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哥哥

雨有些大，能見度低得過分，原本一個小時多的路程硬生生走了兩個多小時。

宋望耳朵上插着耳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睡過去了，腦袋靠在椅背随着車子的慣性晃悠着，慢慢就滑向了一邊。

眼看他腦殼就要撞到玻璃上了，夜淩寒連忙眼疾手快伸手扶了一把。

“嗯……”

原本睡得就并不很踏實。

這一晃，宋望大概是被晃醒了，像只小奶貓一樣哼哼唧唧的。唇齒間洩出一點點微弱的聲音，在淋瀝的雨天小小的車廂裏異常明顯。黏糊糊的像是在撒嬌一樣。

夜淩寒以為他醒了，做賊心虛般想要将手收回來，卻發現青年依舊是緊緊閉着眼睛，身體不安分的扭動着換了一個自己覺得舒服的角度，枕着夜淩寒的手接着睡了起來。

連眼皮兒都不眨一下。

夜淩寒看着他這般粘人的模樣，臉上露出了一抹無聲的笑容，手掌扶着青年動作輕緩的把人帶到自己懷裏，讓他睡得更舒服一點。

外面陰雲沉沉，大朵的鉛色雲塊兒壓下來融入了如墨的夜色，一時之間竟然分不清到底是暮色深沉還是因為雨雲的緣故，才讓天空一片漆黑，擡眼一望就是無邊無際的深邃。

昏暗的路燈被雨幕兜頭籠罩，光線被雨珠吞噬掉不似平時那樣清晰，而是霧蒙蒙一團被割裂的零零碎碎。這種天氣若非無奈，路上少有行人。

宋望縮成一團，小小一只卧在汽車的椅座上。一覺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車子已經停了。停了多久宋望無從得知，周圍黑漆漆一片。有一只異常有力溫暖的臂膀橫在宋望身前把他固定在一個懷抱裏。

宋望支起身來半跪着往旁邊蹭了蹭，膝蓋找到了一個穩定了支點之後，伸出了手在黑暗中摸索着企圖找到光源。

那只手臂的主人察覺到他的不老實，伸手在他腰上一攬，“啪”地一聲車頂的車載燈被打開了，橘黃色的光乍然亮起，有些刺眼。

宋望眯了眯眼睛，下意識的擡手要在眼前擋一下。

“醒了？”夜淩寒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宋望擡頭才察覺到現在兩個人的姿勢略顯怪異。宋望膝蓋跪在夜淩寒的右側，一只手臂支在他的左側，還有一只手摸着車的頂棚維持着先前找燈的姿勢。

宋望向後一縮，腰上的手卻是按着他，又把人按回了原來的位置。

“夜、夜總？”宋望磕磕巴巴地疑惑道。他一覺睡醒還發着懵，沒太搞清楚什麽個情況，扭過頭，半仰着，看向了夜淩寒。

夜淩寒沒說話，只是視線對上了宋望的視線。微微低下頭垂着眼睛，睫毛接住了光，在眼窩處投下了一片陰影，眼睛裏全是幽暗，晦澀不明看不真切情緒。

車停了不知道多久，司機大哥已經不見了，這個車廂裏只有他們兩個人。

視線交彙，宋望發現夜淩寒抿着唇一瞬不瞬盯着他看，一開始還能淡定對視，但是慢慢的遲鈍如宋望也發覺這個氣氛正在往奇怪的方向發展。

這種黏糊糊的對視，宋望只在劇組男女主對手戲的時候有幸見識過。

宋望莫名其妙虛了起來，眼神飄忽。

夜淩寒不知不覺在一點點向他壓過來。

“夜總。”宋望刷的一下将摸着天花板的手收了回來，格擋在自己前面，說道：“夜總，我餓了。”

……

夜淩寒在他腰上拍了一下，推了推他說道：“下車。上去吃飯。”

“好嘞。”宋望立馬手腳麻利的從車上爬了下去。

晚飯已經被家政阿姨準備妥當放到了保溫櫃裏。

宋望坐在夜淩寒對面蒙頭幹飯。夜淩寒三番幾次想要挑個話頭聊聊天都被青年這個氣勢給震驚到了。

茶飽飯足，夜淩寒終于逮到了開口的機會，哪知道剛張開嘴巴說了一個字，頭頂的大燈“啪”地一下滅了，整個別墅瞬間陷入了黑暗。只有宋望手裏的手機還亮着一點幽幽的光。

宋望捏着手機不知所措的擡眼看向了夜淩寒，發現他們夜總難得像他一樣懵。手指滑動，将手機的頁面下滑找到了手電筒，點亮。

耀眼的白光一下直直打在夜淩寒臉上。

宋望舉着手電筒說道：“好像斷電了夜總。”

“嗯。”

