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進入霧海, 頭頂照來的朝陽很快消失。
霧海中透不進來陽光,只能看到閃爍在其中的紫色亮光,身下被瘴氣層層遮掩, 根本看不清下面有什麽。四面八方都是一個模樣,逐漸迷失了方向。
下行了許久, 周身的霧氣卻始終濃而不散。
餘溪心情忐忑, 努力穩住劍身, 提防着可能從任何一個方向打過來的攻擊。
這下面就是萬魔窟。
萬魔窟, 一聽就是聚集了不少不好惹的人物的地方, 盡管她相信自己的力量足以保護衡蕪,也必須要小心謹慎,以防他們剛剛進入其中就遭遇不測。
不知過了多久, 幾乎連時間的概念都模糊掉。
終于,身下的瘴氣變淡了。
耳邊隐隐聽到流水聲、落石聲、還有魔物嘶吼的聲音回蕩在其中。
徹底穿過霧海,眼前的景象陡然清晰起來。
頭頂的蝕骨海有兩個城那麽大, 進入其中時只知瘴氣的危險, 如今到了海底下, 才看清托在蝕骨海下的巨大封印。
這是她迄今為止見過的最大的封印,鳶落澗下那個法陣跟眼前這個相比, 像是筷子丢進了湖水中, 根本不值一提。
有如此強大的封印鎮壓在萬魔窟上,才阻止了其中的魔修與大魔重新回到世間作惡。
如今他們也進到了此處, 想重新回去恐怕是天方夜譚了。
驚訝于封印的強大, 餘溪感到被震懾的同時, 心中卻還有那麽一絲慰藉。
出不去也好, 這樣蒼華他們就再也沒辦法将阿蕪從她身邊搶走了, 在這裏不會有人知道他們從前的身份, 他們就可以像一對普通的道侶,安穩平常的過日子。
距離蝕骨海越來越遠,萬魔窟的全貌逐漸展現在他們面前。
頭頂的蝕骨海像蓋子一樣壓在窟洞上,窟洞邊緣的石壁越向下越寬,最後沉入一汪幽深的血海。
血海之中堆積出出一片土地,卻并非像高山一樣直上直下,而是六層浮島螺旋向上,加上最底層的那片土地,總共有七層。
七層土地大小不一,最底層最寬大,随着高度向上,浮島的面積也越來越小,最底層的土地有一座城那麽大,最頂層的浮島卻只有一座宮殿大小。
從遠處望,最頂層的浮島上的确建了一座宮殿,處在萬魔窟的最中心最高的位置,彰顯着它獨一無二的地位。
一條蜿蜒向上的路,貫穿了七層,像一條巨大的蟒蛇,蛇頭臣服在宮殿下,可謂壯觀。
驚嘆于眼中所見奇景,餘溪稍微放松了緊張的情緒。
忽然,腳下失重。
還沒來得及反應,身體便掉了下去。
“怎麽回事?!”一邊下墜,餘溪不斷嘗試重新禦劍,可問情就像成了一把破劍一樣,沒有說話,也無法回應她的召喚。
眼見兩人墜落着到宮殿齊高的高度,仍舊無法禦劍,餘溪只能一手抓住和他們一同下墜的問情,單手摟住衡蕪的腰,準備硬着陸。
希望不要摔斷腿。
“和我一起念咒。”衡蕪沉穩的聲音響在耳側。
“嗯!”餘溪頓時感覺有救了。
衡蕪念一句,她也跟着念一句,終于在即将摔到地上前,兩人的身體逐漸變輕,像天空中飄落下的羽毛,穩穩的落在了地上。
餘溪驚魂未定,一邊喘着氣一邊拍拍胸口,心有餘悸道:“到底哪裏出岔子了,怎麽會突然掉下來呢。”
衡蕪仰頭看向遠在天頂的封印,銀色的長發在昏暗的環境中格外亮眼。
沉思良久,他解釋說:“應該是封印的力量抑制了萬魔窟中的魔氣向上湧,到達一定高度,便被壓了下來。”
