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沉默的氣氛彌漫在一間餐廳角落的座位上。

江雨寧咽下口中的菜肴後，終于擡起頭與對面的男人直視，眼裏有着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神情。

“你父母希望我們結婚。”她直接地道。

“咳咳！”坐在她對面的紀允風差點嗆着，“怎麽又突然提起這件事？”

“當初你無故取消與曲家的婚約時，他們就跟我提過了。”她喜歡他，所以對于當“備胎”一點也無所謂。

說真的，紀允風滿不想再提到那時的事了。

“就因為他們希望？”他不喜歡毫無自主性的女人，那種時時刻刻非要男人保護的女人總讓他心煩。

“我……”她也是如此希望啊。“你現在也沒有固定的女伴，況且，穩定下來也沒什麽不好。”

“誰說我沒有固定女伴？”他不想傷她的心，卻還是不得不讓她失望。

他對江雨寧一點感覺也沒有，父母希望，不代表他也希望。

“我沒見過……”

“我有。”紀允風情願騙她。

“你沒有。”她說得篤定。

“雨寧，”他低沉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我不會因為父母希望如何，再一次拿自己的婚姻開玩笑，我已經學乖了。”

如果不是因為拒絕她太多次，怕她難過，加上父母不斷叨念，他壓根不會答應和她吃這頓飯。

“你可以試着愛我嗎？”大家都這麽希望，尤其是她自己，“曲媛景不珍惜你，但我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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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扯到小媛身上，一切都不關她的事。”這也是他不想再提起過去那件事的原因。

“你到現在還護着她？那個女人曾讓你失望，不是嗎？”江雨寧不懂，為什麽那個傷了他的女人還能讓他這麽保護着？而她，愛着他這麽久，他卻不屑一顧！

“我不是……算了。”說了她也不懂。

那件事除了當事人之外，沒人清楚，而他雖是當事人之一，卻懶得解釋太多，過去的事，他也不想再花時間回顧，反正他和曲媛景之間并不是誰負了誰那回事。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這世上除了曲媛景之外，還有女人值得你期待。”她願意做那個女人，一輩子守着他。

紀允風當然也認為世上仍有女人能讓他期待，但那個人目前還沒有出現。

咦？

他望向餐廳門口，剛進門的那個女人不正是……

唔，讓他期待？

呵呵！

這麽想着，他臉上不禁揚起一抹愉悅的笑意。

這又是一次巧合嗎？

“允風？”望着他突然帶笑的神情，江雨寧滿頭霧水。

“是還有女人值得我期待。”他點頭回應她的話。

聽了，她收起原本苦悶的神情，露出笑容，以為他總算肯回應她的等待了。

“我……允風？”江雨寧正要再開口，卻發現他注視的目标并不是她。

再次聽到自己的名字，他收回視線，道：“你也應該明白，還是有別的男人值得你期待，但那個人不是我。”

“啊？”她原本露出的笑容又在瞬間垮下。

而紀允風卻有別于她落寞的神情，擡頭朝不遠處揚起笑意。

安琳為了躲避外頭熾熱的太陽，不打算繼續站在外頭等那個總是遲到的朋友，于是先走進餐廳，在已事先訂好的座位坐下等待。

服務生替她倒了杯冰的檸檬水後，她便拿起杯子啜了一口，消消暑氣。

她随意擡起頭四處張望了下，然後視線忽然間定住。

“噗！”迎上一對灼人的視線後，她倒吸一口氣，不慎被口中的檸檬水嗆到，“咳咳咳……”

