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

沈肆到韓明彥家，開門的是段一鴻。進去後發現韓明彥頂着一個被紗布緊緊包裹住半個腦袋正坐在客廳沙發上朝自己的方向傻笑着揮手。

他眯了眯眼：“你腦袋是……”

“害！”韓明彥擺了下手：“前兩天酒吧有人鬧事，我過去勸架，不小心被酒瓶砸了下，沒多大事，過幾天就能好。”

沈肆走過去：“你就是頂着這個腦袋跟人表白的？”

“什麽啊，我打電話表白的！”

“……”

沈肆看他的眼神忽然有種像是看傻子的感覺。

別人家表白都是準備着禮物親自去女生面前表白，之前他跟他前女友談戀愛的時候好歹也是準備了一束玫瑰花去人家面前表白的，這回倒是随便，直接打電話。

沈肆剛坐下，韓明彥就意識到沈肆的眼神是什麽意思了。

他連忙解釋：“哎，肆哥，事情可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因為害怕她看見我腦袋受傷了擔心才沒有當着她的面表白的，我之前可是正兒八經的表白過一次了！絕對沒有敷衍！”

沈肆接過段一鴻遞給他的酒杯，剛要喝的時候忽然響起唐酒的叮囑，想了下，還是放下酒杯，拿過旁邊一個空的杯子，往裏面倒了點雪碧。

韓明彥一臉疑惑，段一鴻眼裏帶笑，一副“我都懂”的模樣喝了口酒。果然啊，有家室的人就是不一樣了，現在連喝酒都不能随便喝，啧啧啧。

韓明彥開了瓶酒遞到沈肆面前：“肆哥，我可是專門喊你來喝酒的！”

“我開車來的。”

“這有啥，你喝多了我給你喊代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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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肆瞥了他一眼，韓明彥拿起那瓶酒直接遞到沈肆嘴邊：“我和段一鴻都喝了，你怎麽能不喝？以前就你喝的最兇，你不記得了？！”

沈肆拿過那瓶酒，在韓明彥期待的眼神下，面不改色放回到桌上：“開車不喝酒。”

韓明彥：“……”

他翻了個白眼，略顯氣悶的“哼”了一聲。

段一鴻坐在旁邊，臉上帶着笑容。

看來不久之後，他們再想要把沈肆喊出來喝酒将會變成一件艱難的事情。誰能想得到，唐酒回來這短短的時間內，沈肆不僅克制了喝酒，還把煙戒了。

距離看到沈肆上次抽煙，貌似還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韓明彥郁悶的靠在沙發上，将手中酒杯裏的酒一口喝去了一半，而後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沈肆喝了口雪碧，覺得有點甜，順勢也放下了。

拿出手機，他和唐酒的聊天記錄停留在他給她回複的那句“知道了，唐秘書”上。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家裏做什麽，竟然都沒給他再發個消息來。

韓明彥眯着眼睛湊過去看，雖然沈肆用最快速度收回手機，但還是被韓明彥看到了。

他“哦～～”了一聲，搖頭感慨：“我說你怎麽忽然不喝酒了，原來是唐酒特意交代不讓你喝多了啊，怎麽，這就是妻管嚴了？肆哥，這不像你的風格啊！”

說着，韓明彥還打趣着拍了拍他肩膀，一副按道理他應該大男子主義，類似于電視劇裏演的那種霸道總裁的樣子。

沈肆打下他的手：“那你覺得我的風格是怎麽樣的？”

“那當然是霸道啊！你好歹是個公司總裁吧，你喜歡多年的姑娘終于回到你身邊，那恰恰好就是上演霸道總裁寵妻戲碼的絕佳劇情啊！你不走走？”

“……”

沈肆看他的眼神更像是在看白癡了。

也不知道韓明彥這個白癡背地裏是看了多少霸道總裁的小說和電視劇，居然還把劇情梳理的這麽清楚……

眼看着沈肆可能要揍韓明彥了，段一鴻開口圓場：“哎，沈大少爺，唐酒回來了，你是不是特別高興？”

沈肆輕飄飄回答：“這還需要問？”

“那沈大少爺你現在是承認你一直都在等唐酒回來咯？”

“是。”

段一鴻和韓明彥對視了眼，後者一臉無奈笑容的聳了聳肩。肆哥，當初剛和唐酒遇見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的，明明就一臉生疏，現在關系近了點，就這麽直接承認了真的好嗎？！

不知道這話他有沒有對唐酒說過。

沈肆靠在沙發上，姿态慵懶。前面的液晶電視裏播放着最新出的綜藝，段一鴻和韓明彥看得興致勃勃，時不時發出一陣笑聲。

他半眯着眼，電視裏的畫面在他眼中逐漸模糊。

他不由想起當初他失去唐酒所有消息的那時候。

那是高二第二個學期結束後的暑假。

盛夏季節，太陽熱烈的不像話，光是走出家門都覺得皮膚要被灼傷。

沈肆聯系唐酒沒有得到回應後，韓明彥說她可能是在給家裏幫忙。當時唐酒的家裏是開水果店的，每到假期，唐酒都會在店裏幫忙，沒有來得及接電話也是情有可原。

但一連三天都沒得到唐酒的回複後，沈肆頂着毒辣的太陽出門了。

到唐酒家開的水果店的門口，才發現她家的水果店關門了，門口一片狼藉，前面還挂着“門面出租”的牌子。

隔壁小賣部的一個大嬸告訴他：“旁邊那買水果的那家人真是可憐啊，前幾天有輛貨車失控沖進了他們家的店，當時店裏就只有水果店老板的老婆和那幾歲的兒子……真是可憐啊，當場就被撞死了，年紀輕輕的，唉……”

