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決心

整個新手大廳的上方，都傳來消息：“注意注意，一個小時候，游戲即将開啓。請各位人員各就各位，做好準備，現在，進入開啓之前的休息時間。”

鄭威的眼前一片黑暗，他什麽都看不到，只能夠在心中默默的數數來計算時間。約莫是一個小時的樣子，他的眼前一亮，發現整個圖書館的燈光十分充足，每個地方都照的纖毫畢現。

鄭威很意外的發現圖書館中，先前的那只金毛犬不見了，而且多了一個小孩。

那個小孩約莫七八歲，帶着一頂帽子，穿着牛仔背帶褲，坐在書吧的一角安靜的喝水。

鄭威以為那個人是玩家，便朝着那人走過去，說：“你好，請問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小孩沖着鄭威一笑，說：“嗨，別緊張，我不是玩家，我是這裏的清潔程序。”

鄭威一愣：“什麽？！”

小孩滿足的吞了一口水，露出兩個酒窩：“我原本是新手區的一個喪屍怪，我見過的你，你就是被翼教官帶去參觀新手區的指路npc。”

鄭威去看那個小孩，小孩的皮膚細膩光滑，眼鏡明亮，根本看不出他曾經是一只喪屍。

鄭威也對着那個小孩笑了笑，他以前還以為這裏只有自己一個人呢，現在多一個人來陪自己，習慣了孤獨的鄭威心中竟然莫名的多出一絲溫暖。

鄭威拉過一旁的椅子，坐在小孩的旁邊，說：“喪屍？也會被丢到這裏來嗎？”

小孩嘻嘻的笑了：“我當喪屍有很多年頭了，厭倦了喪屍的生活，所以在上面例行檢查的時候，我表現的不合格，它們監測我不再适合當喪屍，正好這裏缺一個清潔工，所以我就被調過來了。”

鄭威哦了一聲，他伸出手：“你好，我叫……”

小孩打斷鄭威的話，并且拒絕和鄭威握手，他用自己的手牢牢的握住水杯，說：“我不想知道你的名字，而且，因為某些原因，我也不想和你太過熟悉。我的名字叫做莫言，以後沒事不要找我說話。”

鄭威也就知趣的沒再和小孩說話，他站起身，試圖離開圖書館，但是走到門口的時候依舊出不去。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只功夫熊貓朝這邊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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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熊貓看到自己的時候，臉上就露出了笑容，并且十分熟悉的和自己打招呼：“嗨，你好！”

鄭威把這只熊貓讓到了圖書館裏，熊貓卻并沒有離開去別的地方，而是拿一只手搭在鄭威的肩膀上，說：“我特意早早就來，怎麽樣，你還記得我嗎？”

鄭威感到一陣迷茫，他也覺得熊貓莫名的熟悉，不是因為他的外形是功夫熊貓的原因，而是，那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就好像，前世他們曾經見過，或者，他們應該在不久前聊過很長時間一樣。

但是鄭威仔細的回憶，确定自己是第一次見這個熊貓。

鄭威的眼中不覺的流露出一絲詫異：“我……認識你嗎？”

熊貓那手掌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哀嚎：“oh no！你居然不記得我了！這不可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鄭威看着熊貓，聲音有些遲疑：“我……應該記得你嗎？”

半個小時以後，鄭威聽熊貓講完一系列匪夷所思的關于自己死亡的故事，他覺得這太荒謬了，面前的熊貓一定是在騙自己。

但是，卻不知道為什麽，鄭威的內心，卻相信這個熊貓所說的話。

熊貓在鄭威這裏沒有得到他想要的隐藏獎勵，有些沮喪，連怪都沒有殺就下線走了，鄭威靜靜的站在窗戶邊上，看着外面的夜景，聽着風中喪屍的呼號，開始認真的思考起熊貓所說的那一系列的話來。

如果，熊貓說的都是真的，如果，自己身上真的有他所給的死亡記錄藥水和錄音紐扣的話，那麽……自己肯定會做點什麽的。

鄭威一步步的推測自己的行為。

第一件事情，顯然就是驗證熊貓所說的話。

那麽，自己一定會重新測試一下關于死亡的事情，死亡很簡單，也很快，所以自己一定會挑選一個沒有人的時候來測試，為了避免自己忘記，一定會在顯眼的地方留下什麽東西。

但是現在，鄭威發現圖書館沒什麽顯眼的地方有自己留下的紙張或者文字什麽的。

那就說明，這個測試自己已經做過了。

下一步，自己一定會進一步弄清楚重啓的意思。

于是……這就是自己當初找熊貓要錄音紐扣的原因嗎？

重啓因為自己不清楚他的時間和間隔距離，所以，自己一定會把錄音紐扣藏在某個地方。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錄音紐扣會被自己藏在什麽地方？

鄭威第一眼想到的就是書吧，他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走了過去，看見了坐在書吧裏發呆的莫言。