怪不得他們剛剛一個禦劍的人都看不到,半空中甚至沒有大魔的身影。
“喂,你沒事吧?”餘溪晃了晃手上的劍。
問情沒有反應。
“他應該被封印影響到了,讓他休息一會兒吧。”衡蕪從旁勸說。
“那好吧。”餘溪也就不再折騰問情,反手将他插進了背後的劍鞘上。
穩下心悸後,她環顧了下四周的環境,發現此處入目所及是密密麻麻的房屋。高的堆起了四五層,矮的也有兩層。
房屋建的雖高,做工卻很粗犷,大部分只能看出房屋的雛形,牆壁歪歪扭扭,門窗聊勝于無。建房用料也很混亂,大多是泥土砂石,也有部分木料,但顏色淺的深的混在一起,看不出一絲美感。
比起房屋建築的混亂,道路更是不堪入目。腳下是污水泥濘,牆角處聚集着幾團黑乎乎的不成人形的邪魔,見有生人到來,朝他們投來打量的視線。
餘溪仰起頭能看到高處還有三層浮島,便知他們如今身處的是第四層。
視線掃過一圈後,只有前面人聲嘈雜的街道值得前去一看。
她拉住衡蕪的手,對他說:“我們去前面逛逛吧,看看環境,順便找找有沒有能投宿的客棧。”
“嗯。”衡蕪回握住她的手。
兩人一同走出狹窄陰暗的小巷,走到大路上,眼前頓時擁擠起來。
道路上滿滿的都是人,兩側樓上也是人影,化成獸形或人形的魔物與還是人身的魔修混在一起,道路上擁擠而繁華,四下各處都能瞧見販賣不同物件的攤販。
“上好的金珀石,一塊只要七枚魔晶。”
“上古神劍磨損後留下的劍坯子,只要一萬枚魔晶!”
“新織的衣料,一匹只需五十枚魔晶。”
貨品的交易與外頭看上去差不多,若非知道自己身處萬魔窟,只看這一層的狀況,更像是個人多地少、貿易繁盛的小城。
走在路上,擦肩而過的人不斷投來警惕又好奇的目光,似乎一眼就看出他們兩個是新來的外人。
道路上人流十分擁擠,餘溪緊緊的抓着衡蕪的手,防止兩人被人群沖散。
耳邊時不時傳來身側或道路兩側人說話的聲音。
路過一家酒館前,坐在裏面吃酒的人像是喝大了,推杯換盞間,說話聲豪放又大聲,對話聲瞬間占據了她的耳朵。
“聽說了嗎,前陣子又有人從裂縫逃出去了。”
“還真是到哪兒都有蠢人,那裂縫極不穩定,耗費半生的修為逃出去有什麽用?到了外頭熬不過十天半個月就被那些仙門的修士給殺了,上趕着去送死,實在可笑啊。”
“咱們這種人哪有的選啊,在外頭被追殺,到了這兒不也還是做豬狗的命,命如草芥,活着可真沒意思。”
“沒意思還在這兒喝什麽酒,往東西走到頭,閉眼一跳,就死的連魂兒都不剩了。”
“行啊,等喝完這酒,咱們一起跳。”
“誰跟你跳,我寧願在這兒醉生夢死,也不想去極樂天。”
“哈哈哈哈,說的好啊。”
“好死不如賴活着,活着好歹還有心思想這想那,死了可就什麽都不剩了。”
兩人說到情深處,又哭又笑。餘溪只轉頭看了他們一眼,是兩個魔修,樣貌與外頭周正的修士沾不上邊,更像是兩個普通的老百姓。
不斷向前走,長劍仿佛沒有盡頭,路兩側卻找不到一個客棧招牌,多的是酒館賭坊,也不見有青樓樂館之類的場所。
為了躲避街上的人流,兩人往路邊靠了靠,沿着邊緣走,路過一個小巷子時,偶然聽見有珠子撒在地上的聲音。
餘溪好奇的轉過頭去看,就見一群人圍着一個人身狐尾的魔物。
為首的男人從手下人手中捧着的盒子裏抓出一把珍珠,不斷的往魔物嘴裏塞,兇狠的罵道:“我要的是鲛珠,你就用這種鬼東西糊弄我?!”
