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季星橋給遲寧電話, 那頭接的很快,先是說公司有急件要處理,再說季雲霄身體不适卧床不起,他在一旁聽的抓狂,想他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竟然會一時間被病魔打倒,不甘心啊, 可又聽季星橋說:“是啊, 不知道是什麽文件非得現在就簽……啊,那正好,反正印章就你知道放哪……好, 等你過來。”

知道遲寧要過來,季雲霄放松了手間的力道, 季星橋瞧他不經意的勾起嘴角, 當下為自己的精明鼓起掌來,“搞定, 等會人來了你可要好好把握啊!”

“呵,季星橋你還是個戲精呢!”用對地方還挺像那麽回事。

她将周邊的零嘴全裝起來,又故意扯掉他的退燒貼, “你這麽精神肯定沒太大問題, 但你得裝作虛弱的樣子嘛,不然遲寧怎麽會照顧你?”

季雲霄單手勾她,“橋橋,過來。”另一只手恨不得掐上她脖子給她一個獎勵。

她才沒那麽傻,看他紅撲撲的臉蛋實在是夠搞笑, 也顧不得他現在是個病人,風一般溜出了門外。

季星橋樂呵呵的回房,腳步停頓掉個頭上了頂樓。

寒風與星空相伴,她呼出一口白氣撥通沈疏麟的電話,當他淡然的聲線傳來,季星橋有點不知道怎麽開口。

“橋橋?”

“在呢。”她踮起腳尖看向另一頭的房子,“我站在我家頂樓,能看到你嗎?”

“距離有點遠啊。”

季星橋靈光一閃,“等會,我下去拿點東西。”

沈疏麟就在那頭聽她咚咚咚下樓,上樓,“是在做什麽?”

“看到了嗎?我在點煙花。”家裏買了不少,逢年過節氣氛要足,她舉着煙花棒對準夜空,“嘭”一下升上去煙花散開,沈疏麟聽到她興奮的笑聲,“五顏六色的,漂不漂亮?”

“很漂亮,很好看。”沈疏麟擡頭仰望那一瞬而過的煙花,她很美也消失的很快,但她緊緊的映照在他的瞳孔裏,眸光中透着無與倫比的精彩,仿佛眼前就站着季星橋,他揮手觸碰着她柔軟的肌膚,“橋橋,想見你。”

很想很想,三年前的教堂,四年前的地鐵八號線上,他就忘不了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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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璀璨星火耀眼夜空之時,他的想念呼之欲出。

季星橋手中舉着煙花棒,她聽到了他的呼喚,“好,我這就來見你。”

遲寧的車開到院門口,季星橋打開院門對着她笑了笑,擡腿沖出院門外,遲寧愣了會,“橋橋?”

“我哥在等你,快進去吧!”她正對着她揮手,嘴角的笑意沒有落下來過,她提着一大袋煙花沖向心裏想着的人,而那人也在奔着她而來。

呼呼呼……

季星橋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感受到別樣的悸動,噴發而出的沖勁兒擋都擋不住,她是那樣鮮活的存在着,直到見着沈疏麟,他頭發柔軟的随風飄動,在昏暗迷醉的燈光下向他走來,人生就此圓滿。

“沈老師,給。”

小孩子才玩的仙女棒她家買了很多,随手在地上擺着冷焰火,點燃時宛如白晝,季星橋拿着仙女棒轉啊轉,映上沈疏麟的臉格外的英俊。

他孤獨長大,有沒有玩過這個呢?

“沈老師。”

“嗯?”

他對仙女棒非常好奇,玩了一根又一根,煙火熄滅後再點燃,露出了孩童時期才有的純真無邪。

“沈疏麟。”

“嗯?”他這次擡起頭來,兩手都抓着仙女棒,季星橋小步邁過去靠近他,不等他反應就已經摟住他的腰,“疏麟,以後我陪你玩。”

再孤獨的人,也會有另一個跋山涉水為你而來的人啊。

“好。”

**

新年鐘聲敲響,季星橋在國外的那張卡收到不少祝福,她按照國際慣例群發回去,唯獨給幾個好友挨個撥打電話。家裏親戚多,就這幾天熱鬧的厲害,孩子多常常因為一個小玩具發生吵鬧,這會又不知道是誰沒有搶到玩偶發出尖銳的聲音。

季星橋這些日子哄孩子都精疲力盡,躲在房間裏不再去管,她堵上耳朵與古淩安通話。

那頭也很吵鬧,古淩安今年因為項目出差沒辦法回國內過春節,季星橋早早寄了一堆年貨過去慰問她。

她也很苦惱,“本來就喪,項目總監還是個大變态,我好好睡個覺不成非得讓我們幾個女性同胞來接待遠道而來的大老板,什麽意思?把我們當什麽呢?”下一秒氣的口吐芬芳。

季星橋撇嘴,“怪不得那麽吵,在夜店?”

