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熄了燭火, 房間裏暗下來。

躺在鋪了被褥的地板上,餘溪睜眼看着不遠處的窗戶,街市上的燈火隐隐透過窗戶紙照進來, 聽着遠處的喧嚣,她怎麽也睡不着。

轉頭看向床上, 只能瞧見幾縷從床沿垂下來的銀絲。

師祖沒了修為, 身體也不再發光。她并不覺得可惜, 反而有種罪惡的竊喜感。

阻擋在他們之間的壁壘仿佛坍塌了。

他不再是受萬人景仰的真君, 自己也不是終有一死的女配。

他們兩個都成了魔修, 魔修配魔修,既不用擔心正邪相沖,也不用擔心身上的魔氣會傷到對方, 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

待在師祖身邊有段時間了,可她始終不敢逾越雷池。她怎麽也沒想到,師祖會為她而來。

無可辯駁, 師祖的走火入魔絕對跟她有很大的關系, 但是……為什麽呢……

會不會, 師祖真的有點喜歡她?

這樣想可能有點自戀,但那種關心和在意, 絕對已經在朋友和師徒之上了。

不老實的手伸出去, 撥弄着垂在床沿下的銀發,一雙明亮的眼睛在夜裏格外有神。

如果不弄明白這件事, 她今晚就睡不着了。

夜深人靜, 趁着衡蕪還沒睡熟, 她小聲開口:“師祖, 您那時候不是在閉關嗎, 為什麽會去救我啊?”

面朝着床裏的男人睜開了眼睛, 心境始終無法平複,聽她問起來,不知覺的臉熱,紅色的眸底洶湧着心中的熱浪,思索片刻,回答了她。

“一想到你會死,我的心便亂了。”

他在閉關時在身邊設下了結界,絕對不會被任何人打擾,偏偏有一道輕盈的身影輕而易舉的闖進了他心裏,在他耳邊留下了一句。

“不要想我。”

她的離別訴說的那樣輕飄飄,自己卻從中聽出了她不舍的悲哀——她就要離開,再也不會回來。

已經不知經歷過多少生離死別,他從來都是淡然的看待世事的變化,将自己修成飄渺的雲霧,随風而動,時起時消,可以包容萬物卻不強求。

可是餘溪不一樣。

他知道她是獨一無二的。

“我不想讓你離開。”衡蕪呢喃出心聲,隐忍地咬住下唇。

扶在床沿上的手悄悄落了下去,美人所說的一字一句都鑽進了少女心裏,她眨巴眨巴眼睛,羞道:“您說的,就好像是很喜歡我一樣。”

聞言,美人眼眸微睜,側過頭把臉埋進了枕頭裏。

沒聽到他答話,餘溪趕忙打哈哈笑着說:“我就随口一說,說笑的,說笑的,師祖您別往心裏去。”

心中又是緊張又是懊悔。

不是想過等他身體好些再告白嗎,怎麽就沉不住氣呢。

但話都說出口了,師祖也聽進去了,他會不會說點什麽?比如說“是喜歡你”,“你不要誤會”之類的,總得表明一下态度吧。

豎起耳朵聽他的回答,等了半晌,卻只聽見他說:“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

這是什麽态度?沒有承認也沒有反駁,模糊不清。

像情窦初開的少年郎似的。

好可愛呀。

餘溪癡癡的笑着,雙手抓在被沿上,蓋嚴實被子,滿心歡喜的閉上眼睛。

耳邊又響起他溫和低沉的聲音,“你接下來打算去哪兒?”

餘溪微笑着回答:“我要去找一個能夠容得下魔修的地方,師祖會和我一起去吧?”