魔物痛苦的搖頭,滿嘴的珍珠都掉了下來,被踩進了泥水中。
洩完憤,男人嚣張的說:“老子現在是為戚非大人做事,你最好給我小心點,再敢糊弄老子,明天就拿你去喂大魔。”
“是是,小的再也不敢了。”
魔物一邊哭着,從随身的乾坤袋裏捧了一捧鲛珠來放進他盒子裏。
等盒子重新被裝滿,男人才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眼見此狀,餘溪心道:不愧是魔物聚集的地方,真是一片混亂啊。
回想自己方才還妄想和衡蕪一起安穩的過日子,在這種地方,安靜都是奢侈,想要安穩,只怕是要費一番功夫。
走過大半條街,每個方向都逛了一圈,她發現作為主幹道和主要支路的幾條街上買賣的東西的人有很多,幾乎每個地方都住滿了人。
雖然她不介意住在熱鬧的地方,但這裏太擁擠,而且阿蕪也需要靜養,還是得尋個稍微安靜點的地方。
“你還好嗎。”餘溪轉過臉看向身旁的衡蕪,“這裏的魔氣似乎太濃了。”
衡蕪擡袖掩嘴,沉聲答:“嗯,我還能壓制得住。”
盡管他這樣說,餘溪卻無法放下心。
他的身體還沒好全,碎裂的空間和元神還需要時間恢複,在這種時候很容易被魔氣侵體,加重身體的魔性。
她握緊了他的手,安慰道:“你再堅持一會,我們再往前走走,一定能找到落腳的地方。”
“好。”衡蕪低頭看她,微笑應答。
前面就快走到街道的盡頭,還是沒能找見一家客棧。
餘溪不得不去找路人幫忙,停下腳步,左右看看,視線定在一個略微面善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靠在牆邊閉目養神,她小心湊過去,客氣着問:“這位姐姐,我們想找家店投宿,您能不能幫我們指條路?”
女子睜開眼睛,視線打量了下面前的少女和站在少女身後的男人。
開口問:“你們是哪裏來的,似乎沒在萬魔窟見過你們。”
餘溪揚起笑臉,自來熟道:“既然到了這裏,大家便是同道中人,現在認識也不晚啊。”
女子不耐煩的白了下眼,冷聲道:“既然你們是初到此處,我就好心告訴你們一聲,萬魔窟中沒有秩序與法則,這裏推崇暴力和混亂。魔尊是我們唯一的統治者,不論你們從前是多麽高貴的身份,到了這裏,就只是萬魔中的一粒沙子而已。”
“多謝姐姐好心告知。”餘溪對她拱了一下手,繼續道,“比起這些,我還是想知道投宿的地方在哪裏。”
女子眯起了眼睛,張開了空空的手掌,示意她要給點好處。
說了那麽多,原來是為了這個。
如果身上有他們所說的“魔晶”,餘溪很願意給她一些換取方便,但不幸的是,她身上只有用剩下為數不多的靈石,一枚魔晶也沒有。
張開手等了半天也沒見少女給到好處,女子嫌棄的扭過頭去,鄙夷着哼了一聲。
見狀,餘溪的腦袋靈活的轉起來。
雖然她沒錢,但是“萬魔窟推崇暴力和混亂”這一句,她還是能聽懂的。
她很快就适應這裏的規則,活學活用,在女子面前張開手掌,凝聚了濃厚的魔氣釋放威壓,同時臉上依舊保持微笑。
“姐姐這樣好心的人,應該會告訴我吧。”
短時間內凝聚起相當于普通人十年修為的力量,暴露在少女的威壓中,女子瞬間察覺到眼前人的修為和天資很不一般。
她很快妥協,對他們說:“萬魔窟幾百年了都沒進多少人來,怎麽會有客棧這種東西,你想休息,自己找個空房子住進去就是了。”
不但房子粗犷,生活方式也很粗犷啊。
大概了解這裏的情況,餘溪收起力量,不忘對她道謝,“多謝姐姐。”
牽動身側人的手,嬌俏道:“阿蕪,我們走吧。”
兩人轉身離開。
“喂,小姑娘。”女子在身側喊。
“嗯?”餘溪轉頭看她。
女子抱起手臂道:“我看你實力非凡,或許可以去魔尊手下做個魔使。”
魔使?
