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他是我的

“朝......”

鄧佳懷疑是自己耳背了，下意識張了張嘴，就被霍朝一肘擊到胸口，呃了進去。

站在門口的林晗視線稍稍分出點給他，鄧佳後退了了幾步，扶着樓梯扶手，嘎嘎笑的肚子疼。

朝朝——牛b!

鄧佳朝霍朝豎起了大拇指。

霍朝指了指樓梯，

那意思很明顯，鄧佳啧了一聲，看來好戲是看不成了。

“你們慢慢聊哈，我就不礙事了。”

鄧佳站直，忍住笑，朝霍朝的這位前女友打了個招呼。

溜之前偷偷拍了拍霍朝的肩膀，悄聲出臭主意，

“女人最會演了，我看你今天是在劫難逃，你就配合點讓人小姑娘諷刺幾句，打一頓算了。反正你這麽渣，也不虧。”

霍朝眯了眯眼，剛擡腳，鄧佳立刻飛的老遠，朝林晗喊道，

“醫院床位我都預約好了，不用手下留情，留條命就行！”

識相的滾蛋了。

霍朝這才把目光移向一直黏在他身上的林晗身上。

林晗正盯着他看，觸及到他的視線，目光頓了下，睫毛非常緩慢地眨了眨，看起來像是一幀一幀地在動，她略一低頭，露出一副嬌羞的模樣。

——是挺嬌的，但是好像沒有“羞”。

臉色白皙，耳朵也沒有紅的趨勢。

“......”

這個樣子跟五年前有點相去甚遠了，霍朝也拿不準。

這是真白兔還是......？

霍朝盯着人的時間有點長，小白兔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霍朝咳嗽了一聲，開門道，

“進來吧”

林晗乖乖跟在他身後，順手從鞋櫃上拿出一雙拖鞋，自然地換上了。

選的剛好早上被動過的那雙綠色簡文的拖鞋。

這行雲流水般的動作在霍朝腦子裏閃過一瞬，但他沒抓住，但很快他就自己否定了。

他從來沒帶人回來過，除了......

想起早上起來的事情，霍朝臉色一黑，嘴角抽了下。

穿什麽不好，偏偏就選了昨晚上那女人穿的拖鞋！

“怎麽了，朝哥哥？”

林晗柔柔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霍朝瞥了她一眼，

“怎麽不喊朝朝了？”

林晗一愣，羞澀地低下了頭，

“你要是喜歡，我、我也可以喊的。”

她似乎完全沒看出霍朝的諷刺，含羞道。

“朝......朝朝。”

霍朝頓時有一種心肌梗塞的感覺。

只能當做沒聽見，伸手拉開冰箱，拿了兩瓶啤酒，手一頓，放下一瓶，拉開最後一層，又拎出一罐可樂遞在林晗面前。

“坐。”

他随手叩開啤酒蓋，喝了兩口。

瓶身的冰氣碰到熱氣，在他指尖化開，凝出一點晶瑩的水珠從他指縫滑落。

林晗的視線落在他的手指上，一眼就看見了小拇指上的那一圈白痕。

看的出來術後修複的很好，當初斷指的慘烈景象已經看不太出來了。

只留了一道有些扭曲的白色疤痕。

林晗的呼吸有些沉。

“有幾年沒見了吧，長這麽大我都快認不出了，你——盯着我做什麽？”

霍朝看了眼自己手裏的啤酒，好笑道，

“怎麽，想喝啤酒？就因為可樂沒給你加冰快？”

林晗一怔，呼吸輕快起來，

“你還記得？”

“怎麽不記得。”

霍朝漫不經心地将啤酒罐放在桌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林晗，

“林小姐，今天來難道不是要給我一個教訓，讓我永生難忘？”

林晗的眼睛慢慢睜大了些，似乎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霍朝眼睛微微挑着，眉眼帶了點戲谑，

“我五年前就說過，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林晗一愣，似乎終于想起了分手時某人的渣言渣語，恍然大悟，

“我來就是為了這個。”

“……”