在她往後的計劃裏,師祖會在她身邊,即便他不願意,自己也會軟磨硬泡,賴着他不走,總之……她一定要和師祖在一起。

尋常的問詢落在男人耳中,他蜷了一下手指,答她:“如今我一無所有,你救了我的性命,我自當與你同行。”

聞言,餘溪激動道:“您別這樣說,人哪有一帆風順的,如今只是發生了一些變故,您絕對不是一無所有。”

她那麽喜歡他,怎能忍心看他妄自菲薄。

餘溪伸出一只手來,認真的數着他的長處:“您長得好看,人也好,還有很多的學識,就算沒有了修為,懂得術法符咒也比我多得多,我空有一身蠻力,卻不懂得如何施展,還得您在身邊多提點我,我才能有長進啊。”

一邊說着轉頭看向了床上。

背對着她的美人緩緩轉過了身,銀發遮掩下,露出一雙紅潤的眸子動人心魄。

他淡淡的笑着:“只要你想學,我都會教你。”

看他笑了,餘溪彎起眼眸,開心道:“師祖真好。”

漸入深夜,窗外回歸寂靜,房中也不再有聲音,安穩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二人一同入眠。

明月當空,光照萬裏。

——

清晨,餘溪精神抖擻地從地上爬起來,收拾好被褥,俯身看了一眼還在熟睡的衡蕪,看他狀态不錯,才放心出門。

走到樓梯口,隐約聽到樓下進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随後便聽見兩人竊竊私語。

“掌櫃的,昨天來住店的那兩個客人好像是……”

“你沒看錯?”

“人家都說了,一個女子穿着青色弟子服,一個男人頭發是白色的,那麽明顯,怎麽會有錯。”

“那還不趕快去告訴修士們。”

聽到此處,她從樓梯口走下來,喝住要出門去的夥計,“站住。”

時辰還早,外頭街市上都沒什麽人,客棧一樓也沒有客人。

少女突然下樓,吓了他們兩人一跳,掌櫃強裝熱情問:“客官有什麽吩咐?”

餘溪走到一樓中央,指着站在門邊的夥計問掌櫃,“他這是要去哪兒?”

夥計點頭哈腰道:“瞧您說的,客棧裏外不都得要我跑腿嗎,我這當然是出去辦事兒了。”

“辦事兒?”餘溪轉頭看他,冷眼道:“可我聽你剛剛說的,好像是和我有關的事。”

掌櫃連連擺手,與夥計應和着說:“沒有沒有,我們怎敢議論客人的事兒呢。”

見他們不肯吐露實情,餘溪漸漸沒了耐心,拿起桌上的一根筷子随手一扔,筷子嗖的一聲飛出去,支愣愣地紮進了夥計身旁的牆面上,戳進去一半。

這場景吓的兩人眼珠子都瞪圓了。

她威脅說:“你這店還想不想要了?”

“姑娘手下留情,我說,我說就是了。”掌櫃瞬間變了臉色,苦哈哈的招呼夥計過來把事情都交代清楚。

夥計走過來,在她面前低頭道:“我今早出去,在外頭看見仙門在張貼通緝令,通緝令上畫的就是你們兩個,這才……”

才一個晚上,通緝令這麽快就發到這裏了……

餘溪思索問:“當地的仙門是哪一家?”

“是逍遙門。”掌櫃答。

逍遙門,那這裏是西川的地界了。

“我在這兒吃了早飯就走,之後随便你們去做什麽。”餘溪微笑說,“如果仙門的人來這兒抓我,碰巧我還在這兒,到時免不了一場打鬥,若是不小心把你的店給砸塌了,我可不負責。”

掌櫃識趣道:“是是是,您安心吃飯,我們不會去告密的。”

三人心照不宣,餘溪不跟他們多計較,去後廚房端了早飯回去房間。

推門進去,探頭看床上,衡蕪正從床上下來,長發慵懶的散在身側,雪緞的衣擺垂落下來,遮住了他細長的雙腿。

餘溪轉過視線,走向桌邊,“你醒啦。”

“怎的出去這麽久?”衡蕪起身穿上外衣,坐到鏡前梳理長發,用玉簪束發後,也走到周邊坐下。

“沒什麽,這不是去拿早飯嗎。”餘溪盛了一碗雞蛋粥遞到他面前,又給他倒了一碗羊羹,“您多少吃點,吃完了咱們繼續趕路。”

衡蕪沒有拒絕她的好意,慢條斯理的吃完了早飯。

吃飽飯後,外頭太陽漸漸升了起來。

餘溪去隔壁房間把自己的衣服和劍都裝進包袱裏,往背上一背,帶着衡蕪離開了客棧。

走到不見人跡的小巷子裏,禦劍飛行,頃刻間,大而繁華的城便被甩在了身後。

她想去溫暖的地方,轉道向南。

大半天的時間過去,陽光逐漸西落,站在身後的男人隐約發出幾聲輕咳,手掌按在她肩膀上慢慢收緊。

餘溪察覺到他的不對,忙找了個稍微平緩的山頭落下,收起劍來,扶住他步履虛浮的身軀,擔心問:“哪兒不舒服?”