沈肆聽完，整個人都懵了，他站在原地，內心洶湧複雜，可雙腳卻像是被灌了鉛塊一樣沉重，怎麽也擡不起來。

頭頂灼熱的烈陽似乎也沒有那麽難以忍受了。

他很心慌。

他滿臉着急：“那水果店老板和他女兒呢？他們去哪裏了？”

“不知道啊，忽然就關門了，門口那些東西都還沒收拾呢，你看看，亂七八糟的，唉！”

“……”

沈肆緊抿着唇，雙手不由自主的握成了拳頭。

他看着那道緊關着的水果店的大門，忽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唐酒，你在哪裏？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你怎麽都不告訴我一聲？不要忽然消失！不要忽然消失好不好！

在那之後的一個月時間，沈肆都沒得到任何關于唐酒的消息。那時候他還只是一個未滿十八歲的少年，他爸媽都在國外，雖然讓親戚幫忙，可最後查到的也就只是唐酒可能跟着她爸回老家了。

高三開學前，沈肆去過唐酒的老家，住在那裏的人都說沒有見過他們父女。就好像，他們兩個忽然從人間蒸發了一樣，哪裏都找不到……

高三第一學期，沈肆成績急轉直下，原本他成績可以穩定在校排名前三，後面掉到了全校末尾。

所有人都在唏噓感嘆着他到底是怎麽回事。

班主任和年級部主任都找他談過好幾次話，但都不管用。最後還是聯系了他父親，讓他來解決沈肆的事。

沈耀從芝加哥回來後直接去見的沈肆。

當時他在一個小公園裏，那裏曾經是他和唐酒約會過的地方。他就坐在噴泉旁邊的公共長椅上，噴出的泉水濺在他身上打濕了他的外套，可他一動不動的低頭坐在那裏，像是一個雕塑。

沈耀走到他面前，面容凝重：“沈肆。”

沈肆聽見他的聲音，身體下意識愣了下，但還是保持着那個姿勢。

沈耀嘆了口氣，在他身邊坐下：“你準備持續這種狀态到什麽時候？你媽媽很擔心你。”

沈肆沒有應答。

沈耀又說：“那個女孩子選擇消失，那就是不想讓你知道她在哪裏，你一直在這裏頹廢是不會有任何用的，你就算是死了，她都未必知道！”

沈肆抿了下唇，鼻子泛酸。

“既然你在這裏有不愉快的回憶，那就跟我回芝加哥吧，高一那年就喊你回去的，你硬是不聽，非要留在這裏。現在你喜歡的人不在這裏了，也該離開了。”

沈肆愣住，雙手不由自主交握在一起，他皺着眉頭，聲音冷冽：“我不走！”

“理由？”

“她肯定會回來的，她一定會回來的，我要在這裏等她。”

“你能不能清醒一點？”

沈耀同樣皺着眉，表情嚴肅。他起身站在沈肆面前，伸出手剛要去抓沈肆的肩膀，沈肆卻像是感覺到他想要做什麽，像是觸電般的迅速躲開。

沈耀愣了下，眼神錯愕的望着已經站在他對面的沈肆。

他不明白，沈肆到底為什麽要為了一個已經失去蹤影，并且很有可能再也不會回來這裏的女孩子留在這裏。為此，他都能放棄他的家人？！

父子兩個對面而立，氣氛有些僵硬，旁邊噴泉噴出的水聲嘩嘩，時不時能聽到樹上麻雀叽叽喳喳的叫聲。

沈耀望着他，問：“你有沒有想過，她要是一輩子都不回來呢？你就傻乎乎的在這裏等一年又一年？！”

“為什麽不行呢？”

沈肆的聲音忽然輕了很多。他看着沈耀，嘴角扯過一絲笑意，可滿是苦澀。

沈耀似乎能看見他眼裏那微微閃爍着的淚光，仿佛一眨眼，眼淚就會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他愣住了。他那從小到大都要強的兒子，就算摔斷了腿都忍着沒掉眼淚的兒子，現在居然……哭了……

“爸，”沈肆吸了吸鼻子：“求你了，就讓我留在這裏吧，別管我了。”

沈耀皺着眉，心有不忍：“可是你真的要……”

“從我失去她所有消息的時候開始，我就做好了要孤老一生的準備。”

“……”

沈耀看着沈肆，那是他從未見到過的認真且堅定的眼神。

他知道，沈肆不是在開玩笑。

沈肆忽的笑了下，他說：

“爸，就讓我在這裏等她吧。不論結果如何，一切後果我自行承擔，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