一聽就是給人跑腿辦事的。
餘溪擺了擺手,笑說:“還是算了吧,除了他的話,我誰的命令都不愛聽。”
說着,腦袋往身側人的身上靠了一下。
衡蕪微紅着臉,摸了摸她的頭。
這時,女人才順着少女的動作仔細的看向她身旁的男人,這一看,便被那絕美的容貌給吸引住了。
邪魔會化形,各式各樣,不拘一格,卻也沒見過這麽好看的。
短暫的驚豔後,女人皺起眉頭,似乎還要說些什麽,卻忽然住了嘴,裝作什麽都沒發生,好像不認識他們似的,低頭自顧自的閉上了眼睛。
這裏的人多少有點奇怪。
餘溪不解的摸摸臉。
可能是她剛來還不習慣吧。
不多做停留,兩人繼續向前去,未走出幾步,身後突然響起一聲叫喊。
“喲,真是稀罕呀,竟然瞧見了兩個新面孔。”
男人的聲音有些熟悉,在他們身後大喊,“你們兩個給我站住!”
餘溪回過身,見是方才瞥見的在巷子裏帶人打人的那個男人,瞬間警惕起來。
“有什麽事嗎?”
男人帶着手底下兩個跟班走到她面前,低頭審視着她的樣貌,假笑說:“沒什麽事兒啊,不過是例行公事,萬魔窟裏來了新人,我總得替魔使大人問問你們的底細吧。”
“哦?”餘溪往身前站了一步,将衡蕪擋在身後。
直視男人的眼睛,語氣古怪道:“可我聽說萬魔窟裏沒有秩序,除了頂上頭的魔尊不能冒犯之外,沒聽說我們還要聽從別人的安排啊。”
“你聽誰說的胡話?”男人高聲說着,擡手對着天頂敬了一下。
繼續說:“這萬魔窟裏,尊上是至高無上的存在,三位魔使大人負責替尊上分憂,而我孫大是三位魔使之一,戚非大人的手下,在此盤問你們兩個新人是理所應當。”
原來是手下的手下。
餘溪輕笑一聲。
少女笑起來的樣子愈發吸引了孫大的視線,色眯眯的眼神直往人身上瞟。
嘴上不忘盤問:“說說吧,你們兩個叫什麽名字,從哪兒來的?瞧你們也都是魔修,各自都是什麽修為啊?”
餘溪作思考狀,回過神來,認真答:“無可奉告。”
“嗯?”孫大有些意外,緊接着又滿意地對她點點頭,“有意思啊……”
低下頭來,在她耳邊低語道:“在街上說不了,不如跟我們去個安靜的地方,咱們幾個好好聊聊?”
說着話,手掌就爬上了少女的胳膊,猥瑣的撫摸着。
餘溪瞬間甩開他的手,怒道:“放開你的髒手。”
“小姑娘還挺有脾氣啊。”孫大被拒絕也不生氣,開心地對手下道,“也好,有脾氣的玩起來才高興。”
聞言,餘溪惡心着攥緊了拳頭。
身後的衡蕪突然沖出來,一把攥住了孫大的衣領,怒道:“把你的話收回去。”
“喲?”孫大擡頭看向他,近距離的觀察後,瞳孔漸漸放大,驚嘆道,“這位公子生的可真是驚為天人啊!”
