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張家如今在朝中是真的煊赫, 張家三代人都在朝為官，張老大人其實在孫女嫁到了榮國府之後，就想要告老還鄉, 可惜的是，聖上并不肯批複。

張家人能夠有這般的權勢，自然是因為張家很好用，他們屬于那種會做人, 會做事的，總能夠體察到聖上的心意, 不會真的違逆了聖上的想法, 聖上用着順手，自然舍不得就這麽放走了。對于聖上來說，跟他打交道最多的自然是閣臣, 內閣之中, 閣臣的數量一般都有個近十個, 六部尚書是一定會進內閣的，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幾個人。

閣臣并非都是聖上選出來的, 有的根本就是下面推舉上去的，這也算是與士大夫共天下。聖上并不是那等獨夫，他秉性并不是非常強勢之人, 所以，下面推舉上來，他也就順理成章批複下去。只是這裏頭并非所有人都跟聖上一條心, 他們總有自己的立場，說白了，歷朝歷代, 做臣子的，最希望做的事情，就是搞個籠子将皇權關進去，如此才符合他們的利益。在這樣的情況下，聖上自然願意扶持那種堅定地站在自己這邊的。

張家雖說并非那等谄媚之輩，但是，他們做人圓滑，做事講究策略，并不是那等邀名賣直之人，因此，行事就比較讨人喜歡。

聖上一直對如今那位首輔劉新禹不滿，這位是靠着資歷做了首輔，本身的能力不過就是中人之姿，能力不行也就罷了，偏生常有一些倚老賣老之事。聖上每每暗示他年紀大了，該致仕了，他就當做沒聽見，依舊是霸着位置不肯丢。聖上一直想要将劉首輔攆走，換上張老大人做首輔，可惜的是，聖上是個要臉面的，劉首輔又沒有做出什麽錯事，抓不住他的把柄，因此，即便是聖上也不能真的直接找個借口将人攆走，只能就這麽忍了！

內閣之中，劉首輔如今已經擺出一副無為而治的模樣，反正他這個身份地位，做得越多，說不得就錯的越多，反正遇上什麽事情，直接拉上一幫閣臣讨論，回頭選擇多數人的意見就可以，就算是出了差錯，也有人背鍋，不會落到劉新禹頭上。

張老大人對劉首輔這般那叫一個深惡痛絕，曾經暗中勸過幾次，可惜的是，這位劉首輔那是真的宰相肚裏能撐船，頗有些唾面自幹的氣度，張老大人又是個素來圓滑的，自然不能指着劉首輔的鼻子罵他占着茅坑不拉屎，幾句委婉的話對于劉首輔來說，那就是清風拂面，不值一提。

劉首輔占着這個位置其實也有自己的考量，他也是寒門出身，走到如今這一步，也有諸多因緣巧合的成分，只是，劉首輔自個混得不錯，但是劉家人卻都非常平庸，簡直像是一大家子的靈氣都落到了劉首輔身上。好在，劉家人雖說才能平庸，卻不是什麽會惹是生非的性子。一直也比較老實，沒有仗着劉首輔的勢力胡作非為。

劉首輔如今之所以支撐着，無非就是等着劉家下一代有人才接檔，像是現在，劉首輔的孫輩有點資質的都在讀書，可惜的是，最強的也就是個秀才。秀才放在鄉下或許還算是個人物，但是放到城裏，那就非常一般了，劉首輔就是死撐着，一定要等到劉家起碼出個舉人，他才能放心，要不然，他回頭閉眼了，劉家卻是守不住如今的家當，又得落入到寒門的行列之中。

好在劉首輔也是個與人方便與己方便的，他其實明白聖上的心意，因此，在內閣之中，他如今雖說還占着首輔的名分，但是權力卻是開始下放。

張老大人作為最有可能接任首輔之位的，自然是被劉首輔另眼相看。

問題是，張老大人真的嫌這位置燙手，他是真害怕，自古以來，水滿則溢，物極必反，張家顯赫到如今這個地步，張老大人每每輾轉反側，心驚肉跳。

因此，張家需要有人分擔風險，然後，張老大人就盯上了孫女婿賈赦。賈赦這人要說優點，還真的算不上多，這家夥就是個典型的纨绔，當然，屬于那種比較無害的纨绔，因為他感興趣的東西是死物，所以，他不會像是許多纨绔一般欺男霸女，走馬章臺。

但是，賈赦只要會投胎，那就足夠了。他生在國公門第，又是長子嫡孫，可以說，他根本就是躺贏的那種。別人出生就在羅馬，他直接生在了羅馬的市中心。

賈家如今分了家，拉上了賈赦，就等于是将榮國府拉上了戰車，因此，張家那邊一盤算，就幹脆找上了賈赦。正好賈赦如今正處在迷茫期，被張家一忽悠，頓時屁颠屁颠地跟着跑腿去了。

