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吃飽喝足後,餘溪跟随玉淵門的弟子走到了門中留客的房間,在屋裏坐了一會兒,推門出去,站在外頭臺階上曬太陽,站累了便坐在臺階上。

玉淵門中弟子不算多,大半都被抽調去桃山處理山中的邪氣,剩下的在門中各司其職,多不出人手來招待她。

餘溪并不在意,只是好奇師祖為什麽要跑這一趟——他似乎一點都不擔心即将到來的天劫。

少女仰着頭遠望飄在天空中的雲彩,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雙腳踩在下面的臺階上,随着心意“噠噠”的踩下、分開又并攏。

眼前的陽光被一道陰影擋住,未睜開眼睛就聽見面前想起一男子的聲音。

“這位道友可是清元宗的弟子?”

餘溪睜開眼睛,看到面前人身着玉淵門的弟子服,點頭問:“是,請問您是?”

來人溫聲道:“我是玉淵門的弟子柳意,專修丹藥治療之法。門主說清元宗的衡蕪真君身邊帶了一位徒孫,你們一同封印了遠在桃山中的邪脈,解決了不少禍事。”

餘溪從臺階上站起身,正面看向柳意,青年秀氣的面容讓人感到格外親近。

她不好意思地說:“那都是師祖的功勞,我不過是陪同師祖而已,實在沒幫上什麽忙。”

柳意走上臺階,微笑說:“道友不必過謙。我此來是特意為你檢查身體,若有病症,及時發現才能盡快治療。”

“檢查身體?”餘溪有些摸不着頭腦,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随口說,“不必了吧,我沒感覺身上有什麽不對勁啊。”

柳意詢問:“道友可曾入過那裂谷之中?”

“是進去過。”

“那裂谷如今被封,桃山之中仍然彌漫着殘留的邪氣,我門中弟子去到那裏也需時刻謹慎,更何況你近距離深入過邪脈,還是讓我檢查一下吧。”柳意側過身,擺了一個“請”的姿勢,邀她入屋中坐。

他一片好心,餘溪也不忍辜負,同他一道進屋,坐在桌邊由他檢查。

柳意從袖口中掏出一個小盒子,放到桌上,巴掌大的盒子立馬變成半個桌子那麽大,他打開箱子,先是看過了少女後腦勺上的瘀傷,後又發現了她手指上被毒咒落下的燙傷,簡單處理之後,他的表情沒有變得輕松,反而凝重起來。

“不知道友是何修為?”柳意隐起面上不自然的表情,随口問她。

餘溪只當他是在跟自己閑聊,老實答:“慚愧慚愧,還是煉氣期。”

“道友的體質,似乎不太适合修煉……”柳意似有所指。

餘溪不以為然,笑着說:“我也知道我靈根劣質,但家裏人既然讓我進了清元宗,我便跟着學習修煉之法,不過消遣度日而已,并沒想過能成什麽大器。”

聽罷,柳意看了一眼自己的藥箱,猶豫了一下,從中摸出一根銀針,如常問:“可否一用?”

怎麽還要紮人?

不過剛剛他把她身上的皮外傷都看過一遍,還抹了藥,既然是來為她檢查治療,那紮一下估計沒什麽大事。

看着鋒利的針頭,餘溪心慌道:“還請下手輕一點。”說着,把手腕伸到了他面前。

柳意點下頭,捏着銀針,小心翼翼的在她手臂淺淺的紮了一下。

随着一陣細小的痛感,手臂上流出一顆血珠。

餘溪看着那滴血,感覺沒什麽異樣,再看向柳意,他低着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微微怔了一下,開口問:“還不知道友姓名,家中有多少人口?”

“你叫我餘溪就好。”餘溪放下了袖子,好奇問,“給人治療還要打聽家中人口嗎?”

柳意回過神來,擡起頭趕忙道歉:“在下失禮了,只因平日會下山為百姓義診,習慣使然,一時口誤,還請道友見諒。”

“沒事沒事。”餘溪對他擺擺手,“我的身體沒什麽大礙吧?”

“你的身體狀态很好。”柳意将針放回箱子裏,随即從裏面摸出兩瓶藥放到桌上,對她說,“這兩瓶藥,一瓶抹後腦的淤傷,另一瓶抹手上的燙傷,用上一段時間,傷口即可痊愈。”

不但幫忙治療,還無償送藥。

好人呀!

餘溪忙起身道謝,“謝謝你。”

“小事。”柳意收拾好箱子,起身同她告辭。

餘溪送人到門外,剛出門便看到外頭院子裏走來的男人,開心地迎上去,“師祖!”

跟在她身後,柳意也走下臺階,彎腰道一聲,“衡蕪真君。”

二人一前一後從房中出來,衡蕪看了一眼柳意,問近到身前的餘溪,“你們在做什麽?”

