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除夕夜（上）【二更】

穆青女士六十平米的小屋裏大概少有這麽擁擠的時候，夜淩寒上門拜訪帶的東西比宋望誇張多了，整整齊齊碼了小半個客廳，像是一堵矮牆一樣黑壓壓攔在廚房與客廳之間。

小盒子碼起來的“矮牆”裏什麽都有，蘿蔔和土豆什麽的是昨天夜淩寒陪着宋望去菜市場挑的，龍蝦和排骨之類是夜淩寒之前準備好的，早上剛剛送到，還很新鮮。裏面還有夜淩寒準備的進口小蛋糕和手工巧克力，以及宋望昨天挑挑揀揀選出來的車厘子之類的水果。

除了食物，還有夜總拿過來的大大小小的盒子，連宋望都不知道裏面裝的是什麽。

往年除夕一般都是宋望自己動手下上一盤餃子，然後看着春晚度過。前一天不需要準備什麽，後一天也沒什麽需要走訪的地方。

來這兒之後，倒是莫名忙忙碌碌起來，又是采購又是準備年夜飯，宋望感受到了兒時歡騰，在遙遠的記憶裏陌生又愉悅。

“寶兒，放這兒我來收拾，你出去陪着夜總。”穆青奪過宋望手裏擇了一半兒的韭菜，小聲的說道。

宋望回頭看向了沙發上的夜淩寒，男人腰背繃得筆直坐在沙發上，似乎若有所感，朝宋望這方向看了過來。

迎上夜淩寒的視線宋望眉眼彎彎朝他笑了笑。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夜淩寒在穆青這裏似乎有點兒拘謹。

宋望回過頭來，哭笑不得說道：“這麽多東西，一個人要弄到什麽時候啊。”

他拿了個小鋁盆子，提着一袋子土豆和豆角，找了個折中的辦法：“那我拿到客廳去弄，收拾好給您送進來。”

穆青笑着輕拍了他一下，說道：“行，小心點兒別傷着手。”

大概原主以前也不是個幹活兒的主，穆青總覺着他現在是個生活十級殘障。宋望哭笑不得點了點頭，拿着家夥事兒去客廳找夜淩寒。

宋望就坐在夜淩寒邊上削土豆，他們夜總看起來像是在看電視機，實則時不時偷偷瞥一眼宋望。很快的瞥一眼。宋望餘光将他的小動作都看在眼裏，有些好笑。

在夜淩寒又看過來的時候，宋望從袋子裏挑了一個相對圓潤的土豆笑眯眯的問他：“要不要試一試？”

“什麽？”夜淩寒偷看被逮到也沒有絲毫慌亂，面不改色地問道。

宋望沖他晃了晃手裏的削皮器和土豆，說道：“削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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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淩寒抿着薄唇微微颔首：“嗯。”

接過宋望提給他的東西，夜淩寒無比嚴肅地握着削皮器在土豆上比劃着，不知道該從那裏下手。

同樣的東西在宋望手裏就是行雲流水，一眨眼就能削出一整只完整的土豆。到了夜淩寒手裏就變得笨拙無比。

宋望看着男人緊盯着土豆，屏息凝視的模樣像是在做什麽化學實驗，猶豫着不确定在什麽位置下刀。

宋望笑着湊了過去，跪坐在男人身側，伸手覆在男人握着土豆和削皮器的手上，說道：“來，我教你。”

宋望雖然十指纖長白皙，骨節分明，但是明顯比夜淩寒的手小了一號，握着夜淩寒的手有點費勁，他只能調整姿勢，整個人快要貼在夜淩寒身上。

“這樣。你放松點，跟着我的動作來。”宋望低着頭心無旁骛地引導着夜淩寒的動作，教他怎麽削土豆。

但是夜淩寒的心思已經不全在土豆上了，青年靠得太近，夜淩寒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清幽的沐浴露香氣，聞上去香香甜甜，軟糯絲滑，很有食欲的味道。

夜淩寒喉結滾動，眼神暗了暗。握着削皮器的手忍不住用力。

“放松一點。”宋望明顯感受到了夜淩寒肌肉的緊繃，捏了捏他的手說道。

夜淩寒被青年略顯放肆的動作驚了一下，微微眯起了眼睛。

這是他新想出來勾引人的法子嗎？

婚後的宋望沒了那股子讨人厭的勁兒，倒是越發的讓人順眼了。一開始扯證夜淩寒只是奔着給林風眠添堵去的，加上母親那邊催着他結婚催的緊，索性把人領回了家。

說真的夜淩寒不喜歡他，不僅不喜歡甚至還有點厭煩，若不是他是林風眠的發小，根本容不了他這麽久。

只是後來……

夜淩寒思緒萬千，看着青年垂着眉眼深情款款盯着他手裏的土豆。

挺乖的。

要是他一直這麽乖，湊活湊活過也不是……不可以。

宋望不知道夜淩寒腦瓜子思緒翻騰，早就從“削土豆”這條筆直大道上偏到了太平洋，好容易将一個土豆削好，宋望松開了手，撤回了身子，問道：“怎麽樣？夜總，會了嗎？”