衡蕪搖搖頭,只道:“胸口有些悶。”

餘溪扶住他的胳膊,左右看看,樹林深處似乎有座小屋。

林間灑滿金色的夕光,清風拂過樹梢,蔥郁的樹葉沙沙作響,走過野草叢生的小路,就見山坡上伫立着一座山神廟。

推開廟門,正對面是一座和藹的山神像,面前的供桌上擺放着香爐和供品,似乎不久前還有人來拜祭過。

餘溪扶着人坐到蒲團上,自己也扯了一個蒲團坐下。

兩人一同打坐,餘溪将修為渡到衡蕪身體中,助他治愈身體的同時,也找到了藏在他身體中的一股并不屬于他的魔氣。

她陡然施力,衡蕪猛的咳了一聲,口鼻間冒出一股黑氣,那黑氣悠悠地向上飄,在頭頂凝成一個拳頭大的小黑毛球,啪叽一聲掉在了地上。

看見掉在兩人中間的黑毛球,餘溪伸手戳了它一下,“這是……?”

毛球上睜開兩顆圓圓的黑珍珠,像是它的眼睛,小東西迷LJ迷糊糊的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從溫暖的軀體中暴露出來,身處陌生的環境中,害怕的四處逃竄。

“別跑!”

餘溪猛的撲過去,一把抓住了逃跑的小東西,抓在手裏狠狠的捏了一下。

受了痛,毛球發出一聲顫抖的“唧!”從她指縫中溜走,戰戰兢兢地往衡蕪衣擺下躲。

衡蕪放下手到腿邊,毛球睜着黑眼珠擡頭看他一下,蠕動着圓滾滾的身子挪到了他手上,可憐兮兮地縮的更圓。

餘溪見狀,坐回蒲團上去:“小壞蛋,把我害得這麽慘,還敢在這裝可憐,看我不吞了你。”

一邊說着,把臉往衡蕪手邊湊。

小毛球蜷縮在美人手心,被他細長的手指攏住,極力的往餘溪的反方向躲,偶爾發出幾聲奶聲奶氣的哼唧,像只沒長開的小奶貓,想喵卻喵不出聲來。

衡蕪擡手撫摸它顫抖的身軀,“它好像有話要說。”

“有什麽遺言趕緊說。”餘溪抱起手臂,不悅地看着躲在男人手裏的小東西。

真讓人生氣,她都還沒碰過師祖的手,這個小東西何德何能竟然讓師祖捧着它,她要氣死了。

小毛球小聲嘀咕,嘤嘤道:“對不起,我錯了……我喜歡她。”

“稀裏糊塗的說什麽呢。”餘溪怎麽看它怎麽不順眼,“師祖你別可憐它,還是讓我把它吃了吧。”

也不知是聽懂了她的話還是讀懂了她話裏暴露的殺意,小毛球害怕地“唧!”一聲,伸出四只小“角角”,趴在衡蕪的手心裏緊緊的攀住,死活不願松開。

衡蕪虛握手掌,将它握住,擡頭反問餘溪:“你剛才說他害你,是怎麽一回事?”

餘溪把弟子比試大會那天的事告訴他,控訴道:“都是因為它奪了我的身體,害我差點死了,竟然還借機鑽到您身體裏去了,這小東西真是壞的厲害。”

聽她訴說當日之事,衡蕪陷入沉思,良久才道:“此事背後或許還有原因。”

清元宗不會無緣無故出現邪魔,如餘溪所說,當時只有她能看得見黑影,而且……

“它好像對姬雲意十分偏愛。”衡蕪說着,平攤開手掌,趴在掌心的小東西一個哆嗦,感受到兩人的視線,閉着眼睛裝死。

看它一副怕死的可憐相,餘溪撅嘴道:“豈止是偏愛,我聽它在我腦子裏嘟嘟囔囔的嘀咕,說什麽喜歡呀愛呀,估計就是在說姬雲意。”

衡蕪輕聲問它:“你和姬雲意是什麽關系?”

