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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還又豈是孫權可以決定的事情。如此,就算日後東吳翻臉,我們也可義正言辭地道只是借取,非是搶奪,怎麽也不會落人話柄。”
說完,我略有些緊張地擡眸向劉備望去,見他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着桌案,不置一語的模樣更是不知所措。他不說話,我也不敢率先而語,深怕自己所言會有不妥,畢竟,就算是歷史記載也難保不會出什麽纰漏。
這般靜默地僵持着,良久,久到我的心快要沉到谷底,他才不緊不慢地啓唇:“你當東吳諸人是瞎眼的不成?竟是妄想他們會借出南郡?!”
我瞠目,随後了然地笑起,知曉劉備同意這個計策,只是他覺得我将這個計策想得過于簡單,怕是難于實現。
“東吳諸人自是未瞎,可是只要東吳能有一人同意借出南郡,孫權就不會堅持。再者,如今主公已有荊州四郡,勢力非是往常可比,多多少少也會讓東吳有所忌憚。”
“誰會同意?”
“魯肅,魯子敬。若是我知曉的不錯,魯子敬同孔明的兄長諸葛瑾交好,同孔明亦是交好,只要讓孔明故作不經意地提醒他借南郡予主公可以讓主公替東吳撫慰荊州民心,整頓好荊州吏治,替東吳擋在曹軍面前,孫權沒有理由不為所動。”
及到此時,劉備的面色才稍稍緩和下來,帶着淺淺地笑意,言:“你非是男子,可惜了。”
我但笑不語。
可不可惜,你不是我,又怎麽知曉呢?
涼茶有毒是烏頭
我有一個習慣,在我去到新野之後的不久就已養成。這個習慣讓我結識劉毓,也讓我險些害了我自己。
每當孔明不在,我總喜歡去庭院走走,感受片刻屬于天地自然的氣息,不論是春日的百花争妍,夏日的荷葉田田,秋日的落葉紛飛,還是冬日的銀裝素裹,皆是我所喜愛的情致,并無偏好。因為,四季之中不論是哪一季都有着它的好,它的壞,複雜的像是每個人,不是單純的是非黑白就可判斷的。
那般絕對的喜好或厭惡一樣東西,似乎是孩子才有的權利,帶着青春年少的懵懂無知,帶着涉世未深的純良心思。
如若日後我的不棄也要因此經受無盡苦難的話,我絕然不會多說些什麽,我能教導給她的就只有學識和才能,其他的每一步都必須依靠她自己,學會讓自己變得堅強,變得百毒不侵。
經受挫折才能使人真正的成長,而不是躲在父母懷中難以理解的接受。
此今正直仲夏,午後,我會抱着吃得飽飽的不棄四處走走,穿過層層樹蔭,耳聞陣陣蟬鳴,直到累了倦了,或是她在我懷中睡着,我才會到涼亭處歇息片刻,用些糕點,喝些涼茶。
這般生活也算是亂世中的難得惬意吧?所謂“偷得浮生半日閑”便是此意。
待不棄徹底入睡之後,我須回到居室,細細品讀孔明謄抄的天下諸事,以防自己因身為人婦太久,不通世事,在劉備用我之時,一無所知。如此,即便我謀略再高也不過是無米之炊。
不過,在危難來臨之前,倒也有件趣事,讓我回想起那句古話,“不打不相識”,有時,男子之間的情誼倒真的是通過打鬥而衍生的。
再度瞧見黃忠和趙雲打鬥,我難免心生憂慮,是不是又因我而引起這二人的不和?
但是,不得不說,少了衆人和桌案等物的妨礙,這二人打鬥起來分外好看,拳風連綿,惹得四周的草木發出“飒飒”之聲。出掌擡腿皆是力道驚人,又靈巧敏捷,攻防之間可見實力。只見,趙雲手快,一拳蓄滿了氣力,直直地往黃忠面上砸去,随即擡起右腿,準備攻擊黃忠因躲拳而側過來的身體。黃忠倒也不輸于他,腦袋往右一閃,同時擡起左腳,毫不畏懼地迎上趙雲猛踢過來的足部。巨大的碰撞之後,二人皆是往後退了幾步,鬥志更盛。
我不知曉我該怎麽做才能喚他們停下,畢竟此時此刻劉備不在,我還抱着不棄,若是一個不慎受了一拳或是一腳的話,我至少得丢去半條命,還害得不棄摔傷。
如此,我只能以最笨拙的法子應對此事,對着二人喊道:“義父,趙将軍,你們不要打了!”