衡蕪像是覺得髒了手,把人推開。
餘溪上來握住他的手腕,安撫道:“別跟這種人計較,髒了你的手。”
“你們兩個是夫妻還是兄妹?”
孫大似乎玩的很開心,得瑟着又湊上來,一會兒看看少女,一會兒又看看美人,表情猥瑣的說,“人多熱鬧,不如大家同去快活快活?”
“閉上你的狗嘴。”餘溪終于沒忍住,反手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臉上打來的力度太過迅速,孫大甚至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跌跌撞撞的往後倒去,還是身旁兩個跟班扶着才沒倒下去。
疼痛感在臉上蔓延開來,擡手摸上去,登時腫了一片。
孫大怒目圓睜,開口罵人,“他娘//的,你個賤人敢打我?老子看上你是他娘//的擡舉你,不知好歹的東西,給我打,打死了拖回去喂狗。”
他一聲令下,自己沖了上,兩個跟班也跟着圍上來。
見他們胡攪蠻纏,餘溪也跟着氣上心頭。
但自己生氣歸生氣,不能讓阿蕪也生氣,傷了他的身子。
忙仰頭叮囑他:“阿蕪你別動手,幾個雜碎而已,我還收拾得了。”
說罷,不等衡蕪應聲,人便揮拳打了過去。
街上很快撤出一塊空地,衆人圍觀奇景,三個魔修被一個不知名的小姑娘赤手空拳打的嗷嗷叫,一招都沒撐過,就被打在了地上。
孫大見狀不對,鼻青臉腫着要逃跑,沒爬出去幾步,就有一支劍騰空飛來,狠狠的紮在了他跟前,距離他的鼻尖只有半寸的距離,再近一點就要把他的腦袋劈成兩半了。
身後傳來少女的腳步聲,一腳踩在他快被打折的腿上。
孫大痛苦的嚎叫着:“姑奶奶饒了我,饒了我吧。”
“跟我的道侶道歉。”餘溪嚴肅道,
“是是是,我這就道歉。”他拖着疼痛的身體回過身來,對着男人不停地磕頭,落淚道,“我不知好歹,得罪了姑奶奶和姑爺爺,是我嘴賤,我以後絕不再犯了,求姑奶奶放了我吧。”
餘溪看向衡蕪,眼神問他有沒有消氣。
衡蕪側過臉去,只覺得男人的哭嚎格外吵鬧,同她說:“沒必要再同他們糾纏。”
“那好。”餘溪收回劍來,“你們走吧。”
“多謝姑奶奶的,多謝姑爺爺。”孫大連磕兩個頭,帶着手下屁滾尿流地跑了。
“等等!”
餘溪忽然想起什麽,喊住他們。
孫大瘸着腿停在原地,身軀一震。
餘溪走過去,拍着他的肩膀問:“我要找個僻靜的住處,勞煩你幫我指個方向。”
聞言,孫大松了一口氣,回過頭去,指着道路的盡頭說:“您沿着這條路一直往下走,穿過一條河,那下邊是最安靜不會被人打擾的地方,有的是房子住,一定能找到合您心意的。”
餘溪思索了一會兒,點點頭,“多謝了。”
……
紛亂結束,倆人很快走到街道盡頭,沿着路向下,隔着一段距離隐約能看到下面第五層,下面人比較少,幾乎看不到什麽人影。
回頭看向第四層通向第三層的路就在反方向,與他們隔着整個第四層。
既然到了此處,不妨下去走一圈。
若是下面不合适居住,再向上去看也不遲。
沿着路走下來,水流聲越來越近。
二人停在河邊,餘溪好奇着要往前查看,身邊的衡蕪步伐卻越來越慢。
察覺到他似乎身體不适,餘溪趕忙停住腳步,扶住他的胳膊,“怎麽了?”
