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母與子(五)
當陳休淵正在用最快的速度爬樓梯的時候,趙恣文正因為發現了一件囧事,而……囧囧不已——他竟然忘換褲子了!原來他一路上就穿着這條藍格子睡褲招搖過市的!
幸好來的時候沒有熟人看見,可是,一會陳休淵把人救下來,那可就有人看見了,而且其中一個是大嘴巴洛神棍,另外一個則是死對頭劉眼鏡。被他們看見,他的臉可就別要了。
趙恣文猶豫着,是否要回他自己的家一趟,換身衣服,也拿點換洗的衣服。可是從這裏到他家的距離并不短,來回一趟就算沒遇上塞車,也要花上一個半小時。雖然不怕陳休淵誤會他出事——那千裏眼的“功能”絕對好用——但他自己不想和陳休淵錯過。于是,在趙恣文的猶豫中,時間也就一分一秒的過去了。
他正擡頭數着樓層呢,恍惚間好像看到有輛車停到了他的面前,但又好像沒有,這感覺怪的,就像是看三維立體電影,他是局外人,而電影中的人物在做着他們自己的事情。接着,從車上下來了兩個人,那個看起來賊眉鼠眼的男的趙恣文不認識,但是那個女的正是眼鏡他媽!
這位知名鐵娘子的穿着打扮一如她的名聲那樣精明強幹,一身合體的女士西裝,頭發剪得短短的,戴着一副窄框眼鏡。
曾經,趙恣文和眼鏡都還小,劉家和趙家的關系也都還好,趙恣文和眼鏡還能毫無顧忌的去對方家裏玩,趙恣文的兄姐和眼鏡的爸媽看見對方也還會笑的時候,趙恣文就覺得眼鏡的媽媽眼神很吓人了。
現在,他長大了,不那麽容易被吓住了。但這位阿姨的眼睛也更吓人了,尤其是現在,她陰着一張臉,本來就閑的刻薄的薄嘴唇因為抿得太緊,以至于嘴角都有些下垂,幹瘦的顴骨顯得越發的突出。都說人年紀越大心胸越寬廣,待人越随和,但是趙恣文覺得他們家老爺子和眼鏡的媽就顯然就不在這個常理之內,一個是越老越暴躁,一個是越老越尖刻。
趙恣文苦笑,如果不是剛才那種怪異的感覺,讓他等車到了眼前才發現,否則他早就躲起來了。但既然人家已經下車了,再躲也遲了。趙恣文只能硬着頭皮,要走過去打招呼。但誰知道,還沒等他出聲,眼鏡媽竟然看都沒看他一樣,直直的就從他身邊走過去了。
不對,這絕對不是故意忽視他,而是根本沒看見他!
趙恣文想清楚這一點後,幹脆依舊站在那不動了,眼看着眼鏡媽走進了大樓。不是他看着人去送死,而是他相信,陳休淵在裏邊,出不了大問題。
此時,“出不了大問題”的陳休淵不過爬到九樓,但他忽然停下了腳步。因為,剛才那女鬼的本體,突然從1503直沖樓下!陳休淵向樓下看去,才知道大樓裏又進來了一男一女,對着那個中年婦女,這女鬼的怨氣,比對眼鏡的還要強烈得多……
如果,單純是為了除鬼,他現在應該下樓去的。可是女鬼雖然沒能撞開廚房的門,卻打開了1503隔壁1504的煤氣閥門。陳休淵曾經見過煤氣爆炸的場面,那是他老爸還在的時候,有人開煤氣自殺,結果煤氣爆炸。爆炸的後果,不只是自殺者的房子受到影響,上下左右鄰居的房屋也全都跟着倒了黴,牆壁開裂,房頂塌陷,甚至承重牆裏的鋼筋,也因為受到沖擊與烘烤而變形,以至于剛建好沒兩年的新樓變成了有坍塌危險的危房。
這個女鬼給了他一個兩難的選擇,而且陳休淵覺得對方這麽做,并不是無意,而是故意的。她絕對是陳休淵所見過的,最聰明的女鬼了。
陳休淵嘆氣,他的玉戒指一次只能帶一個“寵物”,而這次他帶出來的唯一一個,已經被他留在BOSS身邊了,并且他不想把“寵物”召喚回來,那麽,最後陳休淵只能二選一了。
他選擇繼續向上跑……
十樓、十一樓、十二樓……當終于來到十五樓的時候,陳休淵已經滿身是汗,外加氣喘籲籲了——就算是被老神仙說是非人,但面對這種單純依靠體能的事情,他還是很人類的。不過也幸好趙恣文沒跟着來,不然十五層的樓梯就是個問題,八成到後來還要陳休淵背着他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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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着牆喘了兩口氣,陳休淵首先跑向的是1504,只有磁性鑰匙才能打開的厚實全鋼防盜門,對陳休淵來說卻只是個小問題,甚至根本不算問題,他只是徑自拉向了門把手,那扇門就像是主人沒鎖過的一樣,輕輕巧巧的在他手下打開了。
陳休淵一路沖到廚房,關上煤氣閥,打開窗戶,煤氣洩漏的時間還不算太長,這樣做就已經足夠了。接着,他才是跑向了1503。
同樣的門,同樣的打開方式,然而當門打開,眼前的景象,讓陳休淵都不忍不住後退了一下。由怨氣和陰氣混合起來的穢氣,濃重到幾乎成為了黑色半透明的膠狀物。而透過這些膠狀物,能夠清楚的看到一個挂在門廳吊燈上的,歪着脖子,吐出舌頭,雙眼大睜的半腐爛女子……
當然,她其實是根本不在那裏的,無論是屍體還是靈魂的本體,那只是怨氣的一種具象化的表象。