二人聞聲望來,趙雲面無表情,黃忠倏地笑起,一邊拆趙雲的招,一邊言辭親切地同他言語:“子龍,這只論輸贏可沒有意思,不如我們賭個諾言吧。”
“好。”趙雲神情冷淡,卻是掩蓋不住內心的躍躍欲試,答得略有些慷慨激昂,“即便是死亦不反悔。”
“爽快!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後輩。”話畢,黃忠的拳腳更為猛烈起來,猶如疾風暴般地撞向趙雲,變守為攻。同時,他還不忘轉首對我說道:“阿碩,你且不要多事,乖乖待在一旁就可。”
這一系列的對話讓我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可是,看着他們二人面上漸漸露出的笑顏,我才恍然會意,腹诽,什麽時候黃忠同趙雲的關系這般佳好起來了?
有時,情誼深厚的二人未必只有親密才能表現對對方的喜愛,相反的,打架鬥嘴才是最好的法子。就如,我同我在未來最為情深的閨蜜便是日日夜夜的吵,互甩粗話,一副見不得對方佳好的樣子。她的幺弟曾見過我同她相處的場面,不由得大驚,詢問,為何我們這麽敵對還要常常待在一起。我們則是會心一笑,不答小孩的問題。又如龐統和孔明。龐統總是一副刻薄的嘴臉,恨不得孔明事事不順的樣子,可是,明明他同孔明的情誼極深。我想若是孔明有難,他必是第一個伸手相助的。
忍俊不禁地搖搖首,我到庭院盡處的涼亭坐下,斟了三杯涼茶,等待他們分出勝負。
拿起茶盞,我下意識地往唇邊送去,可就在此時,懷中的不棄鬧動起來,肉肉的小手握成饅頭,只餘一根短小的手指,竭力地指向涼亭外榆樹上的灰色雀鳥,大叫:“要!要!”
我無奈,只得抱着她靠近榆樹,讓她将那雀鳥看得更為清楚。不過,抓鳥的話還是免了,一者,不棄還只是個孩子,看到什麽新奇之物都想要,我總不能什麽都給她。二者,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我根本就不會抓鳥,估計還未走近就已是将鳥兒吓跑了。
“娘娘……娘娘……”不棄此今會說的話就只有爹和娘,因此,她喊什麽都只能是“爹”或者“娘”,而這兩個稱呼之間的區別在于,小一點的是“娘”,大一點的是“爹”。曾有一次,孔明攜我抱着不棄出府玩耍,不棄管一只取道街集的馬喚“爹”,我滿面窘然,只覺得腦門上有三條黑線直直劃下。孔明倒還好,依舊是淺笑着的,還頗有耐心地教她,“不棄,那是馬,馬——”
自然,我也不會錯過此刻教導不棄言語的機會,告訴她,“那可不是‘娘’,是雀鳥。雀鳥,就是會飛的小動物。”
小丫頭卻不配合,愣是閉口不言,只高聲的咿咿呀呀着,也不知曉想說什麽。
她的聲音一大,直接将那雀鳥吓得展翅低飛,離開伫足的榆樹,落到涼亭中的石案上。夏日炎炎,雀兒也是渴了,就着我的杯盞就是飲起水來。飲罷,熱渴得解,它歡欣地撲騰了幾下。然而,幾下之後,它倏地往石案上一倒,歪着身子再未起來。
頃刻,我唇邊的笑意凝滞,面色凝重起來。
幾乎是肯定的,那涼茶裏有毒。
對于毒,我其實不是知曉很多,總覺得那些東西只會出現在武俠小說裏,可是,及到我讀了些醫書才知曉毒藥處處有,只要劑量足夠,沒有什麽是毒不死的。但,我從未想過有一日我也會面臨險些被毒殺的危險。
黃忠和趙雲過來之時,就是瞧見我神色有異,立在石案旁死死地盯着那慘死的雀鳥,身子微微發顫。
“阿碩,為父贏……”黃忠的語氣是欣喜的,可是在循着我的眸光觸及那只雀鳥之後倏地轉冷,“這是怎麽回事?”