完全沒想到會遇到他，這樣的“意外”确實足以嗆死她。

“小姐，你沒事吧？”正要離開的服務生連忙回頭關心地問。

“沒事、沒事。”安琳連忙拿起桌上的餐紙巾往嘴上輕拭，接着搖頭。

服務生離去之後，她立即惡狠狠地往那道正帶着笑意的目光瞪去。

可惡，又害她出糗了！

紀允風則直指自己臉上的笑容暗示她，他可沒忘記她欠他的“謝禮”。

放下餐紙巾，安琳看着他的動作，想到上次他說過的話。

下次再見，朝我送個笑容就行了，別老是對我板着臉。

算了，是她欠他的，還是盡快償還吧。

于是她揚起一個不自然的笑容，僵硬地朝他輕笑。

笑容送去之後，紀允風點了點頭，示意她送來的笑容勉強通過合格邊緣，并輕輕地眨眼表示些微失望。

他那樣的神情卻讓她不禁揚起燦爛的笑容，甚至咯咯笑出聲來。

會有這樣出乎意料的笑容，連她自己都很訝異，卻又不由自主的擴大唇邊的笑意。

看見她美麗的笑顏，紀允風不禁迷醉，原來她帶笑的容顏竟如此令人着迷，連他都看傻了。

“允風？”江雨寧看着他和不遠處那個美麗的女人之間的互動，忍不住出聲喚他。

“嗯？”從安琳的笑容裏回神，他回頭望向江雨寧，“怎麽了？”

“她是……”江雨寧心裏頭有種不好的預感。

“如你所說的，值得我期待的女人。”正好能藉安琳來讓她死心。

“你寧願随便找個女人來敷衍我，也不肯接受我嗎？”她不相信有那麽巧合的事，他所期待的女人竟然正好出現。

“不，我認識她……”紀允風正打算解釋，卻見江雨寧垂下了雙肩。

“不能是我嗎？這麽多年了，難道輪不到我嗎？”當初得知他和曲家取消婚事，她不知有多高興，沒想到盼了這麽久，依然等不到他。

“雨寧，我不希望你再浪費時間了，所以必須明白的跟你說清楚。”他嗓音一沉，“你別再等下去了，對我而言，你可以是朋友、是妹妹，卻不會是……”

“別說了。”江雨寧心口一緊，淚水和着心酸流下。

又來了，女人的淚水對他而言是最足以令他投降的武器。

“別哭了，這根本不值得。”他出聲安慰道。

她搖頭，“你不懂什麽叫不值得，為了你等了這些年，幾滴眼淚算什麽？”說完，她站起身，拿起皮包便往餐廳外奔去。

“雨寧！”這個傻女人。

紀允風随後跟着追了出去。人是跟他出來的，他有義務把她完好的送回她家，不過這樣的女人真是個麻煩！

“喂……”安琳看着他為了追一個哭泣的女人而離開餐廳，原本帶笑的眼輕輕地垂下。

那個哭泣的女人是他的誰？情人嗎？

怎麽想到這裏，她的心裏竟微微的感到失落呢？

“小琳，對不起，我遲到了。”安琳的朋友正好趕到，“你怎麽了？”

“不是說再見面就會告訴我的嗎？”不顧友人疑惑的神情，安琳徑自嘆了口氣。

“小琳？”友人見狀，出聲再喚她一次。

她卻還是失神。“你到底是誰？我想知道呀！”

好煩喔。

他到現在還是個“陌生人”呢！而這個陌生人正蠶食着她的心，一步步地鑽進她的心房……

她又得期待下一次的見面了。

而下一次真的見面後，她能知道他是誰了嗎？

安琳來到家中二樓的空中花園。

連日來下了幾場大雨，今天總算放晴了，但悶熱的夏季剛過，空氣中有點濕、有點涼。

三個月的時間過去了，那原本小小的期待竟然在她心裏緩緩擴大，那個人好可怕呀，竟然讓她不管身在何處都仔細地查看四周的身影，希望那些與她擦肩而過的人裏有一個是他。

怎麽會樣呢？

對，一定是因為好奇，她太想知道他是誰了，但一直得到不正确的答案，才會老擱在心上讓自己難受。

嗯，一定是這樣。

“小琳，你怎麽了？”曲媛景一走上二樓，就看見她坐在花園中的咖啡桌前發呆。

聽見說話聲，安琳回過頭，“大嫂。”

“你身子不舒服嗎？氣色不太好。”曲媛景擔心地伸手觸摸她的額頭。

“沒有。”她拉下曲媛景的手，“這幾天老待在家裏，被悶壞了。”

“那就出去走走呀。”曲媛景慫恿着，“順道交個男朋友，日子就不會無聊，更不怕悶壞啦。”

“呵呵……”安琳輕笑出聲，“交男朋友？哪有那麽簡單，又不是随便撿顆石頭丢出去，丢中的那一個就是我的了。”