這表情……還以為她要否定，居然這麽坦誠，霍朝剛想好激她的話一下子都給憋了回去。

他有點無法把眼前的人跟五年前的林晗聯系在一起。

像霍朝這種已經算的上寡言少語的了，當然是在他不想怼人的時候，而林晗小小年紀就十分的“金口”，平時很沉默，甚至有時候算的上陰沉。

霍朝大她四歲，跟她哥林競言是同一個專業的室友，關系算的上不錯。

尤其在鄧佳挑釁——被揍這方面，特別有默契。

偶爾林競言忙的時候，會拜托霍朝幫他去接妹妹。

用他的話來說，在不合群方面，霍朝算的上“前輩”，只不過霍朝的不合群在于——大家一致認為他眼睛長頭上，只用鼻孔看人。

而林晗。

霍朝現在回想起來，雖然他護過她幾次，也說過不少話，甚至還交往半個月，但其實他并不了解林晗。

不過......如果真能變成現在這樣，霍朝看向林晗的視線柔和了下，

也算是件好事。

“咯噔”一聲，

林晗把手裏的可樂罐放下，起身朝霍朝走過來。

“你說你覺得無趣......”

霍朝聽着她說話，沒動，不管她現在是不是裝的，當時的憤怒做不了假。

洩憤總要洩。一次了結也好。

冷不丁地，林晗碰到了他的手指，霍朝一愣，手裏的啤酒罐就被林晗拿走了。

......這是要先潑他一臉？

霍朝總算從陳年老電視裏挖出來一點有用的信息。

忍不住嘴角抽了下，心想，這虐渣的手段有點老舊了吧。

就看見林晗仰頭猛灌了一口，霍朝愣住了，這動作......好像有點熟悉？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林晗一低頭，摁在他的唇上，差點沒把他鼻子磕歪。

被這疼痛一震，霍朝懵了下，兩人瞪着眼睛對視了一會，林晗試探性地伸出了點舌尖。

霍朝被這熟悉的柔滑觸感震了個驚，一夜夢回昨天。

他猛地站起來，一把推開林晗，差點被凳子拌了個正着，他臉色陰沉，然而還沒等發怒，一連串的咳嗽聲就從林晗捂着嘴裏傳出，

“咳咳，咳！這酒......好難喝......咳咳咳咳！”

霍朝剛升起的驚懼和憤怒就被這差點肺都咳出來的咳嗽打了個措手不及。

“你……”

霍朝見她咳嗽的厲害，只能忍住怒氣，拍了拍她的背。

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意外，林晗本來白皙的臉上泛起了紅暈，頗有點想“車禍現場”。

霍朝僵硬地收回了手，看了兩眼她因為啤酒泛紅的臉頰，只覺得他剛才是腦子抽了吧，居然把她跟昨晚那個嚣張女人想到了一起。

林晗有點不好意思，邊咳嗽邊解釋道，

“你不是覺得無聊嗎，我就學習了下電視劇，小說有趣的事。”

“……所以剛剛都是電視劇，小說裏的橋段？”

林晗這回是真的臉紅了，

“還有別的。”

“……”

你到底看的什麽東西，小黃文嗎！

林晗還特別認真地觀察了下霍朝的神色，

“你不喜歡？”

我他媽喜歡個羁兒！

霍朝的臉色十分精彩。

心裏開始咒罵林競言，當初就不該信了他的邪，胡謅了這麽個理由！

分手用什麽理由不好，非用這個！

意識到霍朝的情緒，林晗似乎很受打擊，不說話了。

她不說話，霍朝感覺受到了良心上的譴責，

“我只是随便找了個理由，你......別學這個。女生很吃虧。”

林晗的視線落到霍朝泛紅的耳朵上，不像她，臉皮似乎意外地很薄。

有點。。。。。。可愛。

林晗抑制住自己忍不住上翹的嘴角，表情認真道，

“那是為什麽呢？為什麽分手？”

這話霍朝沒法答。

他避開林晗的眼神，拾起剛剛掉在地上的啤酒罐，扔在了垃圾桶裏，

“也沒什麽。就是不适合。”

“你是對我有濾鏡，實際上我這人沒什麽耐心，還特別濫情。”

林晗聽着他低沉的聲音，霍朝的身影映在她的瞳孔，輕微晃動。

林晗不由閉上了眼，等到她再睜開時，瞳孔的顏色變得極深。

而還在胡編的霍朝并未注意到，

“喝醉了随便就......”