趙雲面色亦是沉重,壓抑着回答黃忠,“茶裏有毒。”
有毒……我這才從毒藥的沖擊中反應過來,匆匆把不棄交至黃忠手中,就是拿起那杯盞仔細端詳起來。
茶水微黃,并未有何異常,濃郁的茶香之中溢出幾許它香,極其淺淡。将手指伸入杯盞,稍稍沾染些許,我猶豫地遞到唇邊,一時下不了決心。
“阿碩!”不光是我自己下不去決心,就連黃忠也不願我貿貿然試毒。可是,古代沒有任何化學儀器,想要測出茶水中是何毒就只能嘗試,否則永遠也不可能知曉那其中多了些什麽。
只一點點,應該無事吧……
最終,我還是稍嘗了嘗,舌尖在觸及液體的一瞬酥麻起來,就像是打了麻醉一般。而這味道是烏頭,生烏頭。
烏頭是草藥的一種,既可祛經絡之寒,又可散髒腑之寒,多适用于舊疾纏身之人,只要用量合理,熟食,功效良好。可是,一旦生食或是劑量過大,與毒藥并無多少區別。
“是烏頭。”片刻,我的唇舌恢複過來,已是無事。
“烏頭?”黃忠沉吟,良久,嘆息道:“阿碩,這人多半是沖着你去的,想要置你于死地。”
我搖首,糾正黃忠的話,“是沖着我的,但是,并不想讓我死,因為,這烏頭的劑量雖大卻還不至于要了我的命,這劑量大約只能讓我此後半身無用。”也就是未來所謂的半身癱瘓。
“會是誰?”
是誰?簡雍?蒹葭?雙劍?……只要是痛恨我的人皆有可能吧?
澀然一笑,我坦誠地答:“我暫時還猜不出是誰,但是我知曉是為何想要對我下毒。”
“是要為二位姑娘報仇。”趙雲斷言,眉頭緊蹙,望着我難得有些友好的擔憂,“不會是憲和,他雖是不拘禮法,但向來是個正人君子,絕不會做這等陰毒之事。”
我颔首,意為知曉。雖然,我同簡雍不相熟識,但是,我想一個懂得欣賞劉冕的人,必然也是心善之人,即便恨不得我去死,也斷然不會對我下毒。
那麽會是誰呢?
烏頭,烏頭……
知曉了藥是什麽,那麽藥源呢?
思慮許久,我終是有了主意,拜托趙雲道:“趙将軍,我知曉你也厭惡我,但是,我想你還不至于想讓我死,所以,還望趙将軍替我保守這個秘密,對外只言我飲茶昏迷,生死不明就好。”
審視我片刻,趙雲遲疑地點了點頭,雖有不願但也算是答應了。
“那麽義父,就勞煩你當作我已是将死,怒氣沖沖地前去尋主公,為我讨個公道。”其他的,有孔明陪着我做就夠了。
“好。”黃忠答應得果斷,意味深長地道:“就算你無礙,這事也決不能輕易善罷甘休。”
命中注定的相遇
孔明是在黃忠前去劉備那兒讨公道的不久後歸來的。歸來時,他的步伐稍稍有些加快,卻依舊是悠然的模樣。
感受到他氣息的那一瞬,我的心裏突然有了個頑劣的主意:想要假裝暈死過去,淺淺的呼吸,不睜眼也不言語,只默默地躺在床榻上做片刻的病者。私心的,我想要知曉面對我的昏死,他會怎樣,會為我着急擔憂嗎?
可是,就在身邊被褥緩緩陷下去的同時,我意識到孔明終究是孔明,面對任何事都波瀾不驚的他,在着急擔憂之前定會為我號脈的吧?
他那般冷靜睿智又怎麽會輕易露出驚慌失措的一面呢?
然而,我似乎想錯了。黑暗之中,我最先感受到的不是他的修長的十指,而是他的唇,輕輕地落在我的額首,蝶吻的柔度,激起我心中一漣又一漣的漣漪。心跳失控,呼吸急促間,我不由自主的羞紅了雙靥,熱熱得似是要燃燒起來。
明明這個吻這麽淺,比他親吻我的任何一次都還要淺。
吻畢,他起身,攜着先前包裹住我的清淺墨香離開我的身前,笑道:“阿碩,你還想裝多久?”