聞言，曲媛景也笑了。

“不過，該多出去走走倒是真的。”安琳認同地點頭。

望着安琳美麗的臉龐，曲媛景忍不住道：“你們安家的人真是得天獨厚，不管男女都這麽賞心悅目，尤其是你，美得連女人都想多看你一眼。”

“大嫂，你才令人羨慕好嗎？既美麗又幸福。”美麗與幸福是不無法畫上等號的，兩者兼具的人才令人稱羨。

“想要幸福，就找個愛你的人嫁了嘛。”

“聽起來好像很簡單。”安琳的眼神意有所指地看着她。

“少糗我啦。”曲媛景知道幸福得來不易，除了緣分之外，更要懂得把握。

安琳低頭輕笑。

“不如我介紹一個好男人給你。”曲媛景心中突然浮現一個人選。

“咦？”面對大嫂突如其來的提議，安琳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他呀……”曲媛景認真地思索了一下，“是一個很疼我的哥哥，長得俊朗迷人不說，更事業有成，而且絕對會是個溫柔體貼的好情人。”

“有這麽好的男人，你當初怎麽會嫁給老大？”

“我……”曲媛景嬌羞地低首。

“我知道，一切都是緣分。”除了這個，應該沒有更好的答案了。

“小琳，我是說真的，他真的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你大哥也認識他……”

這時，一道低沉的男聲突然插進來，“你說的是姓紀的那小子嗎？”安耀終于找到老婆了，不過對于她的提議，他頗不認同。

“人家有名字，別老是這樣叫他嘛。”曲媛景抗議道。允風再怎麽說都算是她的哥哥，當初要不是允風，她就要笨笨地錯失自己的幸福了，她很感激他。

“我不同意。”安耀以沉穩的語氣表明絕對不會同意的立場。

“他的确是個好男人，除了你們有點過節之外，我倒覺得他和小琳挺配的。”可說是郎才女貌。

“哪裏配？”他怎麽都不覺得？

“你那是成見加偏見，根深柢固，才看不見允風的好。”在許多人眼中，允風确實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別在我面前稱贊他。”安耀不高興地道。

“你也不能否認他真的是好男人啊，如果因為你的偏見而讓小琳錯過了能獲得幸福的好機會，那多可惜啊。”她就是要強力推銷這位好哥哥。

“也行。”安耀點頭。他也不是那麽不通情理的人。“只要他肯跟琳琳一樣喊我一聲大哥，我倒是無所謂。”

曲媛景滿臉無奈。這個男人又開始幼稚了。“我抗議，重點是他能疼愛你妹妹吧？”要允風喊他大哥？等世界末日吧！她又不是不明白這兩個男人的“仇怨”結得有多深。

“我不會同意！”安耀依舊堅決。

“又不是你要嫁，還得你同意呢！”現在是什麽年代了。“小琳，你說……咦？人呢？”曲媛景擡頭問丈夫。

“走了。”早在他說完第二句話時就溜了。

“你怎麽不叫住她，我還沒跟她說完呢！”

“這種話題不聊也罷。”他才不會将最疼愛的妹妹送給紀允風那個臭小子。

“你……”曲媛景氣呼呼地道：“算了，不理你。”她得去找安琳，至少要把允風的好介紹完。

“等等。”安耀摟住親親老婆的小蠻腰，“天色已經暗了。”

“那又如何？”

“老爸說他想要抱孫子。”

“家裏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結婚，他們……”

“我是老大。”他找了個借口。

“又來了！”

每次都是這個理由，不過，曲媛景還是幸福的偎進丈夫的懷裏，至于小琳和允風的事，嗯，改天再說吧！

童成煥望着敲着他車窗玻璃的人，然後打開門下車。

“找個地方聊聊吧。”紀允風開口邀約。沒想到在路上也能遇到老同學，真是巧合。

“走吧。”童成煥指向不遠處的一間咖啡廳。

兩人相偕走過去，在咖啡廳裏靠窗的位子坐下來。

“你最近很忙？”童成煥先開口。

“很得意吧？差點被你和安耀搞瘋了。”招來侍者點了咖啡後，紀允風靠向椅背，露出淡淡的笑意。

“你比我更了解安耀，不是嗎？”童成煥陪笑道。

紀允風和安耀既是同學、仇人，也是競争對手，這麽多年來，反而成為最了解對方的人，真是奇妙。

“我就知道他這個人絕對不會像口中說得這麽輕描淡寫，表面上是離開‘葵聖斯’回去接管自家公司，最後還不是聯合兩家公司的勢力，繼續打壓‘雲雅’？”