聽到美人的聲音,小毛球擡頭委屈巴巴的回答:“不知道。”

餘溪追問:“那你也一直說喜歡喜歡,到底是喜歡誰?”

一聽到她的聲音,小毛球又縮成了一團,聲音顫抖道:“不知道。”

“哎你個小東西,是不是耍我呢,怎麽什麽都不知道。”餘溪氣憤地攥起拳頭。

衡蕪看了她一眼,安撫道:“邪念是依附人而生,它這副樣子應當是創造他的人決定的,我們只問它,估計問不出什麽來。”

美人的聲音溫柔親和,聽他說話,心裏就好像被溫熱的水撫過一樣舒服。

餘溪稍微靜下心來,問他:“那我們該怎麽辦?”

衡蕪看看她,又看向手心裏的小東西,說:“把他留下來吧。”

“這……”餘溪愣了一下,“師祖想養着它?”

“不行嗎?”衡蕪擡起頭來,俊美的面容帶着天然的親切感,手捧着小黑毛球像是保護着小小只的幼崽,莫名的戳人心。

“怎會不行,師祖想養那就養。”餘溪立馬答應下來。

願意把魔物養在身邊,也就只有師祖有這樣的胸襟。

雖然決定留下它,但有些問題也不得不擔心。她主動提出:“要不要試個術法把它關住,我擔心它會鑽空子,萬一再去占人的身體,會弄出麻煩。”

衡蕪打消了她的顧慮,“它的力量已經很微弱,不能再去害人了。”

聞言,餘溪稍微松了一口氣,“您這麽說,我就放心了。”

撫摸着手心裏的小東西,衡蕪輕聲道:“我也想知道,他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他低頭看着手心,面前的少女便光明正大的看他,雪白的長發,飽滿的額頭,高挺的鼻梁,還有那雙微垂的神情悲憫的眼睛,長長的睫毛低垂着,鼻間的呼吸平靜柔和。

美人一如既往的清冷,除了那雙猩紅色的眼睛,幾乎看不出他與從前有何不同。經歷過巨大的變故,他仍願意對無回手之力的魔物網開一面。

餘溪忽然很想親親他的眼睛,那妖冶熱烈的顏色是她的最愛,可自己成了魔修,也不見軀體上有任何變化。

她喜歡的是紅色,還是師祖身上的紅色?

她喜歡的是貌美,還是師祖的美貌。

喜歡的是他。

少女輕輕咽了一下口水,嘴唇微張,面前人擡起眼眸,視線與她交彙,瞬間将她快要溢到嘴邊的話堵了回去。

她低下頭,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異常的反應落在衡蕪眼中,叫他有些不解……

餘溪好像一直在看他。

但他一擡頭,她便躲開了。

究竟是想看他還是不想看他呢?

從她回來,從她把自己從鳶落澗救上來,她對他的态度就變了。

從前她總是開開心心地和他談天說地,在他面前乖巧又積極,依賴他,尋求他的庇護。雖然現在也是這樣,但她臉上時不時會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他真要問了,她又糊弄着不肯告訴他自己心裏的想法。

她應該是,有什麽事瞞着他吧。

教導過兩個弟子,衡蕪知道人心不可猜,哪怕是師徒父母之間也會有秘密,他并不過多幹涉弟子的選擇,相信他們身正的本性,便順其自然。

可是一想到餘溪心裏有事瞞着他,他便覺得很不對勁,對此不滿又恐懼。

可細細想來,他們之間又有什麽關系呢?自己到底是站在什麽立場上,不滿她的隐瞞呢?

他垂下視線,終究沒能開口問她。

兩人各懷心事,一道聲音打破了古怪的沉默,“你們在說什麽呢?”