我咬唇,倏地張開雙眸,望着他很是挫敗,似乎我從來都不曾将他騙到。可,就在我欲要啓唇抱怨之時,他又壓了下來,把吻印在我的唇瓣之上,輾轉流連,久久不肯離去。我能感受此刻和他的水j□j融,唇舌相抵之間消磨了我的氣息,度入了他的氣息。
待到他撤離,我的唇已是酥麻地失去了知覺,比嘗試烏頭還要麻上幾分。
張了張唇,我想說些什麽卻什麽也說不出來,只能呆呆地望着他,憨态畢露。這個吻是不是有些過了?至于是哪裏過了,為什麽過了,我說不出來,也感覺不到。
總之,就是有些不對勁。
他卻是依舊泰然自若,面頰未粉地言:“同我說說為何會有中毒一言。”
我一愣,随即從“不對勁”的思緒中抽身,誠然地把一切都告知予他,包括我的謀劃,要怎麽找出那個施毒之人。
聽罷,他唇角的笑意淺淡了些,望着我,詢問:“阿碩,如若沒有我,你可能自己解決此事?”
我不解,歪着腦袋看他,想聽他詳細的解釋。他倒也沒有讓我久等,笑着勾了勾唇,“我予你我養的親信,讓他們聽命于你,其他的,你都必須自己處理,不論是計謀還是什麽,我皆不會幹涉。”說罷,他頓了頓又道:“阿碩,我想要你親自告知縣府中的每一個人,你,劉軍的軍師夫人,不是任人宰割的羊羔。”
是要樹立威信嗎?
如果想要活得安好就不得不這麽做的話,我願意嘗試。
“我可以的。”可以自己保護自己,可以告知所有人,我黃月英絕不是任人揉圓搓扁的面粉團團,縱然沒有孔明相助,亦是可以令人敬畏。
莞爾一笑,他由衷地提醒我,“切記婦人之仁。”
“嗯。”
不過我沒有想到孔明所謂的“予”非是借予而是給予。他從他培養的所有親信中挑選了五個較為精明的予我,囑咐從今以後,他們可只聽我的命令,除我之外的任何人,包括他自己,他們都無須聽從。但是,為了确保我的生活如常,若非我需要,他們還需繼續和其他人待在一起,以孔明親信的身份存活于縣府之中。
要知曉養一個親信遠比養一只老虎還要困難,養老虎需要的是對老虎的征服,而養親信,則需要張弛有度,既讓他們敬重又讓他們畏懼,且使他們忠心恒定,不會做出背叛之事。
因而,對于孔明此舉,我感激到無以複加,只覺得任何的言語或是行為都不足以表達。
我不說,他倒也明白,淺笑道,我若是真的感激他,就早些給他生個小公子吧,不需要多麽俊朗,也不需要多麽聰慧,只要身體康健就好。
而後自然免不了一場翻雲覆雨。
可是,歡好之後,想着我回到他身邊已幾近半年,房事比于以往更是只多不少,肚子卻沒有任何反應,是不是有什麽地方出了問題?難道真的要等到他年及四十六,我們才能有第二個孩子嗎?
熱液淋漓地伏在他身上,我的嗓音不禁沾染了幾許慵懶,低低的竟是有些媚态,“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要到很久很久以後才能懷上小公子要怎麽辦?”
他微笑,大手輕撫着我光/裸的脊背,聲音亦是有些失常,“你是在懷疑我,還是在懷疑你自己?”
以我曾在未來活過一遭的際遇哪裏會聽不懂他的意思,遂雙頰一熱,羞赧地把腦袋埋在他懷中,不好意思地答:“我不是這個意思,就算真的是這個意思,我也只是在懷疑我自己罷了。我真的很怕不能盡快給你生個小公子,不能讓你陪着他長大。”我更怕,我們離世的時候,他還不滿旬歲。那樣的痛苦你經受過,所以,你會比我更心疼我們的小公子吧。
聞言,他沉默了一會兒,望着我,良久才啓唇,淡然道:“那就慢慢來。”
“可是……”我還想再說些什麽,卻突然翻天覆地地又被他壓在身/下,經受不住他的撩撥,婉轉承歡。
這算是美男計嗎?
