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新歡 想要她撒嬌

裴月神怔了好一會兒,難道就因為她怕黑,所以他就把她回家的路都點亮?

明明他們已經那麽久沒見,明明她已經把他忘記,明明她都讓他不要再對她好,為什麽他還要這樣?

為什麽當她想壞得徹底一點的時候,梁戎會突然出現,就算并沒有缱绻的眉眼,就算并沒有多麽親近她,可為什麽做的每一件事都那麽溫柔?

裴月神走過去,仰起頭靜靜與他對視。

梁戎把煙丢在腳邊碾滅,風裹夾着他身上的煙味襲來。

裴月神露出笑容:“來多久了?”

“沒多久。”

他站直,不動聲色的拉開點距離,不想讓她聞到身上的煙味。

騙人。

裴月神看到了他肩上累積的雪,伸手抹去。

燈的顏色是溫暖的昏黃,地上的雪被光映得仿佛并不冰冷,她睫毛和頭發上也染上點白色。

梁戎看了看,伸手擋在她額角,遮住往她臉上飄的雪,手掌于她臉上落下一片影子,她的臉色看起來終于沒那麽蒼白,梁戎眉頭漸松,“怎麽沒帶傘?”

“忘了。”她又笑得很甜,對別人總是冷靜淡漠,對他卻乖巧萬分。

“進屋,我看着你。”

裴月神笑着問:“你不跟我進去嗎?外面很冷。”

“太晚。”

他紳士到讓裴月神意外。

裴月神點點頭,雙腳卻沒有動,低着頭輕輕踢自己面前的雪,梁戎看不到她表情,卻能感覺到她的糾結。

“怎麽?”

“不公平。”她嗓音有點悶,沒有看他,只是一個勁的踢着自己面前的雪,以此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才沒讓自己哭出來。

很讨厭,她不喜歡哭,特別是父母去世後,她更是告誡自己不要輕易流淚,可在梁戎面前,總是忍也忍不住。

他低沉的聲音裏帶着點笑:“哪裏不公平?”

“……你不怪我忘了你嗎?”

“不怪。”

“為什麽?”她忽然擡起頭,梁戎才看到發紅的眼睛。

明白了,這是小姑娘在內疚呢。

他其實沒覺得自己對她多好,只是現在的她在懸崖邊,有個人突然出現拉她一把,她就感激涕零,他還真有些後怕,如果拉她的人不是自己,這傻姑娘會不會再被別人騙一次?幸好這次他沒有遲到。

“也沒必要一定記得我。”大概是最近對着鏡子練習微笑起到了效果,現在他的笑容比前幾次要溫和點。

裴月神想問:那你又為什麽記得我呢?

這真的不公平。

他從前對她那麽好,她居然無恥的把他忘記,重逢後還無條件接受他的照顧,而且想要的更多,越來越多,想自私的占有他。

她突然覺得自己惡劣,想要回報他,可是應該怎麽做呢?

她絞盡腦汁的想着,幾乎有些慌亂無措。

梁戎蹙蹙眉,擡起她下巴,正好看到她眼中的迷茫。

他用手指敲她眉心,帶着點微涼的疼。

“懲罰。”

裴月神有些茫然。

梁戎低聲教她:“擺正心态,不要被迷惑,對誰都要心狠點。”

他把手收回來揣進兜裏,高大的身影幾乎為她遮住凜冽的風。

“進去吧。”

往回走的時候裴月神幾步一回頭,梁戎站在那裏看着她,挺拔的身軀下有被拉長的影子,濃黑的夜在他身後,他就如那盞明亮的燈,無聲無息溫柔的照進裴月神心底的某個角落。

**

裴月神要裝修房子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偵探社的人都來幫忙。

小屋還沒動工,吉祥看到桌上的設計圖紙,随口說:“老大找的設計師果然有把刷子啊,這房子裝修好一定很漂亮。”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原來她想做什麽,他都有猜到。

裴月神不喜歡欠人情,卻偏偏欠他那麽多次。

因為要裝修房子,裴月神得暫時搬去別的地方,偵探社的人留在這裏幫忙,梁戎因為查案子沒過來。

有個人的出現倒是令裴月神很意外。

寧冉一身名牌站在她家門外的樣子,實在有點格格不入。

見到裴月神,她不好意思的笑笑,指了指邊上搬家公司的貨車問:“你要搬家啊?”

裴月神沉默點頭,沒請她進去。

寧冉的司機幫忙把東西拎下來,有很多吃的以及大牌衣服,都擺在她家外面。

“送給你的。”

裴月神只是安靜的看着對方。

寧冉尴尬的撩着頭發,幾次三番的咬唇,許久才開口:“謝謝你上次救我。”

距離俱樂部那件事已經過去挺長時間,她一直沒來是不知道應該用什麽樣的方式道歉。

裴月神過得不好的時候她沒能幫忙,自己有麻煩她卻第一時間去救,怎麽想都覺得臉上燥得慌,今天是鼓起勇氣來的,她必須說點什麽。

寧冉強壓着尴尬逼迫自己迎上裴月神打量的眼睛。

“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我也不會。但是月神,我還是要跟你說聲對不起,當你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我沒有在你身邊,以後不會了,真的!”