“不然還能在哪,聽說那個大老板跑了兩個老婆,真夠邪門的,搞得跟他選妃一樣,我現在頭疼欲裂,只想回去睡覺。”

“你少喝點,你酒量不行的。”

“我也想啊,嘔……”古淩安想吐,匆忙與她告別,轉身紮進廁所馬桶吐個痛快,而身後腳步聲響起,門鎖接着挂上。

一道好聽的成熟男聲響在耳邊,“古小姐,別來無恙。”

**

季星橋挨個回複新年好後,下樓時差點踩着樓梯口的玩具,小腿被奶娃娃抱住,“姐姐,吃糖糖。”

家裏的親戚多,像她那些堂哥表姐都結了婚生了崽,也就她和季雲霄沒着落,哥哥姐姐們不敢說季大總裁,話頭自然都落在了她身上,她逃不脫只好聽着,往年季雲霄還來幫她,今年是看着她只笑不說話。

愛記仇的季雲霄!氣的她也想口吐芬芳。

一個小奶娃抱着她的腿,其餘小寶貝見到立刻奔過來搶着抱她,季星橋幾乎是寸步難行,只好求爺爺告奶奶的抓着欄杆喊父母,姐姐們過來抱娃,笑着對她說:“哎,橋橋真是有孩子緣,寶寶們都這麽喜歡你,你也趕緊結婚生個寶寶呀。”

不好,又催起來了。

一個姐姐過來,叔叔嬸嬸就會過來說教,季爸爸季媽媽早就坐在牌桌上,季星橋把目光再次投向季雲霄,用眼神示意他幫幫忙,季雲霄還算是個人,從口袋裏掏出好幾個大紅包,“喲,今年誰能搶到金元寶呢?”

小孩子們就喜歡湊熱鬧,紛紛圍着季雲霄,季星橋得了空也湊過去,“哥哥,我也要大紅包!”

季雲霄單手掌住她額頭,“季星橋,你多大了!”

“哈哈哈姑姑羞羞!”說好的孩子緣呢,轉眼就開始笑她啦。

季星橋當然是鬧着玩的,團年飯前,她給季雲霄打了幾局牌手氣好把把都贏,哥哥姐姐們給錢也不含糊,好幾千當個零花,季爸爸當她是小孩子也給了大紅包,兩萬四算是本命年的小零嘴了。

鬧騰了一夜,季星橋還是在早上六點背起包準備出門。

也就睡了幾個小時,但她根本不覺得困。

玄關處換鞋時,季雲霄打着哈欠懶洋洋的靠在牆上,身子骨歪着一副沒怎麽睡好的表情,“你這是去哪?”

被抓個正着的季星橋不慌不亂的系着鞋帶,“我去山上。”

“嗯?”

季星橋又說:“去山上給爸媽你祈福。”

季雲霄低聲笑道:“你還有心了,我還以為你是去找那小子。”一句話直白明了戳穿她,季星橋手抖了抖知道瞞不下去了,仰起頭拍拍手,“哥哥,我是去找他。”

誠懇的眼神中倒是看不出絲毫的膽怯,比起那時候在國外告訴他真相時的季星橋,她顯然成熟了不少,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被愛情教育的。

“沈疏麟會在乾元寺呆到初二,我想去山上看看他,每個大年三十舉家歡樂的日子,他都沒有在沈家,沒有家人的陪伴,一個人度過一年的最後一天,是不是有點可憐啊。”

“你的确是在可憐他。”

季星橋怔了,“不,我沒有可憐他,因為我會去陪他。”

哪怕只多一個人,他也不會再孤單了。

季雲霄從櫃臺上摸到一支煙,他跟在季星橋身後走到院子裏,點燃一根煙沒有抽,“橋橋,乾元寺不好上去,我叫人下來接你。”

“什麽?”

“每年都有搶頭香的人在那等着,就算是大年初一的早上山上山下都會堵的走不動道,再說給我們家祈福的人不止你一個,等會我叫人接應你。”

季星橋眼角略微濕潤,她生在了一個多開明的家庭裏啊,爸媽疼她,哥哥愛她,季雲霄擡手摸摸她的頭,“去吧。”一切都打點好了。

“嗯。”季星橋往外走兩步,再回頭小跑到他身邊,跳起來抱住他,“季雲霄,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呵,還用你說啊茱麗葉?”

這一天,季星橋背包走出院門前還是陰雲環繞,到達山腳後,濃密的陽光穿過森山的沉默落在她掌心,她仿佛能看到躍動的精靈在跳舞,她們一路飛一路引她上山,每一秒都在叫“橋橋,他就在那”,孤獨的沈疏麟,我來找你了。

**

沈疏麟在新年前一天去了山上,他關掉手機也沒帶任何智能設備,背着一個包就去了,身邊也沒有多餘的人陪伴,乾元寺山腳的人比平日多了不少,都是來搶頭柱香的,他沿着小路輕車熟路的上去,在乾元寺的周圍有一棟歷史久遠的民房,他曾在那棟古香古色的舊時院落生活好些年。

推開院門,乾元寺住持已經在門內等他。

“疏麟,你來了。”

“師父,新年好。”

住持精神矍铄,眼神更是清澈,當沈疏麟放下包雙手合十向他鞠躬時,他伸出手按在他頭上說了句“阿彌陀佛”。

“疏麟,你不該是一人前來。”

沈疏麟笑笑沒說話,幼年時分,他便覺得師傅能堪破人世,說話處處有玄機,再問起時卻不再細解。小時他會自己琢磨,随着時間的年長他也學會了看破不說破。

大年初一,沈疏麟起的很早,他将乾元寺走了一遍,碰見不少熟悉的面孔,生活多年,他熟悉寺廟的一切,寺廟的師兄們也願意帶着他沉思,他從小就安靜,比他們念經禮佛時還要專注。

後來回到自己的住處,拿着竹掃帚打掃院落,“沙沙”聲響起來,山上的鐘聲跟着傳來。

一道溫柔的光落在腳邊,沈疏麟伸出手收緊掌心的太陽,院門從外推開,年紀尚小輩份卻比他高的小和尚師兄手裏拿着米粑粑,笑的純真可愛,“疏麟,疏麟,有女施主來找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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