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我不想您這麽辛苦

蘇澤翰創業期間, 每天都是早出晚歸。當蘇黎睜開眼睛的時候,常常發現爸爸已經去上班了。到了晚上,蘇黎快入睡的時候也沒有看見蘇澤翰, 有好幾次因為蘇澤翰不在的緣故, 她不像以前那樣很快睡着,而是在顧寶珠的安撫之下才慢慢入睡。

以前在單位上班的蘇澤翰每天準時回家,而現在的蘇澤翰每天都是早出晚歸,極少碰到女兒的醒來的時候。

剛開始的公司什麽都還沒有建立起來,雖然他從原來的單位挖了一支優秀的隊伍,但事情非常多,創業初期有很多事情都需要蘇澤翰親自打理。

有時候, 蘇澤翰即使十分想要早點回去陪伴女兒,可事情一多,就變得分身乏術了。

這樣的情況已經維持了一段時間, 蘇黎從一開始的不習慣慢慢地習慣了起來。她知道爸爸為她在創業, 所以乖乖地不吵也不鬧。

相比較蘇澤翰在單位上班的朝九晚五, 選擇創業的蘇澤翰相對來說要辛苦多了。不僅僅是時間方面的付出, 還有來自精神方面的壓力。蘇澤翰不想創業失敗, 也不想回家繼承家業,他知道自己缺失了15年, 再回到顧氏企業, 第一個感到抱歉的人就是顧翰霖, 其次他志不在家具事業,他喜歡幹自己的老本行。

所以蘇澤翰最近吸煙吸得十分頻繁, 從之前在單位的兩天抽一包變成了一天抽一包。這一切蘇黎都默默地看在心裏,她很為自己的爸爸感到心疼。

雖然現在身邊有爺爺姑姑他們,相比較在以前和爸爸相依為命的生活要好了很多, 可蘇黎仍舊很想要爸爸的陪伴。

當她在人世間第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第一次看到的親人便是爸爸。還是個小寶寶的時候,是爸爸每天不分晝夜地照顧她。牙牙學語的時候,是爸爸耐着性子教了她一遍又一遍的話。

蘇黎從小就沒有媽媽,也從未享受過母愛。她的世界裏有的都是爸爸,每次有什麽事情了,都是爸爸替她頂起了一片天。

可以說,蘇澤翰在蘇黎的心裏占據了獨一無二的地位。自從恢複了上輩子的記憶後,蘇黎對蘇澤翰的依賴又多了幾分。靈魂年紀已經成年的蘇黎為曾經的不懂事深感內疚,如果她當初沒有聽信舅舅的挑唆離開爸爸的話,那麽上輩子的爸爸不會到死孑然一身,孤獨去世。

剛才在回家的路上,蘇黎一不小心在車上睡着了。

她做了個夢,夢見失去了女兒後的蘇澤翰每天過得極其痛苦。他的內心充滿着內疚和自責,幾次三番想要去死,但運氣偏偏就是這麽好,每次都有人發現他尋死,次次都及時地救了他。

後來秦琴告訴他,他女兒的心髒被捐在了一個小姑娘的身上,他這才放棄了尋死的念頭。看着那個擁有女兒心髒的小姑娘一路長大,一路談戀愛,一路生孩子,人生過得極其圓滿了之後,也讓蘇澤翰找到了慰藉。

自從女兒去世了以後,蘇澤翰沒有一天是睡過整覺的,他徹夜地失眠,頭發大把大把地掉,原本儒雅英俊的他仿佛一夜之間變成了老人,身姿也不再筆挺,他就像一個垂垂老矣的男人,有時候獨自走在街上,留下的背影極其孤獨。

就這樣蘇澤翰自我折磨了20年,某一天在女兒祭日的時候,他一個人去墓地去祭拜女兒跟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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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女兒跟妻子的照片時,痛哭流涕,聲聲都充滿着自責。蘇澤翰自始至終都認為自己就是一個不祥的人,不僅克死了自己的妻子,還害死了自己的女兒。

越說越讓人蕭然淚下,充滿自責跟內疚的蘇澤翰跪在了女兒跟妻子的墓碑前,拿出了準備好的農藥,一口不剩地喝完。

蘇黎是哭着醒過來的,她一點都不知道原來自己的離開對爸爸來說受到的傷害是多麽的巨大。她曾經自私地以為,像她這樣又作又壞的小姑娘死了以後,爸爸肯定沒過幾年就會忘記她,然後跟那個秦琴阿姨結婚,再然後生個屬于他們兩個人的寶寶。

