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小陳的小名
“我這輩子都不會對我爸爸有任何怨言的,除了在他給我取小名的這個問題上……或許該說,幸好我的大名是已經過世的爺爺起的。——《我的日記》”
大概自從小學三年級,甚至更早的時候起,陳休淵就再沒抓着別人胳膊撒嬌過了。但太早自立的苦果他今天終于吃到了,因為多年不用,他的功力顯然已經喪失殆盡。以至于磨了趙恣文一路,卻終究是沒能讓趙恣文松口。
于是兩個人在局子裏做了筆錄——大俠關照過的,雖然因為某突發事件,局子裏的骨幹都出去了,但是給他們做筆錄的兩個年輕警察人還是很客氣和善的——就老老實實的回家去了。
不過,回去的路上陳休淵不撒嬌了,卻也有些發蔫了。趙恣文這次卻像是沒看見一樣,連句關心的問候,或者讨好都沒有。一直到兩人到了家,下了車,如果不是一樓遇見了特殊事件,那麽大概到上樓,兩人之間的氣氛也依舊是沉悶無比的。
“雯雯!別繼續任性了好不好?我已經做出這麽多讓步了,你還要怎麽樣?小菲還是需要有爸爸的,為了女兒你也不能繼續這麽鬧下去了!”藍襯衫黑西褲,腰上的皮帶和手腕上的手表也都不是地攤貨,身高一米七八左右,身材偏瘦,模樣也有六分英俊——這個站在一樓的過道,103的門口,擋着路頂着門,一臉苦情大叫的男人,至少從表面上看勉勉強強應該能夠被歸在高帥富的範圍內。
“你滾!你滾!你滾……”聽聲音,這個在另外一個方向裏頂着門的,歇斯底裏的哭叫着的應該就是103住着的三位女性之一薛雅雯——103住着五十多歲的張姨(姥姥)、媽媽薛雅雯以及兩歲的小女孩小菲菲三個人,因為張姨和薛雅雯經常帶着小菲菲在樓下玩。樓裏的住戶出來進去經常能看見她們,所以,就算是只在這裏住了幾天的趙恣文,也認識她們。
“小陳,要不然咱們先去超市逛逛,我記得你說家裏沒醬油了。”陳休淵走在趙恣文的後邊,正好朝前走,就被拉住了胳膊,接着就是趙恣文在他耳朵邊小聲說。
“要醬油找雅雅姐家借點就行了,不用去打。”陳休淵搖了搖頭,最後卻還是側身,在狹窄的走道裏擠過了趙恣文,走過去就拍在了那個堵着門的勉強版高帥富肩膀,把他朝後邊一拉,“雅雅姐,我家裏沒醬油了,借我點。”
“好,你等着。”薛雅雯原本也是個漂亮姑娘,不過看上去現在蓬頭散發,兩眼紅腫,可是半點風韻也沒了,陳休淵突然站出來先是吓了她一跳,但接着卻是一笑,抹了抹臉上的淚進屋去了。
“雯雯!雯雯!你是誰啊?”那個被陳休淵一下子拽開的勉強版高帥富看見薛雅雯走了,踮着腳叫了兩嗓子,就開始對陳休淵橫眉立目了。
“鄰居,朋友。”
勉強版深呼吸了兩下:“那這位朋友,你大概是誤會了,這是我們夫妻吵架,還請您不要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插手。”
“前夫。”
“什麽?”
