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庶長子的作用
溫綸清醒過來的時候,疼得一時腦子發懵,過了半天才勉強緩了過來。不是疼痛減輕,而是稍稍能夠适應。要不是他一時痛到甚至找不到手腳在哪兒,他這會兒絕對抱頭撞牆。
溫綸雖然不是什麽大富大貴家長大的,可是現在的獨生子女,哪個不是嬌生慣養。溫綸活到二十歲,不過才大二的小青年一個,生平感受過最大的疼痛,也就是學自行車的時候摔跤,現在這種疼,如果不是直至腦門的話,他都能懷疑是在生孩子!
等到他渾身被冷汗泡了三泡之後,才茫茫然恢複了一點思考能力。
第一反應是:就這麽穿了?
第二反應是:還能不能再苦逼一點?
這個原身到底有多廢柴?身為一個縣伯的長子,竟然能混到這個地步,也真是奇葩極了。雖說這是庶長子吧,可他母親是他父親的真愛,連帶着愛屋及烏,原身受到的寵愛,絕對超出幾個嫡子嫡女。現在老爹病重快要不行了,他不在病床前侍奉,倒是被幾個嫡出的弟妹折騰到一命嗚呼,比弟妹多出來的幾個年頭,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溫綸還在頭疼,就聽到外面傳來的喧嘩。
“大少爺還沒醒,三少爺四少爺大姑娘,就不用進去了,免得過了病氣。”中年女人的聲音十分谄媚。
“出去!怎麽我這個當弟弟的,還不能來看看大哥?”少年的聲音努力裝着威嚴的樣子。
“老奴哪兒敢哪?老奴這還不是為了幾位主子着想……哎喲!四少爺,您別伸腳,仔細老奴絆到您!”
“嗤!滾遠點!”男孩子的聲音十分嚣張任性。
“啰嗦什麽。”伴随着少女的聲音,然後是木門被推開的聲音,“粉荷,去門外守着。”
“是。”
過了一會兒,男孩子的聲音響起:“狗屁的大少爺,一個妾生的也配!”
少女立刻道:“溫、景、盛,怎麽說話的?”
男孩子顯然不服:“怎麽還說不得了?你心裏不也是這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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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阻止道:“好了。景勝,姐姐說得對。心裏面想歸想,說是不能說的。”
男孩子嗤笑一聲:“但是能做是吧?”
少年少女沉默了一會兒,少女才道:“咱們這大哥的命還真硬。”
少年也很是老誠地嘆了一口氣:“可惜我那一錢奪命散,花了三兩銀子呢!敢情還沒三文錢耗子藥有用!”
男孩子溫景勝道:“哥哥姐姐也太心軟。姐姐你當時既然誣‘咱們大哥’和紫蓮有染,怎麽就關個柴房了事?還沒關上兩個晚上就被放了出來。”
少女嬌笑一聲:“我這還不是看在你已經把他推進荷塘裏,全身濕透的份上。我可沒讓他有時間換衣服。”
少年喟嘆:“你們啊……姐姐你連個名目也不好好想,大哥當時可是還在荷塘裏面,怎麽能夠和你那紫蓮丫鬟有首尾?”
少女冷哼一聲:“當時沒有,不能以前有?我房裏好好的大丫頭,還指着陪嫁。你倒好,先一步用上了。我不說,不代表不知道,真當你姐姐是傻子?”