裴月神也不說話,表情過于平靜,寧冉看不出一點她真實的內心想法,總覺得今天的自己不應該來,但是跟她道過謝和表達歉意後,她心裏好過不少。

沒等來裴月神的表示,寧冉覺得自己不應該再留下來自取其辱,趕緊要走,剛轉身就聽到裴月神的聲音:“進來吧。”

寧冉幾乎是受寵若驚的轉頭看着她,眼裏滿是驚訝和喜悅。

裴月神推開門,家裏亂糟糟的,偵探社的社員正在幫她打包東西,看到新來的寧冉,家裏兩個女生友好的跟她打招呼,大吉大利也對她點點頭,就各自忙自己的了。

寧冉沒在他們眼裏看到一點對自己的譏諷,有點感動。

裴月神笑說:“就是有點亂,你找個地方坐坐,我給你泡咖啡。噢,是速溶的,不知道你能不能喝得慣。”

“不,不用了。”寧冉趕緊放下包,撩起袖子:“我幫忙,我可以的!你千萬別跟我客氣!”

裴月神想阻止,寧冉已經幹勁十足的加入他們。

她看着對方的背影沉思。

不跟她客氣的話?高中生的偶像專輯應該有着落了。

**

搬進新家後不久,裴月神接到梁戎的電話,他在電話裏說:“出來。”

“去哪?”

“帶你買家具。”

裴月神短暫的愣神,他說這話仿佛是這個家的男主人似的。

裴月神回頭看其他人,他們忙了一天,正在吃外賣,寧冉也正在與大家其樂融融的說話,看起來都有些疲憊。

裴月神不忍心讓他們再陪她忙碌,也不想麻煩梁戎,畢竟他為查她父母的案子最近有些廢寝忘食,她想讓他好好休息,正想拒絕的時候,對方已經把她話堵住。

“已經在你新家門外,你可以慢慢猶豫,我等着。”

他很了解她,連她猶豫什麽,為什麽猶豫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好,我這就出來。”

挂電話前又聽到對方溫淡的聲音:“多穿點,外面冷。”

吉祥的聲音突然叫她:“月神,你在幹嘛!還不快來吃飯,都冷了。”

裴月神同吉祥說話的功夫,忘記挂電話,梁戎在電話裏聽到她軟軟柔柔的說話聲音,癢到他心尖上,讓他整個人有些燥。

裴月神裹上圍巾,關門出來後看到梁戎的車停在前面,快步過去,原本想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卻不知為何突然停下來想了想,最後坐上後座。

目睹全過程的梁戎嗓音微沉:“坐前面來。”

裴月神沒聽。

她要坐後面,梁戎也沒有勉強。

裴月神低頭時才發現自己和他的電話一直沒挂,擡眸就和車內後視鏡裏他漆黑的眼睛對視上。

“你怎麽沒挂電話?”

“忘了。”他漫不經的說。

裴月神覺得根本不是那麽回事,他好像在等她先挂電話,她低頭彎起唇。

梁戎開着車,把一包餅幹輕輕丢到她懷裏,裴月神看他的時候,他在打方向盤,好像有點生氣,不說話的時候有點兇。

裴月神确實有點餓,也沒客氣,吃幾塊餅幹後,梁戎又遞過來一瓶牛奶,這次他沒扔,單手穩着方向盤,眼睛看着前方,另一只手在給她遞着牛奶,幾秒後她沒接,他才從後視鏡裏看她:“給你溫過,不要?”

“謝謝。”

她在他車上吃完幾塊餅幹,喝完牛奶後,梁戎把車停在一家餐廳外。

“幹什麽?”

“去吃飯。”

“你餓了嗎?”她才意識到自己從上車開始就沒有關心過他,“也對,你應該還沒吃。”

梁戎頂着把黑傘站在車外給她開車門:“出來。”

裴月神下車的時候梁戎扶了一下她的小臂,她眼神掃過去的時候,他已經把手收回去,傘往她的方向傾斜,遮住更多的風。

進餐廳後梁戎讓她點餐,裴月神推辭,梁戎沒有強迫她,點好菜之後,倆人相顧無言。

等他點菜都端上來,裴月神才發覺都是些女孩子愛吃的東西,疑惑的看向他。

梁戎把筷子遞過去:“畢竟很久不見,不清楚你口味變沒變,如果不愛吃,可以告訴我你現在愛吃什麽,我記着。”

“你不吃?”

“嗯。”

看她不動,只是盯着他,梁戎輕敲桌子:“吃飯,看我做什麽?”