餘溪給他介紹說:“這位是玉淵門的柳意,是來為我治療的。”說着将自己的雙手在他面前攤開,燙傷處散發着淡淡的藥香氣。

聽罷,衡蕪微微低頭,對柳意道:“我替徒孫謝過小友。”

柳意不由得緊張起來,站在原地答:“晚輩分內之事,豈敢得真君答謝。”

衡蕪:“邪脈之事已定,我等也該回清元宗去了。”

“真君慢走。”

柳意送二人出院門,正遇上趕來送行的門主,一起目送二人離開湖心島。

直至兩人的身影模糊在天空遠處,柳意才走到門主身後,低語:“門主,我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何事?盡管說來。”

柳意表情沉重,壓抑道:“方才我為衡蕪真君身邊的那個女子治療傷處,發覺她不受邪魔氣息的侵擾,血中更夾雜濁氣,似乎身有魔物的血脈。”

“竟有此事?”門主低聲驚訝,反問,“如此體質,可會帶來災禍?”

“難說。”柳意喃喃道,“方才我與她閑聊,隐約知她如今心無大志,說修道只為尋常度日,既無野心也無邪念,自不會有傷人之舉,可是……”

“可是什麽?快說。”

“那少女的身軀無法凝聚靈力用做修煉,卻是極好的凝聚邪魔之氣的容器,若她誤入歧途,後果将不堪設想。”柳意皺起眉頭。

聽到這裏,門主恍然大悟,“怪不得衡蕪真君會把她帶在身邊。”

柳意:“門主是何意?”

“我方才與衡蕪真君在卷宗閣查看當年劉家村之事,如今聽你說罷,我也有了分辨。”門主沉下氣來,背起雙手,鎮定地叮囑他,“你先下去吧,此事萬萬不可對旁人提起。”

柳意有些放心不下,小心問:“門主打算如何應對?”

“人是清元宗的弟子,如今又被衡蕪真君帶在身邊,你我外人怎可越俎代庖。只好寫一封信将此事告知清元宗主,至于如何處置,就是他們清元宗的事了。”

“門主說的是。”

——

飛在高空之上,餘溪站在衡蕪身後,還無法适應禦劍,總害怕掉下去,便偷偷捏住了男人身後的衣擺。

手中的衣裳不知是什麽布料,摸上去軟軟滑滑還有些涼,讓她想起了清涼的月光,灑落在師祖身上,柔滑而美麗。

時間過得真快,出來幾日,這就要回清元宗了。

之後師祖會照常修煉,她也要回到山裏的小木屋,繼續履行她守山的職責。

雖然只是短短幾天,但是能這樣近距離的站在師祖身後,她從前也就只敢想想,如今也敢把他的衣裳抓在手裏了,如果再大膽一點,額頭低下去,就能抵在他的肩膀上。

靠的好近啊……

近到她能清晰的看到從耳旁刮過的風撩起美人雪白的長發,修長的脖頸在她面前一覽無餘,從下颌線到側頸,肌膚細膩白皙,如同溫潤的白玉,卻不知摸上去會是怎樣的觸感。

注意力轉移到身前人身上,幾乎忘記了害怕。

被風吹來的發絲貼在她側臉上,絲絲縷縷糾纏在一起,從她的臉側滑過,似花瓣輕柔的觸感從臉上吻過,帶着淡淡的香氣,勾起她心底炙熱的渴望。

此次回去,不知何時能再見到師祖,更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像現在這樣近距離的待在他身邊。

餘溪不自覺屏住了呼吸,大着膽子往生前寬廣的後背上靠了過去。

就抱一下下。

被發現了就說是沒站穩。

這樣美好的人,她就算沒辦法擁有,只稍微抱一下,這個想法不過分吧……

“那人為你治療,可曾發現異樣?”

男人忽然開口問話,餘溪心虛被吓了一跳,身形不穩,額頭在他肩膀上撞了一下,忙回正身子,答話說,“沒有,他說我身體好的很,還送了我兩瓶藥給我抹身上的皮外傷呢。”

說完,臉上維持着笑容掩飾自己方才不算過分但很不合禮的小心思。

垂在身側的手緊張的捏着裙子,主動問他:“師祖與玉淵門主都聊了什麽呀?”

衡蕪:“只是翻看了一些當年的卷宗,并未談及其他。”

聽他沒有要細談的意思,餘溪識趣的“哦”了一聲,不再追問。

衡蕪輕聲說:“此行我要多謝你,有你在身旁,替我省去了不少麻煩。”

幾聲細語入耳,少女的心都要軟了。

心中澎湃許久,也只敢小聲回他,“能幫上您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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