所有恩怨煙消雲散？這種話也虧安耀說得出口，他怎麽一點也感覺不到他們之間的恩怨有變淡的趨勢？

“所以啦，我最可憐。”童成煥不禁開始自憐，“我先是莫名其妙地接下他在葵聖斯的職務，忙得焦頭爛額，還得夾在你們兩個‘好同學’之間，唉！辛苦呀！”

“少來。”紀允風一點也不同情眼前這家夥，“他幫你把後路都鋪好了，一年的時間，足夠你上手了。”

沒想到安耀沒待在珠寶界，卻将家中的休閑事業與葵聖斯聯合，達到令人意外的廣告效益，雙方均得利，省下一大筆廣告預算。

“所以他是你可敬的敵人啊。”這可是紀允風自己曾說的話。

聞言，紀允風揚起笑意，“可敬的敵人既然已經不在葵聖斯了，那我也可以大方的做掉這支敵軍……”

“喂，大家各憑本事，沒有安耀，我也不是個死人喔！”童成煥哇哇大叫。他的能力、實力可不比安耀差，只是沒他那麽狠罷了。

“別緊張，開個玩笑罷了。”紀允風輕笑一聲，“我們兩家公司一向是良性競争，你說的，大家各憑實力。”

“不過說真的，我挺佩服你的，除了在事業上，還有……”

“過去的事別提了。”紀允風大概猜得出童成煥要說些什麽，于是揮了揮手。

“他們很幸福。”因為紀允風的成全。

“我知道。如果不是篤定安耀能給她幸福，我說什麽也不會把她讓出去的。”

童成煥輕嘆口氣，接着笑道：“你也該再找個适合的女人，事業有成但感情空白，也是種遺憾啊。”

“你還挺關心我的嘛。”

“我們是老同學啊！”誰教他上輩子沒燒好香，正好跟這兩個可怕的男人成為同學？

“你的老同學通常是把爛攤子丢給你的人。”紀允風指的是安耀。

“算了，當作是我欠他的，這輩子來還債。”不過，他也從安耀身上學到不少，很有收獲。

“難得你看得開。”

“不然呢？”童成煥望了紀允風一眼，“像你們這樣鬥個你死我活嗎？誰得到好處了？”

“呵呵……跟你聊聊，心情果然好多了。”

“謝謝你讓我明白自己還有這點用處。”

紀允風淡然的一笑，拿起咖啡杯輕飲一口，目光往窗外瞟去，接着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她。他心裏因為巧合而驚喜，也充滿愉悅的期待。

“怎麽，你的愛人來了嗎？”見紀允風突然笑得如此詭異，童成煥不禁問道，不過，他往窗外望去，卻沒見着什麽人影。

“愛人？”紀允風很疑惑童成煥怎麽會這麽問。

“你笑得很幸福，有種甜味。”戀愛中的人常出現這樣的笑容。

是嗎？紀允風撫摸了下自己的臉。

幸福？甜味？

“往後有空再出來聊聊。”紀允風說完後便站起身。

“咦，這樣就放我走了？”他還以為紀允風會逼問他一些小道消息呢。

“安耀有個漂亮的妹妹對吧？”離開之前，紀允風回過頭問道。

童成煥點點頭，“嗯，她叫安琳。你怎麽會突然問起她來？”

“沒事，只是好奇罷了。這杯咖啡就讓你請了。”說罷，他便頭也不回地離開咖啡廳。

安琳？

安耀騙走了他的“妹妹”，他是不是也該把安耀的妹妹騙過來，這樣對他才算公平，心裏也許會平衡一些吧？

況且，對象是安琳，感覺還不錯。

至少她是一個讓他“期待”的女人……

“喂……”就這麽被丢在咖啡廳裏的童成煥有些哭笑不得，“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