少年趕緊賠不是,然後似乎往溫綸這裏走進了兩步,又退了回去:“行了,我們回去吧。看着鬼樣子,眼睛能不能睜開還是個問題。”
少女很是贊同:“就是能睜開又怎麽樣?他那狐貍精娘,不是說了到時候給老爺子陪葬了嘛!倒是把他從柴房裏給放了出來。可那又怎樣?沒了老爺子和他那狐貍精娘,他溫綸一個人還能翻出什麽花來不成?更何況……”
少年接着道:“更何況,他都要被轎子擡出去了,嘿嘿。”
後面雖然沒有關門聲,但是顯然這三個主子是出去了。
幾乎是立刻,最開始那個中年女人走進了門:“哎喲,這手都斷了,連個門都不關。”待到近前一看,“大少爺這是……您可千萬争氣,老奴這就給你擦身。”
擦身換衣換床單被褥,一套流程下來,溫綸竟然丁點沒感覺到,渾身除了疼還是疼。
剛才那來去的三個極品,正是原身的弟妹。
原身的爹是個貴族,不過如今已經承襲了幾代,只剩下一個縣伯的稱號,也不過是在一個荒涼的小縣城裏抖抖威風,實權是沒有的。每年拿着點祿米和朝廷的賞賜,日子在這個窮鄉僻壤過得倒是十分不錯。
縣伯府人口簡單,老縣伯不過一妻一妾。妾就是原身的娘親吳氏。吳氏出身貧寒,只能做個妾氏。老縣伯到了年紀,就娶了現在府上的主母劉氏。劉氏是知縣的女兒,盡管是個芝麻官吧,好歹也沾了個官字。劉氏也是官家小姐模子裏烙出來的,但沒想到她一進門,老縣伯就給了她一個“驚喜”——一個大肚子的妾!
劉氏現在都已經進了門了,說什麽都晚了,只能故作大方地把苦水往肚子裏咽。本想着生兒子哪那麽簡單,若是這吳氏生出個女兒,大不了到了年紀貼點嫁妝往外一嫁,倒也能眼底下幹淨。可沒想到這吳氏真是“争氣”,一下子就生了個兒子!
庶長子這三個字,放哪裏都是打女方的臉。可是劉氏又能有什麽辦法呢?這老縣伯再怎麽樣,也是個伯!她爹不過是個七品縣令,還能真對上不成?最後也就意思着鬧了兩下,也不過是你放狠話我遞梯子,默契非凡。
好在這老縣伯除了這個妾之外,并沒有再往府裏添什麽亂七八糟的人。雖然有個庶長子堵心,但日子到底比其他那些當家夫人要舒心得多。
現在老縣伯也看着就要兩腿一蹬,那吳氏也自請陪葬了,那個庶長子命大沒死,倒是可以幫她解決一件麻煩事。
“娘!你怎麽給那……大哥那麽多陪嫁!”溫寶淑,溫家唯一的姑娘平日裏當然是跟着劉氏一起學習管家,如今一看溫綸的嫁妝單子,立刻就發作了。
劉氏一把拍開溫寶淑的手:“你懂什麽?外面那麽多雙眼睛看着,難道我還能苛待了你大哥?再說,你大哥不去,換你去,你願意?”
溫寶淑一時語塞,只能跺了跺腳。
劉氏見狀,輕笑:“行了,眼光看遠一點。你大哥這一去是替你爹報答那救命之恩,是大大的孝行,是好事。當年留下的婚書俱在,我們溫家難道還能賴掉?你們幾個倒好,差點把人弄沒了。萬一真沒了,你們就沒想過怎麽收場?”
溫寶淑眉頭一蹙:“還能怎麽收場?不過是一個山溝裏的大老粗,大字不識一個,難道還能鬧上咱們伯府?長了多少個膽子?”
劉氏心裏也是一樣認為,但是:“保不齊真長了熊心豹子膽呢?再說人家當年确實救了你爹一命,哪怕是讓你嫁過去,也是應該的。”
“我才不嫁!”溫寶淑跳腳,恨恨指着那長長的嫁妝膽子,“哼!剩下的就當是大哥的棺材錢,就不知道他有沒有命活到那山溝子裏?”
劉氏皺眉,反手輕輕打了溫寶淑一下:“怎麽說話的?這話在娘跟前說着沒事,記着你以後還要嫁人的。出門只能說你大哥有孝心知道嗎?你大哥這是給你爹沖喜!”
溫寶淑嗲聲道:“知道啦,娘~我這不是在娘跟前才這樣嘛!”