“前夫,勉強比陌生人好點。”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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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圓,你的醬油,正好我家裏上次買得多,這兩袋還沒拆封倒進瓶裏。”薛雅雯回來了,遞了兩袋醬油出來。
“雯雯,這男人是誰?你可是我老婆!菲菲也只能有我一個爸爸!雯雯!雯雯!”勉強版抻着脖子喊朝裏喊,但看起來陳休淵明明比他也高不了多少,壯不了多少,卻就是把門擋得嚴嚴實實的,他死活也沒法再碰到103的門口。
“謝謝,雅雅姐。”陳休淵對着薛雅雯笑笑,薛雅雯對他回以微笑:“我謝你才對,下次想吃什麽還來我家。”
“雅雅姐,快關門吧。”薛雅雯點頭關上了門,聽着她鎖死了門鎖,陳休淵才讓開了門口。
“雯雯!雯雯!雯雯是我老婆,我告訴你,你要是敢做出什麽事,我讓你吃不了兜着走!”勉強版拍了半天大門,裏邊卻半點回聲也沒有,他扭頭的時候,陳休淵和趙恣文已經開始上樓了。他站在樓梯下面喊了狠話,然後才整整衣服,離開了。
那種自以為是的狠話,趙恣文當然是不會在意的,至于他在意的……
“小陳……剛才那鄰居稱呼你什麽?淵淵?”
“……”陳休淵沉默。
“難道是我聽錯了?小陳,雖然我沒有那種分辨真假的能力,但是你可不能騙我。”
“唔……”陳休淵含含糊糊的應着。
“什麽?”
“我說……‘嗯’!是圓圓!”陳休淵斜了趙恣文一眼。
趙恣文挑起了眉,表情變得古古怪怪的:“你小名?”
“嗯。”陳休淵嘆氣,既然已經招了,那也就完全沒有必要隐瞞了,“其實……最早我的小名就只是淵淵而已。不過……我小時候長得像個小女孩,好多人誤會了,而我爸覺得既然大家都叫成圓圓,他也就懶得更正了,所以這名字也就這麽叫下來了。”
話說,他不在意風言風語,一部分是性格使然,但也有一部分是拜他這個小名所賜……
趙恣文表情更古怪了:“更正什麽啊,圓圓挺好,挺好的,挺有男子氣概,也挺符合你的氣質的。”
“BOSS……”如果趙恣文的表情不是那麽呲牙咧嘴的“猙獰”,或許陳休淵還相信一點他這番話的真實性。
“那麽,那位和你互叫小名的雅雅姐,原來是你的青梅竹馬?怪不得你會去幫她。”
“嗯。張姨和雅雅姐,在我爸剛過去的時候,幫了我很多忙。”陳休淵先是點頭,接着又補充,也就表示,不只是青梅竹馬。
“哦……不過看來她先生和她有些誤會,圓圓,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人家夫妻倆的事情,你下次還是不要摻合的好。既然男方有重歸舊好的意思,那麽還是讓人家順其自然的好。”
倆人這個時候正好走到家門口,陳休淵他聽趙恣文這麽一說,動作瞬間僵了一下,不過畢竟是大門口,有些話不好說。所以也只是那麽一瞬,陳休淵就開了門,與趙恣文一起進了屋。
“BOSS,你知道那男的為什麽和雅雅姐離婚嗎?”
“不知道。”
“因為她生了個女兒。”
“……”趙恣文愣了一下,他還在等着陳休淵說其他原因,結果卻只有這一個,“這都什麽年代了?”
“我父親過世的時候,正好也是雅雅姐離婚的時候。那時候,雅雅姐和張姨自己家裏鬧着那樣的事,卻還幫着我……我也是無意中聽見雅雅姐哭,張姨在一邊勸才知道的。”
“不會是有什麽誤會吧。”
“你知道這男的現在為什麽來找雅雅姐嗎?”陳休淵又問,趙恣文當然還是搖頭,“因為他‘不行’了,就算吃藍色小藥丸他吃到心髒病發作,他那東西也硬不起來了。而且這還是我做的手腳。”
“……”
“我那時候也覺得不可思議,所以就去男方的家裏‘看’了一下。讓我沒想到的是,對方已經準備鄉親了,而且,最支持他這麽做的竟然還是他在婦聯工作的媽。”在那天之前,所謂的“重男輕女”對于陳休淵來說都只是個成語而已,而既然薛雅雯母女在她最低落的時候幫了她大忙,那麽讓那位勉強版高帥富和他媽永遠也得不到他最想要的,就是陳休淵那個時候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報答了。
“圓圓,幹得好。”
“BOSS,你不覺得應該把你的小名也告訴我一下嗎?”