……

“物業說這個城市都斷電了。受雷雨影響一時半會兒應該是修複不好了。”夜淩寒挂斷了電話，過來解釋道。

宋望正在和陳一樂聊天，随意點了點頭，手指還在手機上劈裏啪啦的打字。

剛剛在外面沒想起來，宋望問了問陳一樂知不知道原主和夜淩寒的那份合同到底藏在哪裏。畢竟她也是看過原文的人，而且看起來比宋望要了解更多。說不定能夠有什麽其他的建議。

果然，陳一樂思索了半天回道：“你要不……去院子刨刨土？挖一挖？原來的宋望很喜歡把東西放到時間膠囊裏埋起來。他大結局的時候就從自家院子裏挖出了和林風眠年幼時的定情信物。”

“好……有機會我試試。”宋望沒留意原主還有這種習慣。怪不得他翻遍了所有的角落，硬是沒找到原主簽的合同。

夜淩寒見他聊的投入，看都不看自己，難免有些不平衡，走了過來假裝漫不經心地說道：“忙什麽呢？”

“啊？”宋望生怕自己和陳一樂的聊天記錄被別人看到，基本上是發一條删一條，說話間已經将手上的記錄都删除幹淨了。

見夜淩寒過來也不遮掩，大大方方把手機翻過來給他看：“問問陳小姐安全到家了沒。”

“哦。她為什麽叫你哥？”夜淩寒一眼看到了，有些不滿的說道：“你還喊她樂兒！你不是都叫她陳小姐的嗎？”

“啊……那個我年紀比她大啊。”宋望努力解釋道，“就是，大家都叫她樂兒啊。我就随大流。”

夜淩寒卻是不依不饒的說道：“那你為什麽喊我夜總？”

宋望被他問傻了，思考了一下，說道：“不……應該嗎？大家不是都喊您夜總嗎？那不然我叫您夜先生？”

夜淩寒一噎，說道：“你和大家能一樣嗎？”

“啊？”宋望認真的問道：“有什麽不一樣的嗎？”

夜淩寒看着青年的面龐，在黑暗裏的手機光下顯得更加柔和，流水一般沒什麽棱角。但是此時此刻夜淩寒卻不得不懷疑這個人是故意這麽問的。

夜淩寒咬牙道：“我們是法定伴侶！你說有什麽不一樣的？”

宋望笑了，說道：“也算是吧。”畢竟合約也是合法的。

“什麽叫做也算！”夜淩寒不滿的皺起了眉頭。

宋望在黑暗裏看不清夜淩寒的表情，但是只覺得這樣較真争辯的夜淩寒特別可愛。他不像是一開始那個冷酷無情的夜總，說話都是幾個字幾個字往出蹦的，好像是按字收費一樣。

相熟了之後的夜淩寒有幾分孩子氣的幼稚可愛。

宋望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

他笑盈盈的說道：“那這麽不一樣的話，您想讓我叫您什麽呢？哥哥嗎？”

嘶~

這話一出來，夜淩寒立馬消音了，好久沒再出聲。宋望第一次大着膽子同他們夜總開這樣的玩笑，見沒有反應，突然意識到自己的這個行為是不是太過于逾越了，冒犯到了夜淩寒的霸總風範，正要張口打圓場的時候，就聽見夜淩寒幹巴巴的說道：“也……也可以。”

“哈？”這回輪到宋望說不出話來了，就看見他們夜總捏着拳湊到了嘴邊，抵着唇咳了咳，說道：“你要是願意，也可以叫哥哥。”

雖然夜淩寒剛剛的本意是希望他叫一聲“老公”或者“親愛的”，但是剛才那兩個平平無奇的字眼被宋望帶着笑意的聲音念出來的時候，夜大總裁的立場一下就沒有了。

真好聽。

哥哥也不是不行。

宋望哪能知道他們夜總的心思已經跑到這地方了，他這個“哥哥”可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的心思，完全就是來自陳一樂喊他哥的靈感。

正好這個世界的宋望小夜淩寒些年歲，喊一聲哥哥也不算什麽。才會說了這麽一句。哪知道夜淩寒居然會有這麽大反應。

好兄弟直接哥來弟去的再正常不過了，宋望以前在孤兒院的時候都是哥哥弟弟姐姐妹妹的叫。難道是夜總身居高位慣了，沒什麽兄弟朋友不成？

“嗯……哥。”宋望心下一軟叫道。

夜淩寒“啧”了一聲，糾正道：“不是哥，叫哥哥。”

宋望撓了撓腦袋，老老實實喊道：“哥哥。”

嘶~

宋望見他們夜總倒吸一口涼氣，一副牙疼的模樣有點莫名其妙。

“再叫一聲。”

“哥哥。”

嘶~

夜淩寒被叫的一陣兒蘇爽，青年聲線溫軟，說起疊字來尾音綿綿的似乎帶着鈎子，撒嬌一般。

“以後就這麽喊吧。”夜淩寒說道。

宋望原本以為他們夜總只是一時興起，沒想到正兒八經的提出了要求。他倒是有些為難了說道：“不好吧夜總，在外面不太合适。”

宋望原想着這麽叫有損夜淩寒的總裁形象。

夜淩寒卻是覺得他說的有幾分道理，畢竟青年這麽好聽的聲音他也不太願意給別人聽到。

斟酌了一下，夜淩寒忍痛說道：“那就在家裏這樣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