鄭威清楚的記得，一開始的時候，圖書館裏是有一只金毛的，那只金毛應該是熊貓口中的清潔程序，但現在那只金毛并沒有出現，而是換成了坐在書吧地區，喝水的一個叫做莫言的小男孩。

莫言說他自己以前是喪屍，因為不符合要求被調過來的，清潔程序會吃掉自己的屍體，那麽這個曾經做過喪屍的程序，自然也知道該怎麽吃屍體。

鄭威警惕的看着莫言，莫言的雙手撐着下巴，正看着遠處發呆。

怪不得，莫言說“鑒于某種原因，我不希望和你很熟悉”，那是因為熊貓沒有說謊的話，這個莫言，承擔着清潔自己的任務，所以他不希望和自己很熟。

鄭威的視力非常好，他掃了一眼書吧，自己可能藏東西的地方，但是依舊沒有找到那枚傳說中的錄音紐扣。

漸漸的，圖書館的玩家多了起來，鄭威很擔心自己曾經藏起來的錄音紐扣被玩家拿走，所以他很警惕的盯着這些進來的玩家，但并沒有玩家理他，也沒有玩家再來殺他。

鄭威很想再次見到那只自稱和自己很熟的功夫熊貓，可是熊貓并沒有出現。

時間過的很快，大廳中似乎一直都是晚上的樣子，沒有白天，燈光永遠開着。鄭威也沒有見到那個傳說中殺了自己數次的矮胖子。

等到圖書館中又只剩下小孩莫言的時候，鄭威發現莫言趴在書吧的桌子上睡着了。

鄭威這一整天，都在想自己會把錄音紐扣藏在什麽地方，他在有玩家來的時候，幾乎把每一本書都翻遍了，他着重的翻了翻計算機類和歷史類的書籍，他覺得自己有可能會把東西藏在這裏，但是一無所獲。

直到這個時候，他百無聊賴的一邊敲面前的吧臺，一遍思考的時候，忽然發現吧臺的前面是一個空出來的區域，很适合自己的死亡或者出別的什麽狀況。

鄭威心中一動，他去看莫言，莫言還在那裏睡，于是鄭威小心的挪動了一下吧臺，朝着吧臺底下露出的地面看去。

在平整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一枚黑色的紐扣，靜靜的躺在原地，一動不動，紐扣在燈光的照射下，閃出妖異的光芒，鈕扣上紅色的指示燈，依舊亮着，這表明錄音機直到現在，還在錄音。

鄭威的呼吸一下子就急促起來，他彎腰，去将那枚紐扣撿了起來，緊緊的握在手中。他走到窗邊，按動紐扣反面的播放按鈕。

翼教官那冰冷而森然的聲音，從這個錄音紐扣中傳了出來：“你的狗怎麽死了？”

鄭威聽得見自己的聲音，那聲音聽起來似乎來自千萬年前一般：“我殺死的！”

“你為什麽殺死你的狗？”

“你知道重啓是什麽意思嗎？”

“你只有一次機會，即便是你知道了，你也不會記得，你還要知道嗎？”

“是的，我想要知道，請你告訴我”

……

鄭威站在窗戶邊上，錄音紐扣中的錄音，已經全部放完了，他的耳中，聽得見遠處喪屍的呼號，和一些慘叫聲。

遠處是城市的輪廓，那裏幾乎是一片黑暗，仿佛暗夜中吞噬生靈的獸。

下雨了，鄭威覺得有什麽東西飄到了自己的臉上，他伸手一摸，正是點點的雨水。

如果不是遇到了熊貓，如果不是機緣巧合，自己就算是在這裏呆上百萬年，死個十萬次，自己都不會知道。

果然，這個游戲的程序設計者，很能夠讀懂人的心裏。

自己會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安靜的，甚至帶着點愉快的在這個圖書館，度過上萬年，只要游戲不死，自己也就不會消失，也就是翼教官所說的永生。

永生誰不羨慕，誰不想要？可是想要的，決不是這樣的永生，決不是自己的命運，人生，甚至連記憶，都能夠任由它人操縱的永生。

這樣的永生，和一具行屍走肉，沒有任何分別。

鄭威将錄音紐扣上的內容全部删除，然後把這枚紐扣，默默的放倒了上衣荷包中。

從此往後，自己不可以死，不可以被重啓，更加不可以被删除。

或許程序們不在意這些東西，不在意記憶全無，一遍又一遍的輪回重複，但是，自己不是程序，自己是人。

因為，自己想要真正的活着。

就好像當初，鄭威選擇那個按鈕的時候，上面出現的那句蠱惑人心的話“想要，改變這一切嗎？想要……真正的活着嗎？”

沒有記憶的靈魂，算不得靈魂！一個靈魂，是無法容忍被它人肆意的篡改，删除。

鄭威在心中這樣對自己說：我，不要被重啓！我，必須逃離這個地方，在被逼瘋以前，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