“這裏濁氣好重。”衡蕪難受地捂住了臉。
餘溪四下查看,身邊的氣息還算正常,只有河面上的濁氣比較厚重,“是這條河裏沉積了很多渾濁的氣,或許走過去會好些。”
她扶着衡蕪暫時坐在水邊的石頭上,自己下河去試了試水深,水流只沒到膝蓋處,河底的坡度踩着比較平坦,想來不會很深。
這些濁氣完全不會對她有任何影響,但阿蕪很可能會被濁氣傷到。
從河中上岸,思索着走到他面前。
很快,她想到了解決方法。
對着坐在石頭上的美人張開手臂,一本正經地說:“阿蕪,我抱着你吧。”
“嗯?”懷疑自己是聽錯了,衡蕪擡起頭來,眼神不解。
“我說讓我抱着你過河。”餘溪認真解釋說,“這裏無法禦劍,水裏的氣息對我也沒什麽影響,我抱着你過去,才能最大程度降低濁氣對你的傷害。”
聽她說了許多,衡蕪低下頭,小聲說:“這……水中或許有危險。”
“我剛剛踩過了,河底很平緩,只是不知道河面有多寬。”
衡蕪猶豫不決,眼神慌亂道:“你扶着我就好了,若是抱着,只怕我的重量會壓壞你。”
“怎麽會呢,我之前還背過你,你一點都不重。”餘溪說着,語氣變得輕松起來。
衡蕪只低着頭,心下糾結。
見他躊躇不前,餘溪彎下身湊到他面前,近距離才看到他臉上羞紅,搭在腿上的手都緊張的蜷縮起來,像個情窦初開的少年,純真又可愛。
她忍住笑意,嘟着嘴巴可惜道:“阿蕪,你該不會是覺得被我抱着很難為情吧?”
聽她話裏透着委屈,衡蕪忙說:“沒有。”
餘溪微笑說:“那快過來吧。”
退無可退,又似乎不該在這種事上浪費時間。衡蕪糾結再三,只能站起身來。
少女站在原地搓了搓手,在身體裏蓄滿了力氣,深深吸了一口氣,穩住氣息後緩緩吐出,一手扶在美人後背上,一首從他雙膝下穿過,手臂使力,将人打橫抱了起來。
他果然很清瘦,盡管已經恢複了幾天,但體重還是沒有漲多少。
因為體型差異,餘溪抱的并不輕松,低頭看懷中的人紅着臉往她肩膀上靠,羞于讓他見到自己虛弱又不可靠的樣子,甚至不好意思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只蜷縮在身前,無所适從。
他極力的躲避她的視線,殊不知這幅樣子落在餘溪眼中,刺激的她滿心歡喜,直想這樣一直抱着他。
一低頭就能親到他的臉,手往下挪一下就能揉在他的大//腿上。
哪怕沒能這麽做,只是想想,心裏也美滋滋的。
抱着美人下水,踩着水下未知的河底向前走,餘溪漸漸有些脫力。
雖然阿蕪不算特別重,但也快有她兩倍重了,而且還是抱在身前這樣重心失衡的姿勢,難免有些耗力。
生怕被他看出自己的力不從心,餘溪不斷往四肢上輸送力量,支撐起他。
她可以做到的。
還有什麽比抱着阿蕪更幸福的事呢。
有了第一回 就有第二回,以後她就可以找各種理由和他貼貼。
嘻嘻。
想的正美,腳下突然踩到一灘淤泥,半只腳陷下去,身形一歪,眼看着就要跌進水裏去,驚得身上人猛然抱緊了她的脖子。
“唔——”餘溪硬生生保持住平衡,把腳從淤泥中拔出來,感覺自己有些喘不過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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