話音還未落，渾身散發輕浮浪子*實際上初吻昨晚剛被一個不知名的女人啃了的*霍大少就被小白兔猛地一拽，胳膊肘磕在玻璃桌上。

霍朝還來不及反應，一雙凝結着冰霜的眼睛霍然出現在他的面前，

“誰？” *

這突變的畫風，霍朝一時詫異，竟沒能掙開她的手，

“什麽？”

“你還找過誰？” *

“......”

重點是這個嗎？？？

霍朝心裏冒出一排比的問號，他皺着眉看向林晗，然而就這一眨眼的功夫，林晗臉上的寒霜早就鏡花水月般消失不見了。

是他眼花了？

林晗眨了眨眼，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其實後來我哥告訴我了，他要帶我回國，拜托你斬了我的念頭。”

“……”

不是，你都知道了，那你剛才在幹什麽？

溜—我—玩？

霍朝額頭青筋突了突，從來都只有他整別人的份，還沒有人敢在他頭上蹦迪！

林晗這時候倒是機靈了，連忙松開胳膊，把一直握在手心裏的鑰匙推到霍朝面前，上面還挂着個棕色的小巧輕松熊。

——正是拍賣會上，霍朝家的鑰匙。

就連鑰匙扣還在。

表情十分地誠懇，

“朝朝，別生氣，這個當做給你的賠禮。”

又解釋道，

“原本我是打算當手信送你的。”

“……”

特地在拍賣會上截胡，

确定是手信，不是威脅？

霍朝的神情變了又變，複雜的眼神在林晗身上轉了一圈，最終伸手接過鑰匙，無奈地做了回去，

“無功不受祿。這棟房子我要定了，你有什麽要求直說。”

“沒有要求，這是我——”

林晗的話突然卡住了。

霍朝看向林晗，她低着頭有一會沒動，霍朝正要出聲，林晗突然擡頭朝他笑了一下。

笑容有種說不出的奇怪，但還沒等到霍朝琢磨出什麽，林晗就從包裏摸出一張金色雙層卡片遞給了他。

卡片看着有點眼熟，啞光的質地，封面上畫着一只水彩的美人魚尾巴，打開裏面是一對手寫的名字，看上去是宴會的邀請卡。

而霍朝終于想起來為什麽看上去眼熟了。

昨天晚上宋浩手裏拿的就是這張邀請函。

霍家還沒倒的時候，霍宋兩家的關系好到似乎可以穿一條褲子，為了親上加親，他父親還給他定了一樁婚事，結果訂婚宴的當日他根本沒去。

宋家丢了面子，卻也是敢怒不敢言，現在宋浩想讓他去，肯定不是為了喝喜酒。

那林晗呢？又是為了什麽？

“我哥想讓我參加，我不喜歡......” *

霍朝看不清她的表情，聲音有些低。

“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

......不會是相親吧？

霍朝心想，宋乾那個臭老頭倒是會物用其盡，女兒的訂婚宴也不會忘記給自己兒子牽頭拉線。

林晗這是要他做擋箭牌？

“早兩年我也許還能幫你這個忙。”

霍朝放下邀請函，往後仰了仰，

“現在我沒錢沒勢，不适合吧？”

他看向林晗，許是視線拉的遠了，落日透過落地窗照在她身上，金黃的光芒顯得她紮的低矮馬尾有些毛躁，霍朝的手指動了動，視線不由落在她的臉上。

林晗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她這略一矮，原本就紮的寬松的鬓發滑落下來，遮住了她大部分面容。