此刻還遠在京城的大老粗,完全沒想到回家會有大驚喜在等他,高高興興地收拾好簡單的行囊,牽着一頭小毛驢就要翻身上去。
“熊将軍!”
熊星宇聞聲,腿一軟差點跪下。他這名字,攏共就三個字,怎麽能被叫得這麽……嗯……如泣如訴?艾瑪,他這個大老粗也能拽上一句成語!四個字的!
熊星宇這麽一晃神,叫住他的人已經走到他跟前。白衣少年不過十五六歲年紀,生得簡直面若桃李,比起一般女子的顏色還要豔上三分。簡單的一身白衣,其實用銀色的繡線仔細繡上了精美的圖案,在陽光的照射下,簡單的雲紋簡直像活了過來一樣在流動。
“熊将軍,您這……真的是要離京?”白衣少年蒼白着小臉,眼眸微擡,眼底水光乍現,簡直我見猶憐。
熊大老粗卻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整個身體往小毛驢上一靠:“是啊是啊!”
白衣少年往前一步,貝齒微微咬着下唇,兩片不點而朱的嘴唇看上去更是誘人采撷:“您……将軍您就不顧和璞瑜的往日情分嗎?”
熊大老粗聞言,立刻腿不軟了,腰杆子也直了,斜挑的劍眉猛地一皺:“這位公子……你到底是誰?熊某認識?”
小毛驢“恩昂恩昂”地叫了兩聲,聽上去簡直像是在附和:對啊,你誰啊?
白衣少年頓時羞窘萬分,但硬是沒有挪步。也虧得這條大街上全是高門大戶,平時往來清靜,否則這番作态,早就有人圍觀了。
即便如此,也馬上就有人跑了過來。這人卻是熊星宇認識,還是熟識的。
“老熊,唉唉唉,對不住!”來人一副标準的貴公子打扮,一路狂奔過來,等緩過氣擡頭一看熊星宇的打扮,先哈哈哈笑了半天,“你這樣子,該不會真要回山裏種田吧?”
熊星宇一拍身上的衣服,眉頭一挑:“還能有假?林老二,你這是怎麽回事?”
林老二一手拉着白衣少年,臉色有點尴尬:“這是我家老幺,平時一心讀書,那個、那個啥……你上次不是來我家喝酒嗎?”
熊星宇的眉頭皺得更緊:“喝酒咋滴了?我又不單是到你林老二家裏喝過酒,再說又不是我一個人去的!”
林老二一抹臉,這話他也想問人啊,可誰曉得他這恨不得鼻孔看天的幺弟,就瞎了眼看上了這個熊瞎子!可不管怎樣,一邊是自己軍功赫赫的老戰友,一邊是自家小有點文名的幺弟,林老二期期艾艾着好歹是把結親的意圖給說明白了。
“咱們兩家也算是相配,老熊你覺着呢?”
熊星宇一瞅那羞紅了臉躲在林老二身後的白衣少年,被他擡起的含羞帶怯的一眼,立刻又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突然靈光一現:“我有婚約在身的!”
林老二大驚:“咦?怎麽沒聽你說過?”
白衣少年的反應更大:“騙人!你怎麽可能有婚約?”
熊星宇大臉朝天,一派向往:“我這次回去就是娶媳婦兒的。”對啊!他老爹當年救了個貴人,說好了要兩家攀親的。他手上還有婚書呢!
這話不是說說而已。熊星宇雖然離京,身上的品級卻還沒撤,實打實的二品大員,娶了媳婦兒不是到官府立個文書那麽簡單,而是要上報後給媳婦兒加诰命的。所以,這事假不得。
所以,不管白衣少年再怎麽凄楚可憐,也只能目送熊星宇跨上小毛驢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毛驢:力氣大,背大象!
老熊:明明是熊,怎麽就大象了?
小毛驢:力氣大,載老熊!
老熊:呸,老子是個人!
小毛驢:……只是一個人……沒勁……啊,驢生一點追求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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