心底狂翻白眼,不過看他模樣可憐,還是報出醫院名字。
和王澤去的是同一家。
王澤又問,“打完疫苗後,你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有啊!胳膊酸腫,全身無力,幹不動活還不敢請假休息,吃飯還得忌口!”趙澤晨越說越火大,恨不得拽住王澤衣領,把他抓過來打一頓。
但,他是個文明人。
更重要的是,在公司打架有被辭退的風險。所以他強忍着怒火,只用語言進行譴責。
“就這樣?”王澤慌了。
醫院一樣,打的疫苗牌子應該也一樣。怎麽趙澤晨沒事人似的,而他卻……
難道真的是因為疫苗打太遲?
“這樣還不夠?”趙澤晨懷疑對方是故意過來找茬的,“你說的是人話嗎??我完全被你連累,自費兩千多塊錢打疫苗,你還嫌我打完疫苗反應不夠劇烈?”
“不會的,不會的……”王澤越發失魂落魄,跌跌撞撞,不一會兒跑沒影。
趙澤晨憋了許久,憋出一句話,“這不是被貓咬了,是被喪屍把腦子給吃了吧?”
雖然雲昕跟童佳承諾,遇到王澤會離遠一點,但其實兩人的工作沒有交彙之處,想要碰見挺困難。
一連三天,雲昕都認真幹活,積極工作,争當優秀員工。
這天午休時分,她正捧着飲料,坐着發呆,熟悉的心悸感傳來。
擡眸遠望,只見一名顧客正将大廳落地窗的窗簾拉開。屋外日頭正好,金燦燦的陽光灑到地板上,将屋裏照的亮堂堂。
結果下一秒,王澤撲到窗邊,飛速将窗簾拉上。
“你幹什麽?”顧客不滿,又将窗簾拉開。
“不要拉開!!”王澤大聲嘶吼,又将窗簾拉上。
顧客氣笑了,“住你們酒店,想拉開窗簾,曬曬太陽都不行嗎?”
更離譜的是,周圍沒有其他顧客,根本影響不到其他人。
“不行!不能讓陽光照進來。”王澤斷然拒絕。
顧客,“???”
什麽奇葩酒店?連個窗簾都不讓拉?
“我就拉。”顧客牛脾氣上來,跟王澤杠上了,“我還不信了,還有酒店明文規定不讓顧客拉窗簾。”
“你們經理呢?有沒有能負責的人出來說話?”
邊說邊伸手拽窗簾。
王澤死死握住,寸步不讓。
兩人一個要把窗簾拉開,一個要把窗簾拉攏,互不相讓,于是開始角力。
王澤幾天沒睡好,渾身無力,漸漸不敵。
顧客剛要笑,突然王澤撲過來,在顧客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顧客吃痛放開,同時大驚失色,“怎麽還咬人啊??”
窗簾又被拉開了一點點。陽光從縫隙裏鑽進來,灑落在地板上,王澤露出懼怕之色,趕緊把窗簾拉上。
顧客都震驚了,連退好幾步,沖着匆忙趕來的經理、童佳、保安說,“你們酒店偷摸養喪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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