一日後,那五人查訪整個油江口得出的消息是,近來只有縣府為醫治甘夫人的頑疾而購置了大量烏頭。
自然,我有足夠的理由相信此事與甘夫人無關。甘夫人是個聰明人,她若是想害我絕然不會用這麽愚蠢的法子,讓我如此輕易地就查到她那兒。而且,她不會不知曉我對劉備來說是具有利用價值的。就算,曾經她和我說得那些話皆是假的,她也會等到我再無用處時才會對我下手。
如此,下毒之人必在甘夫人身邊,且能夠輕易接觸到甘夫人所食用的藥材。
再思慮到那劑量還不足致死的烏頭,若是不需要證據,我已是可以确定那人是誰。不過,為了讓那人心服口服,這死還是要裝上一裝的。
望着面前伫立着的五人,我吩咐道:“明日一早,将我死于烏頭的消息傳出去,最好是讓縣府中的每個人都知曉,上到劉備,下到倒夜香的大娘皆是不能有所例外,更重要的是甘夫人院落中的侍婢。”
“諾。”
待他們離去後,我又有些為難起來,答應孔明不向他尋求幫助的,可是,若是沒有他的配合,我要怎麽演好這一場戲呢?畢竟,在外人看來,無論孔明是怎樣的淡然,他也絕對不可能對自己夫人的死于非命做到波瀾不驚。
正猶豫間,門外響起焦灼的腳步聲,一步重于一步,絕然不屬于孔明。
随即,門外響起争論之聲。
率先言語的是孔明替我安排的兩個守衛兵士,不容置疑地攔着面前人道:“軍師有命,為了确保軍師夫人安然,任何人不得入內。”
“你們怎麽知曉不是軍師讓我來的?”應對的是一個男子陌生的聲音,我從未耳聞過。不過,他的話成功将我逗笑。想,孔明這般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的人,為了确保我安然,怎麽會讓他人過來呢?別說門外那人我從未見過,就算是龐統,我估計也會被孔明隔離得遠遠的。
兵士顯然也是知曉孔明的人,或是受過孔明叮囑的人,冷冷地答:“先生還是莫要說笑了,趕快離開這裏吧。”
男子卻依舊不緊不慢,诘問到:“你們可知曉我乃是軍師夫人的幺弟?”
幺弟?我險些被茶水嗆到,低語,我可是老爹和娘親的獨生女,小子,你是哪來的底氣說出這樣的話?
“軍師夫人乃是黃氏獨女,先生想愚弄我們不成?”聲音又冷了幾度,守衛的兵士也不是好騙的。
顯然,兩番下來,男子的耐心已是被耗盡,硬了語氣,“那若是我非要進去呢?”
“就請先生寬恕我等冒犯之罪。”不卑不亢,兵士恪盡職守。
“冒犯?”男子怒極反笑,威脅道:“我乃是主公的臣下,怎麽權勢也比你們大得多,你們還敢冒犯我?”
“軍師有言,不論發生何事,後果有他一力承擔。”言下之意是,你還能比軍師将軍的權勢大嗎?
“那我還真要瞧瞧你們怎麽冒犯我個法。”
說着,男子的身影往前近了近,似是要硬闖。兵士也不客氣,堅決地攔着,兩個對付一個,只要不是趙雲黃忠那等武者,簡直就是輕而易舉。
男子無奈,嘶吼了聲:“滾!”
兵士淡淡然,“還請先生不要為難我們。”
“你們……”
最後,争論止于孔明的音清聲朗,大約是在詢問男子,“你在此做甚?”
這下男子徹底沒了底氣,失落地答非所問:“先生,你就讓我見見姊姊吧,我可以不跟在你身後求着跟你學治世之道,只望你能讓我見姊姊一面。”
“姊姊?”孔明笑,“你不是很厭惡她嗎?”
如同被揭露小秘密的窘然,男子心虛地道:“我是很厭惡她,可是,除了我,誰也不準傷害她,因為,在我厭惡她之前,我将她當做姊姊。”越說越堅定,男子釋然地又言:“做幺弟的不是都該保護姊姊的嗎?”
我必須承認,聽罷此些,我是有些感動的。
可是,真的對不起,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是會如當初一般選擇傷害你。所以,走吧走吧,就當我從不存在過的走吧,不然我怕我真的不忍心再對你殘忍。
而我的夫君如此懂我,不用我告知就已将我的思緒說出:“那麽,幼常,你知曉,她有多麽不希望你再出現在她的生命之中嗎?”
“……”似是無言以對,男子陷入長久的沉默。然而,沉默過後,是男子更為堅定的語氣:“反正此今她正昏睡着,我看上一眼,她也不會知曉。”
笨蛋,馬谡你還真是個笨蛋啊!
