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可以嗎?
“今天去學游泳,雖然嗆了幾次水,但是沒關系,我知道有老爸抓着我,淹不死。——《我的日記》”
趙恣文眉毛挑動了一下:“不是沒想過,但這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一方面是我從來沒殺過人,另外一方面……我下不去手。小陳,不要沖動,有什麽事,我們可以一起解決。”說丁點都沒有那絕對是騙人的,畢竟陳休淵要折騰出來的事情太大了,而且要是出了事,那可并非是一家兩家被牽連,而是地震一樣的大事。
而對很早很早之前,趙恣文就知道對陳休淵說謊毫無意義,所以,即使那念頭确實只是一瞬間出現在腦海裏。
“如果我告訴你,你阻止得晚了一步,我已經把仇人全殺了呢?”
“!”趙恣文感覺胸口一悶,像是被人用大錘錘了一下,“那麽這事情到此為止,你千萬不要再和任何人說起其中的任何細節。雖然我給那邊打過電話,但是知道我和這件事有聯系的人,現在要麽也被你處理了,要麽也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絕對不敢亂攙和的。”
當官這件事,最重要的就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中庸才是王道。尤其是大事、亂事,自以為能立功,貿貿然沾上去,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你要隐瞞?要保護我?”
“主要是保護我自己。”
“不,這次你說謊了……”陳休淵忽然擡起了手,思考中的趙恣文被吓了一跳,但只是上半身抖了一下,并沒後退,任由陳休淵的手撫在了他的臉頰上,“保護你自己的正确方法,是通知你的家人吧?”
趙恣文一怔:“我沒想到……”
是沒想到,還是下意識的不去想?趙恣文的腦子也有有些混亂了。
想要躲過這件事,絕對沒有他認為的那麽容易,他怎麽能确定知道他與這件事有牽連的人,一定不是死亡,就是保持沉默呢?有一個人抖出來,将這件事牽扯到他的頭上,那麽到時候別說了他自己,就連他們家的老爺子也會有麻煩。
所以,陳休淵說的沒錯,趙恣文要保護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通知家裏人,最低限度讓家裏人有個準備,畢竟無論做什麽,最忌諱的都是在自己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打一個措手不及。
但是,如果自己的家人知道了真相,會甘心只是做好挨打準備嗎?借此事反擊敵人可能難度大一下,但是事先準備把自家人從這件事裏邊摘出來,卻是沒問題的。可是那個自家人,只是指趙恣文而已。至于陳休淵……可八成就要兇多吉少了。
“現在想明白了嗎?”陳休淵給了他一點将事情捋順的時間,又問。
“……”他想明白了,可是腦袋也更混亂了,“你……你快跑吧,朝國外跑,我頂多幫你擋一兩個禮拜。不過,到了國外你可別做什麽禍害國內的事情,否則……”否則啥?做鬼也不放過你?趙恣文覺得還是留點懸念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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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寄希望于別人發現不了他們和這件事的聯系,那麽,既然保持沉默并不安全,也就趙恣文只能讓陳休淵逃跑了。
“我跑了你怎麽辦?”
“放心吧,我保住一條命應該沒問題的。”
“你現在和那次把我叫進辦公室時的模樣,差別‘有點’大。”
“你還記得啊……”那大概是他這輩子做的最傻的一件事了,不過同時,趙恣文卻發現,自己竟然一點也不後悔當時這麽傻傻的招惹了這樣一個家夥。因為,如果不那樣,他們現在也就不會一起站在這裏了——雖然站在這裏的此時此刻,發生在他們身上的并不是什麽好事……
“只有一半多。”
“嗯?”