問情從包袱裏抽出身來,晃悠悠的飄在兩人中間。

餘溪熱情招呼它:“終于醒了?”

問情四處看看,發現天已經黑了,“這麽晚了,你們不睡覺嗎?”

“睡,這就準備睡了。”餘溪站起身。

忽然,問情大叫起來,“啊!什麽東西。”

低頭看去,是小毛球從衡蕪手心裏滾了下來,啪的一下粘在了劍身上。

餘溪笑答:“師祖收養的小寵物,留着給你做個伴兒吧。”

“我才不要呢,快把它拿走。”問情滿身抗拒,它對魔物沒有一點好感,不斷的晃悠身軀想把小東西甩下去,奈何它粘的太緊,怎麽都甩不下去。

魔物和劍靈湊到一起,廟裏頓時熱鬧了起來,餘溪看熱鬧說:“它這麽親近你,你就陪它玩一會兒吧。”

“你怎麽不陪它玩。”問情立到半空,把小毛球往她面前送。

餘溪伸手戳戳小東西,它便哼唧唧的蠕動到了劍身背面,不給她碰,甚至不讓她看。

她調笑說:“小東西好像很怕我,它親近師祖也挺親近你,就是不往我跟前湊,也不知道是心虛害了我,還是怕我會把它吃了。”

一邊說着,她在山神廟裏走了一圈,發現神像後頭有一堆幹草,似乎是有人留在山上時,曾在此處留宿過。

走到神像後頭看,面前是牆壁,身後是神像,兩側雖然空着但有支撐房梁的梁柱架在兩旁,既擋風又能遮住視線,如果不專門繞到後面來看,不會被發現後面有人。

趕了一天路,今晚就在這睡一夜吧。

她倒不覺得身體有什麽疲倦,就是擔心師祖跟着自己受累,還是按時休息的好。

将幹草堆鋪的厚實又松軟,随後才扶着衡蕪到後頭來坐下。

問情好不容易甩掉了小毛球,逃難似的躲來她面前。

餘溪抓住劍柄,向上一扔,劍身便成抛物線被甩到了廟門上“你都睡了那麽長時間,出去守門去,別來打擾我們。”

問情暗自咬牙,如果不是看在她照顧真君的份上,自己才不要她當主人呢。

劍靈飄出門,不忘了把門關嚴實。

兩個最能說話的都閉了嘴,熱鬧的廟裏一下子安靜下來,只剩下掉在地上的小毛球還在神像前左右為難。

它看看神像,又看向門外,猶豫了一會,翻滾着去了門邊。

餘溪從神像身側冒出頭來,盯着小東西擔心道:“它是不是要逃跑?”

“應該不是。”衡蕪屈腿坐在幹草堆上,淡淡道。

盡管相信他的話,餘溪仍舊蹑手蹑腳的過去躲在柱子後,看着小毛球擠出門縫去,她也跟過去,趴在門後透過門縫往外偷看。

問情無所事事的飄在外頭,小毛球就跟在他後面在地上翻滾,怎麽也追不上。

兩小只就這麽一追一逃折騰了好一會兒,問情不知是心疼還是不耐煩,忽然停了下來,落下來讓毛球爬上了劍身。

小東西很有毅力,不斷攀爬,最後停在了劍柄上。

看他們能和諧相處,餘溪才放心走回了神像後。

衡蕪已經側躺在了幹草堆上,他面朝牆面,眼眸微閉,長發散在身後,像是熟睡在山間的靈,幹淨純粹。

餘溪從包袱裏翻出還沒穿過的新衣服給他蓋上,随後也躺了下去。

夜晚的山間格外安靜,時不時能聽到風吹樹葉的聲音。

少女面朝着向神像的後背,聽着身後人的呼吸聲,怎麽也睡不着。

百無聊賴間,她擡起視線去勾勒神像的輪廓,看着看着,那神像便在眼中變了副模樣,不是慈祥的山神,而是垂眸淺笑的美人。

他穿着一身白衣,頭戴金冠,耳墜細長的流蘇,高坐在神壇之上。琥珀色的眼眸清澈明亮,慈悲地俯視衆生。

那是具冰冷的神像,在聖潔美麗,她也摸不到。

但是身後的人,她只要伸手,就能抱在懷裏。

等合适的時機,等安頓下來,等他身體養好了……她好像總有無數的借口來掩蓋自己膽小的事實。

自己回來這裏,是想讓他好。如果他不接受她的心意,那自己的一廂情願該是多麽的低廉。

她有點怕。

但是不行,一直猶豫和逃避絕不是她的作風,與其胡思亂想,不如……

少女翻了個身,換成平躺的姿勢,開口說:“師祖,我有話想跟您說。”