手背上的溫熱驀然離去，一瞬間竟然還有些涼飕飕的。

夜淩寒的手指蜷縮了一下，從塑料袋裏挑挑揀揀又拿了一個土豆握在手裏，說道：“還沒有。再來一次。”

哈？宋望疑惑地歪了歪頭，這不符合總裁一學就會天賦異禀的人設啊。

但是夜總說他還沒學會，宋師傅只得盡心盡力繼續教。

低頭忙碌的宋師傅沒有看到夜淩寒眼裏一閃而過得逞的狡黠。

在削第三個土豆的時候，夜淩寒終于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已經掌握了削皮刀的用法。宋望拍了拍手，将削好的土豆端到了廚房，然後拎了兩個胡蘿蔔出來：“要不試試胡蘿蔔？”

夜淩寒自信滿滿地接了過來：“沒問題。”

宋望當時真是信了夜淩寒的鬼話，放心地把胡蘿蔔交給了他，然後到一邊放心的擇豆角，三分鐘後夜淩寒将一截手指長短粗細的東西遞到了他面前邀功似的說道：“削好了。”

嗯？！

這一小節是什麽東西。

宋望接了過來，目瞪口呆不可置信。

他那麽大那麽長那麽粗那一整個的胡蘿蔔呢？他那完整的胡蘿蔔怎麽就只剩下一截蘿蔔芯兒了呢？

“不是，夜總。”宋望放下了那一小截可憐巴巴的胡蘿蔔，憋着笑說道：“嗯，削皮刀用的不錯，但是胡蘿蔔不需要削掉這麽多，把最外層削掉就好。”

夜淩寒有些尴尬：“是……這樣嗎？”

接下來在夜淩寒磕磕絆絆的“幫助”下，宋望終于是處理好了所有要用到的食材，抛去被夜總削廢掉的一根胡蘿蔔，一根筍以及一個剝過頭了的洋蔥頭，總體來說還是順利的。

下午的時候隔壁的嬸嬸兒來送了一次老家的特産，宋望回贈了一個果籃。還有樓下的小姑娘送過來一包自己家做的油炸糕，據說是大學室友教她做的，賣相很不錯，所以送給樓上樓下的鄰居們嘗一嘗。穆青看起來和那姑娘頗有些熟悉，笑呵呵地讓她抱着一壇自己做的鹵味回去了。

“你啊。”等小姑娘走了之後，穆青點了點宋望的腦門說道：“林家的小表妹來了你也不打聲招呼，明明前些年玩兒的還不錯。”

宋望傻笑着混了過去，還好穆青忙着廚房的事兒沒多計較。

林家……林家的小表妹……

我去！那不是林風眠的表妹嗎？

這麽說林風眠豈不是正在他家樓下過年！宋望下意識回頭看向了坐在沙發上的夜淩寒，男人一無所知，見宋望看他就招了招手讓人過來。

宋望嘆了口氣，一手扶額走了過去。

我的天吶，幸虧沒碰見，不然又得是什麽修羅場啊。

穆青張羅了一大桌的菜，以他們三個人的飯量是鐵定吃不了的，但是年夜飯要是不能剩下幾個菜，倒反說不過去。

三個人圍在桌前，電視裏播着春晚，這裏的煙花爆竹應該是還沒有禁止燃放，外面劈裏啪啦熱鬧得很，時不時來一個二踢腳“嗖”地一聲就竄上了天，震天的響。

宋望幫着盛了飯，剛坐了下來拿起筷子，就看見夜淩寒用公筷夾了一塊紅燒肉放在了他的碗裏。

欸？宋望拿着筷子愣那裏，也不知道該不該吃，穆青笑眯眯地看着兩個人的互動，特別滿意的樣子。

宋望顫抖着把肉和着米飯塞進嘴裏：“謝，謝謝夜總？”

穆青炖的西紅柿牛腩軟爛鮮香，她自己嘗了一口覺得還不錯，夾了一塊兒牛腩放在了宋望的碗裏：“諾。”

夜淩寒不甘示弱地夾了一塊兒可樂雞翅。穆青再添一筷子過油土豆片。夜淩寒在來片金湯魚片。穆青來一勺雞蛋羹……

宋望一頓飯在兩個人的投喂下本來八分飽就能放下碗筷，硬是吃到了十二分飽。末了穆青還問道：“寶兒要不要再來一碗飯？”

宋望連忙搖手：“飽了飽了。”

飯後宋望想幫忙收拾，被穆青再一次趕出了廚房：“去和夜總下去走走，消消食兒，門口有我買的煙花，你倆拿着去放吧，多穿點兒注意安全啊。”

宋望一轉身發現夜淩寒都已經穿戴好在門口等着他了，有一瞬間宋望都懷疑他倆是串通好了的。

“出去嗎？”夜淩寒看着他，問道。

“去。”

宋望摸了摸鼻尖心想，你都穿好了，我還能說不去嗎？

他套上棉衣，穿上了鞋子就要出門，剛摸到門把手就被夜淩寒拉了回來，脖子上一熱，是一條圍巾，和夜淩寒圍得那條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