初露端倪的兇手
不想見卻不得見的人終究還是見了,以我假裝昏死為初始亦為結束。
期間,我看不見他,看不見任何人,就只能聽清他的一字一句,深刻地印在我的心上,久久揮之不去。
初入屋,他便徑直向我走來,雙手緊握着我的右手,再不是當年的柔軟而是骨節分明的樣子,大上我的許多,他沉沉的喚,似是有些哽咽:“姊姊……”嗓音亦是不複當年,滿溢着成年男子該有的厚沉。
我不能回答他,不能有任何昏死之人不該有的行為舉止,因而,我唯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左手的指尖死死抵着掌心,以痛楚代替其他。
他自然也知曉我不會回應他,轉而竟是責問起孔明來,“先生作為她的夫婿不是該保護好她嗎?為何會讓她像如今這般?”
孔明淡笑,不知有沒有看我,坦然道:“百密必有一疏,何況,我本做不到百密。”
“……”再度被說到無言以對,馬谡此番倒是未再默然良久,而是快速轉言,“是誰下的毒?”
“不論是誰,她都不會希望你為她做出什麽。”就像是知曉我的所有思緒一般,孔明所言與我所想的并無任何出入,他适時逐客,“看也看了,走吧。”
隐約,我聽見細微的骨骼磨搓之聲,接下來便是馬谡的聲嘶力竭,“她就這麽厭惡我嗎?可,明明我沒有做錯什麽!”
“有些疑惑,你只能問她。”這一次,我清晰地感受到了孔明的眸光,淺淡的,溫和的。但是,溫和背後,這句話又是如斯的傷人。如若此今我是馬谡,定然會支撐不住地哭出來。
馬谡倒也真的有些哽咽,“可是,她什麽都聽不見!”
漸漸的,這聲音飄遠,伴随着雜亂的腳步,徹底消失在耳中,微有些悵然。
我睜開眼,半支起身,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抿了抿唇,笑道:“說好的不尋你相助,可是,我死,你作為夫婿可不可以暫時不要去議事堂?”
其實,如若不是關心則亂,只要稍稍觀察就會發覺,我露在被外的衣袂屬于外衣而非中衣。
“可。”照顧着我的故作無事,他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問,只道:“你到底是我的妻,還真能棄而不助?”
我斂唇,竟是不小心笑出了淚來。
你看,我還真是越來越容易被感動。
……
軍師夫人遭毒害慘死的消息一經傳出,震驚了整個相府。人們争相告知,有歡欣鼓舞的,有扼腕嘆息的,也有汲汲自危的。
或言,軍師夫人乃是該死,害了劉氏二女,終是受到了報應。或言,軍師夫人不過一介女流,竟是被無辜毒害,委實可憐。
同時,有傳言流出,說是軍師夫人辭世之前,回光返照,囑咐軍師莫要替她報仇,就用她的死來宣洩所有人的恨,宣洩畢,縣府也就該歸于安寧,也就不會再有人诘難軍師有負劉二姑娘了。軍師聽罷,無奈嘆息,責怪軍師夫人太過息事寧人。
軍師和軍師夫人有德才,懂得寬恕他人。可,軍師夫人的義父黃老将軍乃是武将,沒有那麽多的約束,竟是直言不諱地上斥主公下責諸臣,言,軍師夫人與軍師結缡于少時,相濡以沫數多年,早已是不離不棄。劉二姑娘倒好,思慕上他人夫君,還有理了不成?她以為她為軍師做得很多嗎?列出來數數,看看可抵得上軍師夫人一半。還有劉二姑娘的一衆親眷,瞧着他家閨女遠在異鄉,無親無故,好欺負不成?其中,第一個當斥的就是主公,所謂“養不教,父之過”,主公私縱劉二姑娘胡作非為,壞他人和睦,着實失格。第二個當斥的是簡雍,自軍師夫人初來便多番為難,哪裏配得上長者二字。男子欺負女子本已是過分,簡雍竟還仗着年長欺負個女娃娃,委實不仁不義。最後,黃老将軍還一語點醒衆人,你們真的以為軍師夫人無依無靠不成?不要忘了,她的父親乃是荊襄名士,又是世族,想要讓你們失了民心輕而易舉。
當即,鴉雀無聲,沒有人責備黃忠以下犯上,也沒有人出言反駁。
一時間,替軍師夫人不平的聲音響徹整個縣府。更有人言,軍師夫人不過力不能及,未救回劉氏二女,就被毒害,那麽日後,是不是只要稍有不慎就會死得比軍師夫人還慘,這般,還有誰敢再為主公效命?