當時一想到這種可能,蘇黎覺得有些難過,但更多的是為爸爸感到高興,晚年的時候總算不是一個人孤老終生,有老婆孩子的陪伴應該是治愈他內心傷痛的最佳療傷。

可是沒想到的是,蘇澤翰卻自我折磨了整整20年,最後因為實在太痛苦了,才了卻了生命向妻女贖罪。

在蘇澤翰的心裏,始終認為是自己的責任才導致了妻子跟女兒的離開。

“爸爸,爸爸……”

當蘇黎因為心中的悲痛醒過來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出現在她眼前的蘇澤翰,立刻朝着他伸出了雙手。

蘇澤翰從顧言海的懷裏接過了蘇黎,眼睛裏充滿了慈愛。

“爸爸,我想你。”

蘇澤翰一聽,立刻心裏變得暖洋洋地:“爸爸,也想你。”

蘇黎也看到了站在一邊的顧翰霖,忽然感到有些怕怕的。

她想起了另外一個夢,夢裏的顧翰霖出現在了一間陰幹又漆黑的屋內,鼻梁上架着一副金絲框架眼鏡,手上戴着潔白的手套,卻拿着一把鋒利又寒光冷冽的刀。

他目光怨恨地看向了前面綁在椅子上的一個中年男人,然後拿着刀把他殘忍地殺害了,嘴裏不斷地說着:“蔣山,我明明告訴過你,讓你不要把當年的事情告訴我媽,你居然告訴了她。”

捅完最後一刀後,一股鮮血噴噴了出來,濺了幾滴在顧翰霖的臉上,平添了幾絲陰郁以及邪氣。

“你把我媽害死了,那你就得死!”

一想起這個恐怖的畫面,蘇黎忍不住抖了抖小身板,立刻引起了顧家三個男人的注意。

顧翰霖一臉的關心:“阿黎,你是不是冷了,二叔要不把空調給打開吧?”

蘇黎立刻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趕緊摟着蘇澤翰的脖子,催促着他要回自己的房間睡覺。蘇澤翰以為女兒真的是感到了累,就帶着她去了二樓的卧室。

一推門進去,典型的小公主風格。牆壁是粉色的,到處都是蕾絲,還有可愛的蝴蝶結,布置得十分溫馨可愛。

把女兒放在床沿邊後,蘇澤翰就去衛生間打熱水,先讓女兒刷牙,再給女兒刷牙,然後倒了一大盆的熱水給女兒洗腳。

蘇黎看着打來的熱水後,立刻從床上爬了下來,噠噠噠地從房間裏拿出另外一個臉盆,示意蘇澤翰坐好。

蘇澤翰頓時明白了女兒的舉動在幹什麽,連忙阻止她:“以後等到爸爸老了以後,阿黎再給爸爸洗腳,好嗎?”

他一點都舍不得小小的女兒做這種暖心的事,包括以後老了,只要他自己能動,就絕對不麻煩女兒。如果真的不能動了,他就請個護工照顧自己。他生孩子并沒有某些人的那種像什麽“養兒防老”的思想,純粹就是體會到了當父親的快樂以及滿足。

蘇黎點點頭說了一聲“好”,然後她主動脫了襪子,把小腳伸進了洗腳盆:“爸爸,我自己來。”

蘇澤翰樂了樂:“我女兒長大了,真乖。”

蘇黎這時垂下了眼睛,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爸爸,我不想你賺那麽多錢了。”

蘇澤翰不明白女兒這話的意思:“為什麽呢?”

蘇黎仍舊一臉的不高興,嘟着小嘴巴說了一句:“因為你好辛苦啊,天天都見不到你。”

蘇澤翰的心裏暖暖地,但仍舊想要故意逗逗女兒:“可是爸爸如果不多賺點錢的話,阿黎的新衣服大房子都沒有了?”

開始創業的第一天,父女倆都有過美好的憧憬。當時的蘇澤翰問女兒如果賺了很多很多錢那該怎麽花,人小鬼大的蘇黎就說要買好多新衣服以及住大房子。

蘇黎一聽,立刻否認了起來:“阿黎現在不要新衣服跟大房子了,因為爸爸太辛苦了。”

蘇澤翰感動極了,他之前還因為接下一個大單子沒有足夠的人手而發愁,可現在聽到女兒這麽說了以後,就下定決心一定要克服各種各樣的困難,他一定要賺大錢,先要給女兒最好的生活,想要給女兒未來的人生被別人羨慕着,更想要女兒長大了以後因為他的強大而不會未來婆家所看不起。

隔了幾秒後,蘇澤翰笑着安撫女兒的情緒:“爸爸答應你,等爸爸的公司一切都穩定了下來,爸爸保證每天準時上下班,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早出晚歸了好嗎?”