“我吃過餅幹和牛奶了。”

“不頂餓,再吃點,咱們不知道逛到什麽時候。”

他應該是在電話裏聽到吉祥對她說的話,才知道她還沒來得及吃飯。

看起來這麽冷漠的人,卻體貼入微到細節裏。

她心裏感動,邀他一起吃,梁戎交疊着腿坐在她對面,盯着她笑得甜柔柔的臉,說話漫不經心:“不餓。”

“一起嘛,這麽多,我吃不完。”她說話簡直甜得人骨頭酥麻,梁戎仔細回憶,她對吉祥和陳艾說話的時候并不會這樣,而他喜歡這樣的特殊。

梁戎接過筷子,先給她夾一塊炸得金燦燦的春卷:“以後不要對別人這麽笑。”

裴月神不語,愈發笑得眼睛彎,梁戎忽然有些無奈。

這一幕落進江顯的眼裏,笑停在他唇邊,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此刻自己的臉色是有多麽僵硬。

他們相隔的距離并不遠,他可以清楚的看到裴月神的笑容,聽到她用近乎撒嬌的語氣對那個男人說話。

他們舉止親密,她很溫柔。

江顯突然意識到,原來這份溫柔裴月神不會只給他,當他不要的時候,她可以毫不猶豫的送給別人。

不對,她和他都是一樣的人,她這樣做無非是想向他證明什麽。

真是任性,不聽話到讓人想撕碎。

“江總,您在看什麽?”正在與他談事情的男人疑惑地順着他視線望去,然後準确捕捉到裴月神和梁戎。

“原來是曾經的裴小姐啊,那位應該就是她的新歡吧。”

江顯的目光從裴月神身上轉開,落在說話的人臉上。

談公事時的他總是斯文謙和,運籌帷幄,不熟悉他的人并不會感覺到他身上沉悶而腐朽的陰郁。

江顯扶起眼鏡,極其緩慢的攪拌着面前的咖啡,陰冷盯着對面的人,回味着剛才那兩個字。

“…新歡麽?”

男人與江顯對視時,心頭忽然咯噔,難道他說錯什麽了嗎?

**

較大的家具買完,還有很多零碎的生活必需品需要置辦,裴月神和梁戎約定第二天繼續。

可是第二天,裴月神卻在新家外見到意外的不速之客,江顯。

他坐在車裏抽煙,閉着眼輕輕吐着煙霧,鼻梁架着一副眼鏡,這玩意兒似乎封印住他的陰谲,他睜開眼看着她時,是她從前熟悉的清俊,活脫脫一個溫文爾雅的貴公子,可他們倆誰都清楚,這副面皮下肮髒龌龊,爛得徹底。

江顯對她笑,裴月神面無表情。

“去哪裏?”他把煙抽完才說話,嗓音有些剛抽完煙的微啞。

她沒回答,自己往可以打車的路口走,江顯緩慢的開着車跟在她身邊。

“不上車嗎?”他溫柔的問。

簡直是做戲的高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關系好得很呢。

至于他為什麽出現在這裏,裴月神不用想都知道原因。

江顯是個抖S和抖M結合一體的神經病怪胎。

大概是這段時間她一系列跟他作對的舉動引起他興趣,又或者是他哪根筋搭錯,想來逗逗她,玩玩兒她。

她很明白,只要她稍微流露出一點對他的向往,他一定立刻掉頭就走,并且會變本加厲的對付她,但當她不在乎他的時候,他又會賤兮兮的湊上來。

賤骨頭。

裴月神把他當空氣。

果然,她越是這樣,江顯越是來勁。

他一定得在她眼裏看到自己的影子,一定得聽到她跟自己說話,甚至一定得讓她對自己笑,這就是他今天來的目的。

不,不,還不夠。

她最好笑得比昨天好看,比昨天甜蜜,他得到的必須比那個男人多才對。

裴月神不着急去商場,在路邊看到什麽有趣的小玩意兒就停下來看看,從頭到尾沒朝江顯那裏看一眼,江顯竟然出乎意料的好脾氣,臉上的笑容雖然淺,卻沒有消失過,他甚至把車停好,跟在她身邊陪她逛街。

不知不覺,他們逛到古鎮,駐足首飾店時,江顯看着她手中拿着的一串手工手鏈說:“喜歡這個?我給你買。”

裴月神原本挺感興趣,但因為他說了這句話,興致缺缺的放下離開。

江顯:“……”

到別的店,看她拿起一只翡翠簪子端詳,江顯問:“喜歡這個簪子?”

裴月神懶洋洋的簪子放回去。

“……”

走到玉器店,裴月神的眼神落在镯子上。

“喜歡?”

裴月神再沒有看一眼。

看着冷漠從身邊離開的姑娘,江顯雖然還是在笑,可笑容裏總透着點森涼。

整整兩個小時,江顯都陪同着,只要她看上的東西他提一句,裴月神立刻失去興趣,不僅從頭到尾沒跟他說話,還極其冷淡,別說笑容和撒嬌,連個眼風都沒給他。

江顯是個目的性極強的人,沒得到想要的,他會像獵人一樣有耐心,因此也沒有對裴月神發脾氣。

到飯點的時間,裴月神走進一家面館,自己點碗面坐下。

老板看看她身邊的男人,又問她:“小姑娘,只要一碗嗎?”

“是。”

“那你身邊這位?”

裴月神環視四周,完全把江顯當空氣,愣是沒把他放眼裏。

“我身邊有人?”

江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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