一路上一直哭哭啼啼的小團團忽然安靜了下來,不過現在陳休淵根本沒有心思去注意他,他揉了揉自己的胃,深吸一口氣,将空着的那只手貼在了濃稠的穢氣上。
“啵”的一聲,陳休淵的舉動就像是捅破了一個巨大的肥皂泡,經由從捅破的那一點,濃稠的出于靜止中都會穢氣開始流動——流向陳休淵的掌心……幾乎漲滿到快要擠出屋外的穢氣,快速的縮小,再縮小。穢氣中具象化的女子形象,也在一陣扭曲中消散于無……
“嗝!”陳休淵打了個飽嗝,一朵小小的黑氣從他嘴裏冒了出來。他難受的揉着胸口——看來短時間內是沒法親BOSS了——這東西對他來說味道還行,對BOSS來說……
同時他擡起頭,略微皺眉的看着吊燈的位置,就算屋子裏的穢氣已經被吸得一幹二淨,但那個地方卻依舊在不停的朝外冒出穢氣,并不算多,但是卻沒有停止或幹涸的跡象。看來這裏就是那女鬼死亡的地方了,這是她的根本。
就算從物理上把燈拆了,乃至于将屋頂挖一個窟窿,這個點也依舊會存在。除非她去到那邊的世界,又或者消亡,否則,這個地方是永遠也幹淨不了的。
陳休淵又做了幾個深呼吸,把吃過頭的難受勁壓下去,走向了廚房。
廚房玻璃門上有着幾道清楚的裂痕,可想而知剛才是何等的兇險,不過陳休淵更感興趣的是那三張道符——原來真的有這東西,而且看來還挺管用。
不過,這些挺管用的東西,當陳休淵的手剛碰上門把手,玻璃門那邊就“膨!”的一聲,三張道符同時燒了起來。等他把門打開,熄滅的灰燼正好落在他的鞋面上……
“小陳……小師兄!別……”洛神棍剛剛還滿臉欣喜的和陳休淵打着招呼,就忽然臉色一變,匆忙擡起好的那一只手要攔住站在門口的小道童。但他終歸是喊遲了一步,小道童雖然哆哆嗦嗦的,但卻堅定不移的揮舞着一把木劍,朝着陳休淵就戳了過來:“妖……妖孽,看劍!”
陳休淵的反應夠快,擡手把劍握住了,就那麽一瞬,被抓住手掌裏的木劍讓陳休淵感覺有點發熱,而可下一刻卻就是“空”了。那木劍的劍身,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竟然就那麽化成了木粉,而只抓了一個木劍柄的小道童頓時就是一個踉跄。幸好陳休淵攔了他一下,否則八成就要摔地上去了。
小道童還不願罷休,陳休淵卻哪裏還會給他這個機會,就聽:“哎喲!”一聲,道童就口吐白沫,兩眼一翻的軟了下去——被幹脆利落的電暈了。陳休淵是手段,同樣是電,對他家BOSS來說是享受,對于敵人來說,他可就沒有那麽好心了。
“沒死,就是暈了。”把人扔在地上,陳休淵對洛神棍說,此時洛神棍和眼鏡看起來都是夠狼狽的。
洛神棍的一只胳膊打着石膏,一條腿則打着夾板,腰圍也忽然“粗”了不少,現在歪歪斜斜的坐在一張小凳子上,無奈的看着他那位小師兄。眼鏡的腦袋裹着厚厚的紗布,身上也是髒兮兮的,現在兩眼呆滞的抱着膝蓋坐在角落裏,“不好好在醫院待着,跑到這裏來幹什麽?”
“這個……嘿嘿、”洛神棍苦笑,眼睛有意無意看了一下眼鏡,又看了一下他那位小師兄。原來他和眼鏡倒不是在醫院碰上了,而是眼鏡給他打了電話,本來洛神棍不想答應他。因為按照眼鏡但是的說法,他只是想招魂而已。這種“小事”不在洛神棍的職責範圍之內,三科的人更不會幹。
誰知道他那個小師兄在旁邊聽見了,死活就要來幫忙。
他是老神仙最小的一個徒孫,也是天賦最好的,但畢竟是個孩子,性格太跳脫,闖了不少禍。鬧得老神仙不得不一直看着他,這次到天渡也把他帶來了。可是,确定了陳休淵是個天魔,和他見面這種事情,別說是這個小家夥,就算是兩個隊長老神仙都沒讓攙和。畢竟,修行不易,萬一惹惱了陳休淵,所有人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但其他人都有正事,思來想去,老神仙就讓他去照看“因工負傷”的洛昶林去了。小家夥到了醫院就把各路有害無害的小鬼攆得雞飛狗跳,正閑得無聊,聽見眼鏡求助,就算只是招魂,但小家夥覺得也比待在醫院要好得多了。
而洛昶林怎麽可能讓他自己來,以不帶着他就通知老神仙為威脅,這個傷員也跟着來了。
“你們這樣怎麽上樓的?”陳休淵想起了那個故障的電梯,奇怪這個只能金雞獨立的洛神棍是怎麽上來的。
“坐電梯啊。”
“……”那麽簡單的障眼法都沒看出來的家夥,竟然能活着堅持到現在,可真是個奇跡,不,或者不是奇跡,而是……“看來那個女鬼并不想要你們的命啊。”
“還不想要我們的命?你是剛才沒看見……”洛神棍剛要開始向陳休淵描述剛剛的兇險,陳休淵手一伸,什麽東西被他塞進了懷裏。
“哇啊!哇啊!哇啊!”
“這這這……這是什麽?!”
“拿好了,回來了。”
洛昶林還沒來得及問什麽回來了,原來還算敞亮的房間忽然暗了下來,一個女人站在了敞開的廚房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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