蘇黎雖然一點都不想爸爸如此辛苦,但明白爸爸創業的初衷是什麽,勉強又懂事地點了點頭。

“那一言為定,說謊的就是小狗。”

蘇澤翰伸出大手按在女兒小小的手上。

晚上10左右,等到蘇黎徹底睡着的時候,顧言海分別把兒子女兒叫了出來。一家人坐在客廳裏,顧言海把顧太太患宮頸癌的疾病告訴了他們。

顧寶珠當場哭了出來,她怎麽都沒有想到自己的媽媽會得這種毛病,同時又內疚自己為什麽沒有好好地關心過媽媽。她從小就是一個被寵愛着長大的女孩子,無論遇到什麽困難都是父母跟哥哥走在前頭,幫她遮風擋雨,突然知道了媽媽患病後,顧寶珠有一刻竟然除了害怕外,完全是不知所措。

蘇澤翰跟顧翰霖得知顧太太患的是宮頸癌以後,震驚過後就是傷心,尤其是顧翰霖,他整個人都籠罩在陰影之下,一聲不吭的模樣在微黃的燈光照耀之下,看起來是那麽地難過。他在怪自己,為什麽從來就沒有多花一點時間去陪伴自己的媽媽,悔恨,自責,又難受。

全家人坐在沙發上,都一聲不吭,氣氛一下子沉悶又痛苦。最後蘇澤翰提了出來:“爸,翰霖,寶珠,我們去京城吧?那裏有最好的醫生跟醫院,媽媽得的不是晚期,只是中期而已,一定還有救。”

顧言海看了顧寶珠跟顧翰霖一眼,彼此從眼神得到了同意,就這樣他們一致決定了要把顧太太轉到京城的大醫院去治療。

家庭會議結束了以後,顧言海讓兒子女兒回去休息,唯獨叫了顧翰霖留了下來。

父子倆一起去了書房,他們都是不擅于交談的男人。

一開始,顧言海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同樣,顧翰霖也是。兩個男人彼此看了對方一眼後,都沉默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顧言海主動地打破了平靜。

“翰霖,最近公司的生意還不錯吧?”

顧翰霖把握成拳頭的手放在嘴邊輕輕地咳嗽了幾聲,回答:“最近生意都挺不錯的,爸,你是不是問什麽時候把公司交給哥哥?”

顧言海的目光忽然一暗:“我沒哪個意思。”

一開始找到了大兒子以後,他當時确實有那方面的意思。可某一次下班的時候,路過顧翰霖的辦公室時,看着他專心致志地工作模樣,又看到放在桌子上的完全冷掉的盒飯,顧言海第一次覺得懷疑年輕時候的自己是不是太過于武斷又固執?

顧翰霖故意不去看顧言海的眼睛,目光看向了書架上面的書籍,自顧自地說:“家業是大哥的,公司也是大哥的,我不會有什麽非分之想。以後公司每年的年收入除去必要的股東分紅外,我會讓財務把剩餘的利潤轉給大哥的賬戶,至于我這個總經理就給大哥打打工吧。”

顧言海一聽,忽然心生出了一股內疚。

他走過去,拍了拍顧翰霖的肩膀:“孩子啊,我叫你來書房,不是你說的那個意思。雖然你大哥是我的接班人,可同時你也是我的兒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也不會特別虧待你的。”當說出最後那句話的時候,顧言海的聲音略微地有些沙啞以及哽咽。

顧翰霖沒有說話。

顧言海嘆了一口氣:“自古兄弟争奪家業最後搞得兩敗俱傷的例子很多,所以我跟你爺爺一開始就商量好了,家業以後就由你大哥繼承,至于家産就由你跟寶珠繼承。現在看你們兄弟倆的感情這麽情深義重,肝膽相照,我也就放心了,以後顧氏就交給你們兄弟倆吧。”

顧翰霖忽然低下了頭。

他不敢擡頭去看顧言海,生怕被人看到了他眼裏的脆弱,感動,以及內疚。

“爸,其實我……”

鼓起勇氣,顧翰霖想要告訴顧言海當初蘇澤翰被綁架的真相,可是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被顧言海給打斷了。

“好了,不要說了,趕緊回去睡覺吧。明天一早起來還要上班,年輕人還是要注重自己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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