等到賈代善知道的時候，張家已經給賈赦安排了一個臨時的官職，如今正忙得腳不點地。

賈代善只氣得要死，只覺得這個兒子是白養了，但是很快想想，又覺得賈赦确實不可能一輩子在自己的羽翼下生活，賈赦雖說跟太子關系不錯，但是皇家人有幾個是真的講感情的，你要是沒用，他跟你講個屁的感情。

就像是賈代善自己，雖說當初的确是跟聖上有感情，但是，當年雖說聖上是個不得寵的皇子，但是總有人是樂意燒冷竈的，到頭來賈代善平步青雲，一直簡在帝心，而曾經對當年的七皇子表示過一定的好感，甚至在一些地方給七皇子行了方便的人呢？如今又有幾個還能在朝堂上看到的？

賈赦想要維持自己在東宮那裏的影響力，就不能只憑着所謂的忠心，還有家世，他得讓自己有用起來。要不然的話，對皇家來說，情分值幾個錢？別看聖上對奉聖夫人如何，實際上，奉聖夫人的情分也就是那麽多，關鍵是甄家肯幫着聖上幹髒活，背黑鍋！

因此，賈代善幹脆對親家使喚賈赦的事情當做是沒看見，甚至有的時候還會幫着行一點方便，倒是弄得賈赦叫苦不疊。

之前因為□□的事情，聖上再次對皇莊關注了起來，以前的時候，聖上覺得皇莊上就是一些無害的東西，如今他就不這樣想了，畢竟，有的東西看起來無害，但是落到有心人手裏，就會搞出大災難來！

因此，聖上如今對皇莊的監視力度增加了許多，當然，這種監視是在不影響顧衡還有一幫研究人員的生活情況下的，只是時刻關注各種研究的進度而已。而因為上輩子的習慣，顧衡不管做什麽，習慣于先制定進度表，因此，對于聖上派出的人來說，這些還是比較友好的。顧衡自個很少去研究一些高危的東西，因此，只要研究內容不至于讓一些不該知道的人知道，進度什麽的，他并不會隐瞞，這也是為什麽聖上一直能夠對他報以極大信任的緣故。

賈赦如今在兵部任職，有的時候難免要跟皇莊上打交道，每每過來，他都忍不住要抱怨幾句，畢竟，他原本的想法幾乎就跟混吃等死差不多，總之，就是頂着個爵位和一個虛職，在家玩古玩金石就行，但是如今，賈赦居然在兵部也做出了一些成績。

問題是，他真的不想這樣，在家把玩他的珍藏不好嗎？為什麽要在衙門裏頭天天應卯，每日裏忙得不可開交呢？

賈赦來的次數多了，自然也帶來了不少消息，然後顧衡就意識到，似乎朝廷有意要打仗？

“沒錯！”賈赦聽到顧衡的疑惑之後，他呼出一口氣，有些無奈地說道，“北邊那邊如今情勢有些不對勁！”

顧衡頓時皺了皺眉，這不應該啊，這個時候，簡直是上千年來，中原跟北戎草原那邊最和諧的時候了。原本的九邊都開辦了榷場，就在榷場附近，各種作坊都建立了起來，他們大肆收購北戎人的羊毛，還有教導北戎人對羊奶牛奶什麽的做初步的處理，然後運到作坊那邊進行進一步的加工。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一直以來的主食其實不是什麽牛羊肉，而是各種奶制品，比如說奶幹奶酪，在一些比較困難的年景，就算是北戎人的貴族，桌子上也未必能有幾塊肉。

北戎人制作的奶制品工藝其實很粗糙，存儲時間也不長，而中原這邊，因為南方開始大面積種甘蔗，甚至是北方也開始種植甜菜，如今糖的産量大增，因此，臨近草原的那些作坊，開始嘗試着将牛奶羊奶制作成各種奶酪，奶幹甚至是奶糖，這個存儲時間可就長多了，而且銷量也不錯。即便是北戎人也願意買一些，畢竟，這些口感可比他們自個制作出來的強多了，他們自個煮羊奶的時候，可舍不得往裏面放糖。除此之外，那些商人還向北戎人收購新鮮的牛羊肉制作成肉幹和簡單的罐頭，朝廷可是采購了不少做軍糧，而民間對此接受能力也還算是不錯。

總之，北戎人如今對于中原在經濟上依賴很大，不需要打草谷，就能夠獲得很好的生活，就算是那些貴族，也不是滿腦子打打殺殺，他們如今的生活可比之前強太多了，因此，對于如今的生活非常滿意，以至于一些原本就生活在靠近長城草場的幾個部族已經上書請求內附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北戎到底是犯了什麽毛病，要跟中原對着幹！

顧衡的疑問在賈赦這邊顯然沒能得到解答，賈赦自個還一臉懵逼呢，不過沒多久，顧衡還是知道了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