“因為我也是第一次這麽做,稍微有點不順手,所以只來得及殺掉六十多人,都是那兩個人的家人、他們父親的合作者和朋友,狗腿子、狐朋狗友之類的。”
“那就好……”趙恣文頓時松了一口氣,這不單單只是數量上減少了幾乎一半的問題,而是質量的問題,不用去翻資料,趙恣文也知道這些都是什麽人,大多都是地痞流氓,混黑道的,或者一些底層的官員。
這些人同一天內死亡……引起的變動,最多只是讓老百姓放放鞭炮,吃頓撈面。或者讓當地衛生局忙碌幾天,以為發生了什麽大規模的傳染病。而就算是上邊有人知道不對查了下來,甚至查到了陳休淵的身上,國家也不會一上來就把陳休淵朝死裏整的。因為能力達到了這種程度的特異人士,絕對是應該積極争取的。
“小陳……”趙恣文看着陳休淵,想着到底該怎麽說。剛才事态嚴重,他幫陳休淵隐瞞是保護他,而現在情況大為好轉,再要保護陳休淵,卻是應該把他“供”出去了。而且這種保護,将不只是短期的,而是長期的,可同時也表示着,陳休淵将會失去一定的自由,“你想過給國家工作嗎?”
“不會把我綁在實驗室裏解剖吧?”
“當然不會。”趙恣文搖頭,“其實各國都有些特殊部隊,是由你們這些特殊人士組成的。咱們華夏的修士,就算不加入部隊,也會在國家登記挂號。”趙恣文雖然不是洛神棍,對于修士圈的事情知根知底,但這些“基本”的東西還是知道的。
當然,就算是這種基本的東西,普通老百姓還是不知道的。按理說,以趙恣文的保密等級也不應該知道,可誰讓他從小就生活在高端的環境裏呢。
“我相信你。”陳休淵的答案是這個四個字……
趙恣文也很幹脆,立刻就要打電話,結果一翻口袋,手機卻不見了。原來是他摔那兩跤的時候,從口袋裏摔出來了。總算把電話找到了,趙恣文坐在床邊并沒打給他的哥哥或者姐姐,而是先打給了洛昶林——別看洛神棍經常不着調,但實際上,他是個國安系統的一級警司,正科級,而且他的工作,恰好就是和異能人士相關的。
要不然他怎麽能認識一堆師父,外加了解那麽多的內部消息呢。不過也不能太高看他,其實他就是個高級辦事員與聯絡員,專門為修士與軍方、國安以及其他系統之間做溝通的。
趙恣文打電話,陳休淵也沒到出去溜達,他坐在了趙恣文的旁邊,安安靜靜的,看着地面。
連續幾個電話打出去,趙恣文說話說得口幹舌燥,舉着手機的胳膊甚至都酸了,但事情總算是解決了。趙恣文把手機朝床頭櫃一扔,站起來深吸一口氣:“過兩天洛神棍帶人過來。”其實原本洛昶林也說帶人過來,不過之前他要帶過來的是自己的師兄弟,這次卻是要帶一個師父過來——不過趙恣文還是覺得那邊好像對這件事并不怎麽重視,不過趙恣文也不知道這件事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了,只能到時候靜觀其變了。
“嗯。”陳休淵點了點頭,“BOSS,能和我說說話嗎?”
“當然。”
“現在,我比車禍剛剛發生的時候,更想念我爸爸。”陳休淵也站了起來,而且站在了一個和趙恣文極端靠近的位置,兩個人的鼻尖幾乎貼到了一起,“做人很無聊,但爸爸讓我做人。可是,我不能一個人做人……”
陳休淵的聲音就如他的表情,茫然而寂寞,像是個找不到家,在大霧中迷了路的孩子。當趙恣文自己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張開了手臂,輕輕的把陳休淵摟在了懷裏。陳休淵沒有躲避,随着他的動作前傾着身體,兩個人的唇自然而然的貼合在了一起……多久都沒有如此純潔的去親吻另一個人的唇了?沒有欲望,只有撫慰和愛惜……
不過,感嘆了沒多久,趙恣文就開始有些戰戰兢兢——上次是點擊,這次是什麽?
而這個“什麽”,也并沒讓他等候太久,眨眼間,有些東西——溫柔的、霸道的、甜蜜的、苦澀的、灼熱的、冰冷的——說不清楚到底該如何形容,但确實是極強烈的“東西”,從對方那裏撞了過來!