人心将散,劉備不得不下令徹查此事,一旦查出那下毒之人,必以極刑誅之。其外,日後誰若是犯下同罪,除了性命難保外,還将累及家人。
除此,劉備還親自前來探望,卻被擋在門外。
據說,軍師舍不得軍師夫人,自軍師夫人撒手離世那日起便将自己關在居室中,守着軍師夫人的屍身,只喝些茶水,絕不進食,至此已有三日。
衆人不由得感嘆:軍師同軍師夫人還真是伉俪情深,只可惜,軍師夫人一死,苦了軍師這未亡人。
不過,無論傳言被傳成怎般模樣,我需要面對的依舊是眼前的現實。
譬如所謂的孔明守着我的屍身,到現實,不過是陪着我偷得浮生幾日閑,不用處理政務,不用搭理外面的一切,盡情盡興。
曾有一次,他擁着我,言,我還真是一舉數得。我則是笑,埋首在他懷中,眉眼恣肆,被從未有過的成就感充盈,笑道,我到底不是愚笨的女子。
至于這一舉數得,第一得就是可以借此機會讓孔明好好休憩一番。
而傳言的劉備被擋在門外亦是有所失真,真實的是我讓劉備入夜再來,不帶侍從,不讓任何人知曉。
我假死之事可以瞞着任何人卻是不能瞞着他,因為後面的計劃,還需要他配合。
不出我所料,劉備入內,見我悠然地坐于桌案前品茗就是一副恨不得吞了我的樣子,怒問道:“你到底想做什麽?”
我笑,淡漠的,起身請他坐下,帶着幾分刻意的恭敬,随即,屈身于他面前,定定言:“婉貞有難,求主公相救。”
劉備會意,面色卻依舊不好,眯眸瞧着我,滿布陰鸷,“即便是計策,你不覺得你此舉過分了些?”
過分嗎?似乎是有點,一次性将我所想要做的事情,做了個盡,包括借機報複劉備,報複他設計我,讓我成為他帳下的一員。也包括,我要宣洩對于他默許劉冕思慕孔明的不滿。
可是,比于他的,我可不覺得我這一點過分有什麽,遂道:“比于主公還是差了些許。”
他瞋目,“你的目的是?”不再裝作乖順,而是露出針芒的目的是?
“我要讓主公知曉我遠比你想得要狠,也想讓整個縣府的人都知曉,這般,才真的算是一位謀士吧,有謀略,且能夠讓人敬畏?”我也要讓天下人知曉,我同孔明伉俪情深,不是誰都可以破壞的。
沉默地審視着我,劉備周身陰冷,倏地,又柔和起來,大笑:“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我揚唇,不置一語。其實,不是他沒有看錯人,而是他,甚至是整個亂世将我一步一步逼到此今,成為他所看好的人,一個适合活在亂世的人。
“如此,可直說,需要我助你做些什麽?”
“其實也沒什麽。”我淡淡然,是真的覺得沒什麽,“只是望主公在那人前去認罪之時,遣人來通知我一聲就好,主公不會不舍得吧?”
溫潤一笑,劉備扶我起身,道:“你太看輕你自己了,不過是個婢女,有什麽舍不得不舍得的。即便我想留着她,但是,和天下相比,她又算什麽呢?”
“是啊,她只是個婢女。”我薄涼地淡哂,卻覺得悲涼,“至少你還想過留着她,比于另一個已是幸運許多不是嗎?那麽,婢女如此,女兒呢?劉毓和劉冕,你更心疼誰?”
微微蹙眉,劉備不解,“你什麽意思?”或許不是不解,只是他一時想不起罷了,因為,對他來說偏心早已變成了習慣。
“她們可都是你的親生骨肉,你怎麽忍心讓阿姝得不到父親的關愛?”阿姝,也許這是我作為阿姊,最後可以為你做的事情了。
沉吟良久,劉備好笑,“你同大丫頭的關系還真是好。”
我擺手,“也沒多好,只是比和二姑娘的好那麽一點而已。”
“那兩個婢女的事也是大丫頭告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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