霍朝微怔，一股熟悉感擴散開來。

第一次，他把眼前的小白兔跟記憶裏那個陰沉地不像話的孩子聯系了起來。

而光線似露珠轉瞬即逝，光陰急速在她臉上掠過。

林晗擡起頭時，額前的散發飛快地劃開模糊的眉眼，一雙清透的眼瞳落在他身上，輪廓帶着熟悉感，卻又顯得十分陌生。

已經五年了。

霍朝突然意識到，她是真的長大了。

當初那個整日跟在他屁股後面，一句話都不說的倔強小孩，不僅變得開朗，還已經是可以被催婚的年齡了。

霍朝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

林晗卻被他略微柔和的目光看的一愣，正要說的話在舌尖轉了兩圈，又咽了下去。

霍朝不說話，氣氛就沉默下來。

林晗也默默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什麽。

直到一串尖銳的鈴聲在落日的餘晖裏劃出一道霹靂。

霍朝突然驚醒，起身去摸手機，反射性地把電話給按滅了。

看了眼來電顯示，是鄧佳，也不知道發什麽瘋，見電話沒打通，一連發了好幾封短信。

“霍朝，還活着嗎！！！活着就趕快接電話！！快離那個女的遠點！”

“......”

“怎麽了？”

林晗見他皺眉，正要走過來。

霍朝轉身避開了她，

“沒什麽。剛剛說到哪了？”

“說到你......”

沒錢沒勢，破産了。

林晗猶豫了下，從包裏摸出一張黑卡放到桌子上，忐忑地看着他。

霍朝眉毛抽動了下，

“你是想包養我？”

林晗手一抖，呆住了，手忙腳亂地去翻包，

“不，不是！這麽點怎麽夠——我......我打電話給我哥——”

霍朝看着她手忙腳亂的動作，心裏嘆了口氣。

“林晗”

許久沒有聽過的稱呼讓林晗全身一僵，

霍朝從沙發上起來，彎腰按住她停不住的手，

“即使當時沒有你哥，我們也會分手。”

林晗猛一擡頭，直接撞進了霍朝近在咫尺的眼睛裏。

跟剛才不同，他的動作神情不帶一絲暧昧，有點漫不經心，但就是這恰好的一點漫不經心有讓他顯得有幾分認真。

“我有我要做的事，你也有你的。我們一定會分開。”

兩人對視了片刻，林晗的眸色越來越深，最終她率先垂下了眼睛，

“......現在不是都做完了嗎？”

很快，林晗似乎意識到她的語氣太硬，又委屈地控訴道，

“而且你以前就答應過我，你說過如果我高考能考全校第一，就做我男朋友。”

“我從不食言。說過的事都會做到。”

霍朝直起了身，冰涼的觸感從她手上脫離，他的聲音帶着淡漠，這是林晗最熟悉的樣子。

“相親的事我可以幫你，至于其他，我們試過了，不合适。”

......

落日餘晖還在發揮餘熱，林晗就被霍朝送出了門。

她走到樓下的時候，正好看見霍朝在陽臺上打電話。

他夾了只煙，依在陽臺上，随手撩起一支綠蘿的葉子，嘴角開合之間帶着笑意。

“你在嫉妒？” *

林晗沒回答。

她在樓下站了好一會，等到霍朝挂了電話走進屋，才斂下眼眸，轉身打開車門做了進去。

車內的冷氣還沒散去，林晗靠在後座上，閉上眼睛，無聲平複心中翻湧的情緒，好一會才道，

“為什麽騙他參加宴會？”

空氣中傳來一絲輕笑。

“你在嫉妒。” *

“嫉妒我昨晚親了他，今天非要親回來？” *

陰森的聲音似遠又近，一句句刺在她的啞火上，林晗睜開眼睛，

“......閉嘴！”

“你應該感到高興。你失敗了，至少還有我。

還記得我們的賭約嗎？” *

林晗猛然轉頭，望向車窗的後視鏡，狹長的鏡子映着一個模糊的影子。一道刺眼的燈光閃過，照出一個清晰的冰冷陰郁的笑容，無聲張口。

“-廢-物-” *

“他是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