那一瞬間,趙恣文被這東西沖得頭暈目眩,但這只是開始,接下來的感覺更加的強烈,他如同被卷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色漩渦,仿佛随時都會溺斃其中!
趙恣文忍不住開始掙紮,但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同樣抱緊了他的陳休淵并沒有放手,而同時,陳休淵的手腳也超出他自己想象的虛弱無力。趙恣文驚恐的睜大了眼睛,但他的視線卻恰好撞進了陳休淵的黑眼睛,憂郁的黑眼睛,仿佛在對他說“幫幫我……”
趙恣文真的不認為自己是個心軟的人,不過那是在遇到陳休淵之前……比如此時此刻,只是眼神而已,就讓他心中一顫,放棄了掙紮,任由自己随波逐流……
或者說這也并非完全是心軟,還有信任,一如陳休淵在剛才把自己的選擇和命運交給他一般。這放任自流,使得他轉瞬之間便被那洶湧而來的東西淹沒,但那些确實并沒傷害他分毫,它們只是包圍着他,纏繞着他,一浪一浪,一波一波……在傾訴——孤獨、彷徨、迷茫、暴怒、瘋狂、仇恨、依戀、思念、哀傷……
即使陳休淵放開他,趙恣文也久久沒能從那強烈的情感中回過神來,他呆呆站了很久才發出了一聲呻吟,接着跌跌撞撞的搖晃着後退,直到靠上了牆壁。在此之前,趙恣文完全難以想象,一個人竟然能這樣貼心和深入另外一個人的內心世界,這簡直是神話中才會出現的情況。
看了一眼陳休淵,趙恣文揉揉額頭,收回剛才的想法——眼前這位也絕對不像是現實中出現的活人。
除了這些感慨外,更重要的是,趙恣文也明白了,為什麽父親對于陳休淵來說如此重要——并不是說父親不該這麽重要,但是趙恣文的反應确實有些過度了——因為那個死去的人對于他來說并不只單純是生育他養育他的父親,那個人,還是他的人性,是讓陳休淵作為一個異類卻走在人的道路上的支柱!。
是的……異類,即使他以人的身份出生,但是這樣一個擁有強大能力,皺個眉頭間就能讓無數生靈灰飛煙滅的存在,他還能算是人嗎?
趙恣文從未如現在這一刻感慨并感謝老天爺,讓陳休淵有着那樣的一個好父親,因為如果他的父親是個貪婪的人,利用陳休淵的能力去為自己賺取暴利;又或者是個暴虐的人,利用他的能力去為他掃平障礙……
那麽,這樣一個本身就對現實世界的認知存在問題,雖然不愛錢財享受,但同時對于生死也毫無敬畏,缺乏社會意識的孩子,會成為一個怎樣的存在?就算他終于被天譴,或者被其他修士擊殺,但在此之前,他必定已經造成了巨大的傷害。
陳休淵父親的存在,救了無數人命——這一點毫無誇張。可是,就是這樣一個牽着陳休淵的手,磕磕絆絆引導他前進的人,卻死在了另外兩個“人”的手上,這對于這個孩子來說,又該是如何巨大的打擊?
這也是為什麽他在今天,而不是八個月前爆發,因為他還記着要複仇,他還有目标。可是當這個目标消失了,他的未來瞬間變成了一片茫然的黑暗。
“可以嗎?”陳休淵問,他一直等着趙恣文從震撼中恢複,才對他伸出了手。
趙恣文愣住了,他猶豫着該不該握住那只手,因為他明白此可陳休淵向他要的,并不是一個擁抱,一次親吻,或者今天晚上有個人和他上床之類那麽簡單。他要是一個代替他的父親,成為他的人性,成為他的支柱,繼續拉着他前進的領路者!
我不能一個人做人——幾分鐘前陳休淵說的這句聽起來古古怪怪的話,此刻趙恣文回想起來,卻覺得肩膀上沉重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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