衡蕪緩緩睜開眼睛。

“你說。”

低沉的聲音響在耳邊,她心肝兒一顫,字句清晰道:“那天在桃山上,我是真心想親您。”

幾個字便勾起那日的回憶,衡蕪臉紅着低下臉。

餘溪翻過身去看着他的後背,聽不到他的聲音,又是緊張又是激動地,将額頭抵在了他背上。

“從我第一眼見到您,我就很喜歡您。我想待在您身邊,在您身邊我覺得很放松很開心,我可以無所顧忌,因為師祖對我總是很溫柔,就算我對您有點無禮,您也不生我的氣。”

深藏在心裏的感情從嘴邊溢出,她不斷的傾訴出自己的心意。

“我希望你好,想要你能成仙,了卻夙願,哪怕我再也不能陪在你身邊,我也會為你的成就而感到開心。”

少女的呼吸噴灑在後背上,潮熱的氣息很快将衣物浸透,熱度一下一下掃過肌膚,撩的他身上又酥又麻,心跳都亂了。

她的感情炙熱而直白,小手在身後偷偷的揪住他的衣服,盡管力道很輕,卻給他一種自己無論如何都無法從她身邊逃開的錯覺。

衡蕪顫抖着吐出一口氣,閉上眼睛說:

“可我,再也成不了仙了。”

他已經不是她喜歡的樣子了。

聞言,餘溪把頭埋的更低,愧疚道:“對不起,是我的錯。”

“不是你的錯。”衡蕪壓抑着情緒,淡淡的說,“只是現在的我,無法再保護你,恐怕不值得你托付。”

他縮起肩膀,心中湧出的酸澀哽咽在喉頭,呼吸顫動。

忽然,肩膀上按過來一只手,猛地将他翻過去按在草堆上,少女跪在他身側,羞紅的臉闖入他的視線。

她眼神堅定,緊握住他的肩頭。

“我喜歡師祖,不是因為你多麽強大,而是因為你是你,我喜歡你所有的樣子。對我而言,你是最重要的那個。”

“……”衡蕪睜大了眼睛,熱度從心裏湧出來,沿着脖頸爬上了臉頰。

他的臉變得紅彤彤,美味誘人。

餘溪磨了一下牙根,看着他的眼睛,堅定道:“我喜歡你。”

少女純粹真摯的愛意洶湧而來,讓人無法忽視。衡蕪羞着側過臉去,啞着嗓子說:“我已經三百多歲了。”

“那我也喜歡,就算一千歲我也喜歡你。”餘溪激動地說,“和我在一起吧。”

“在一起?”美人眼神一顫,轉回臉來卻不敢正視她的眼睛。

她紅着臉,笑着說:“就是成為道侶,愛人,同生共死,白頭偕老,或者怎麽說都行。”

“這……”他微微垂眸,略顯猶豫。

餘溪忽然慌了神,擔心自己是不是催得太緊,忙說:“我不是要逼你,你不願意也沒關系,我就只是問一問。你不願意,那我們就還是師祖和徒孫的關系,我以後還是會照顧你,對你好。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

慌亂的話語被他伸過來的指尖打斷,唇上覆下指尖微涼的溫度,餘溪放緩了呼吸,心卻無法冷靜下來。

她靜靜的看着他,擡起豔麗的眸色,将她的身影映入眼中。

他的手掌輕輕覆在她臉側,嘴角勾起溫柔的微笑,低語道:“我願意,做你的道侶。”

只一句,勝過千言萬語。

“嗯,好。”餘溪激動的笑着,俯下身抱住了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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