“哈哈哈~~小陳,我餓了,去做飯吧。”
“BOSS……”
“要不我去做飯也行,你不是說喜歡我做的面嗎?”
“BOSS!”
“說吧,我聽着呢。”
趙恣文回了頭,陳休淵看着他,卻反而洩了氣,他擺擺手說了句:“沒事了,BOSS,你去煮面吧。”語畢,就一個人去自己床上趴着了。
原本趙恣文死活也沒松口,就已經讓他夠郁悶的了。回到家又見到了薛雅雯和她前夫的這檔子事,陳休淵觸景生情心情也就更抑郁了。
當然,他抑郁的絕對不會是生孩子是男是女的問題的,畢竟他們倆連孩子都不會有的~讓他抑郁的是,夫妻兩人必定也曾經有着情投意合濃情蜜意的時候的,但是誰知道什麽時候,因為什麽原因——甚至可能還是些非常滑稽可笑的原因,那曾經的情誼就都成了過眼雲煙了……
陳休淵忽然覺得,非常非常沒有安全感……
“圓圓?”趙恣文忽然坐在了他的床邊,還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嗯?”陳休淵睜開一只眼睛,有氣無力的應着。
趙恣文低頭看着她,陳休淵從他的眼睛裏看出了真誠的擔憂,還有無奈的歉意:“不逗你了。小陳,我從來都不是個膽子大的人。那天拉住你的手,八成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刺激的事情了。”
“包括那些見鬼的事情在內?”
“呃……你是正餐,那些大概連佐餐都算不上,最多算是甜品而已。聽我把話說完,別打斷我。”趙恣文笑了一下,伸手描摹着他的眉毛,“我是個膽子不算大的人,我很喜歡現在的你,喜歡現在和你一起應付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都是那種有點危險,有點……超出一般人的想象,但卻又安全——我總是很清楚的知道我不會出事。對着現在的你,我能夠很自然的說出喜歡,甚至說出……愛……你能确定我實在說真話,對不對?”
“嗯。”陳休淵略微有些了些精神,他坐了起來,雙手攬着趙恣文,額頭抵在他的肩頭上。
“我也想對你說‘無論你是神是魔,我都會對你不離不棄’這樣的話。可是……我三十二歲了,不是二十三歲,雖然我還不能算是冷血動物,但我也絕對不是一旦熱血沸騰就不管不顧朝前沖的年紀了。當你對我說那些的時候,我真的被吓着了。我不能确認如果你變成那樣的存在,那時候的我還會不會愛你……而如果我對你說了謊,你會更難過吧?”
“BOSS……”雖然依舊沒有肯定的答複,但是聽到趙恣文說的這些,陳休淵卻意外的安心——原來雖然他自己想着“有一個謊言也好”,但實際上,他真正渴望的卻是真實與坦誠。
所以這就是十九歲和三十二歲的區別嗎?大人和孩子的代溝……
陳休淵摟得更緊了些,把自己的鼻子在趙恣文的脖子上蹭着,忽然,他眼角的餘光竟然發現趙恣文解開了自己的皮帶扣,然後……幹脆利索的把皮帶抽掉了,随手扔在了地上。
“小陳,要做嗎?”趙恣文扭過頭,輕輕吻着陳休淵的額頭,當陳休淵擡起頭,他的吻也就很自然地印在了他唇上。
“可以嗎,BOSS?”陳休淵問着,心跳陡然加快,兩只手也開始朝下移動。
“我還沒全好,你稍微……咳咳!”趙恣文以咳掩飾,手上卻把一管軟膏塞進了陳休淵的手裏。
“BOSS……”
“嗯?”
“你也是我的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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