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番外壹

“喏,把我交給你了。”

一枚簡單的戒指,內部被刻上了一個帶Mr.Lo字樣的花紋。

“……從今往後,你要好好把我帶在身邊,一刻也不能離開。”

汽笛嗡鳴的聲音依舊在響,華港生貼着窗坐在船艙內,有些怔然地瞧着自己無名指處被套上的那枚戒指。

在那一瞬間,他的大腦裏出現了很多畫面,亂七八糟一大堆,滿滿當當塞在他腦袋裏,要他幾次蠕動嘴唇想要開口,最後卻又因為不知道什麽原因給吞了回去。

魯德培背靠牆壁,笑盈盈坐在他身旁,修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在他耳垂上劃來劃去,挑逗似的非要讓他面紅耳赤,而最後也依舊是不肯輕易罷休。

但很讓人意外的是,華港生這會兒,到好像是全然無知無覺,只顧着盯手指頭上那小小戒指瞧來瞧去,愣是不肯多給一些反應叫對方得逞。

不過就算他沒什麽反應,魯德培也不會覺得無趣收手,指尖在那輪廓分明的耳廓上摸來摸去,摸得心裏頭起了火,摸得只想叫人順着往下頭再得寸進尺一把,但對面人毫無反應。

若不是那雙眼睛偶爾眨一眨,魯德培險些以為自己今日勾的是具僵屍,連一丁點氣息都要消失地無影無蹤去了。

于是他不甘心,非要轉過身去雙手撐牆,把自己鼻尖抵在對方唇角處,感受着隐隐約約的溫熱呼吸,就為了圖一個回應——

“喂。”他遮住了被套上戒指的那只手,拿鼻尖去蹭對方唇角,“你在想什麽?”

窗外海浪聲聲,海鷗壓低了身子飛來飛去,明明天色已經陰沉到好像下一秒就要瓢潑大雨直接傾倒,但就是遲遲不動,除了風呼呼吹着,一丁點雨滴都未曾落下。

華港生終于被喚回思緒,雙唇緊緊抿起,皺起的眉頭有些苦悶意味。

“你真覺得,能這樣過上一輩子嗎?”

他垂眼,雙眸之中隐藏諸多感情,但正是這樣帶着微微憂郁的神情,卻能夠讓魯德培激起強烈的占有欲。

“為何不能?”魯德培握住他手,一雙眼睛用別扭姿态,也非要試着盯他到內心最深處,“你剛答應我,難道現在又要反悔?”頓了頓,眯起眼繼續道,“……不可能的,有些事情既然答應,就萬萬沒有反悔的道理,否則我可是要生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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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要反悔。”華港生把手腕伸平由着他握,稍微頭偏了些許,避開對方噴吐溫熱呼吸的鼻尖,“我只是在想……你還有什麽事是偷偷瞞着我的。”

魯德培面色微變,但好在并不引人注意,所以他的氣勢更盛,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突然有些心虛,所以一定要用這種辦法來掩蓋。

“要是說起我瞞着你的事,那可就很多了,比如……”他把嘴唇再次貼到華港生耳旁,故意用一種低沉沙啞的嗓音,去誘惑面前人心髒狂跳。

“比如我已經知道你姓華,之前是個差佬,弄丢配槍這種蠢事根本就不存在。再比如我還知道你來我身邊是為了做卧底,好仔仔細細查我老底送我進去,阿sir,你講是與不是?”

華港生被他挑明,忍不住目光游移。

兩方人馬分明都心知肚明,偏要在這種事情上假做不知,一個悄悄轉移了話題叫另一個接着偷偷心虛。

孩子過家家似的。

而魯德培借着這個機會,一定要得寸進尺,把自己的一番謀劃找了個借口,套上一個冠冕堂皇的殼子,“不過正好,雖然這次被你頂頭上司逼得不得不假死躲開,但好在你可以跟來,而我就喜歡與你坦誠相見,差不多應當合了你的心思。”

“不過仔細回想一下,還是覺得好失望,你要想辦法補償我才行。”

原本好好的一句坦白話語,非要叫魯德培給說得跟調情似的,七回八繞,每個字的結尾都透露出一種暧昧之感。

“華Sir,你知道像我們這樣的人都是怎麽處理叛徒的嗎?”

鼻尖再次蹭到他唇角,來來回回地描摹唇形,一路過去,無形中摩擦出噼裏啪啦一陣火花。華港生垂下眼睑,此時此刻,他們之間距離近得他能将對方臉頰處的細小絨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華港生皺眉,“你審問叛徒的時候,都是用這種法子?”

“當然不。”

魯德培低笑,不介意他故意擡杠,笑得胸腔處都在隐隐震動,“——你是特例。”

他終于是不再用鼻尖去騷擾對方,而是稍微往前傾身,把下巴擱在華港生肩頭,用自己的身體把人頂在後方窗口,像是感嘆一般,盯着外頭看了半晌,突然冒出來一句:“你看,今天天氣很不錯。”

華港生都不用回頭往外看,也知道事實和這話恰好相反,更是對他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嗤之以鼻。

然而魯德培依舊是無所謂,畢竟年輕人,血氣方剛的年紀,講得什麽話都不是重點,重要的是,他那手總是不安分,有意無意地要去摸一把華港生的脖頸,完全将主人隐隐按捺住的心思給暴露了一幹二淨。

華港生心裏頭明白對方想做什麽,卻也沒過多表示,只是由着對方捏住自己衣領來來回回摩挲,垂着眼問了一句:“你還回去嗎?”

回去哪?香港?都已經施展出詐死這種法子,那就說明情勢不容樂觀,風頭還沒過去就說要回去,那明擺着就是要自投羅網,而魯德培也不是甘心躲躲藏藏過日子的人,他會冒這麽大的風險嗎?

——他當然會。

“從今往後,我只聽華Sir安排,你講要我做什麽,那我就去做。你要想回去,我陪你一起回去,因為我知你還有放不下的人,所以……”

“你看你是不是欠了我好多,得先哄哄我開心呀。”

魯德培嘴唇貼在對方裸/露出來的脖頸上,小心翼翼地啄吻幾下,吻得全身直冒火,還要暫時先忍忍,讓自己多受一會兒折磨。

成年人之間有時候就是這樣,總是喜歡玩一些彼此心知肚明的游戲,光是對視一眼,就立刻能聯想到那種不可告人的大汗淋漓。于是和鐘意的人待在一個屋子裏,哪怕只是呼吸了幾口共同的空氣,也想直接剝了衣裳上床滾上一滾才痛快。

“華Sir。”

魯德培空出一只手握住他的,然後往下頭移了些,碰到了已經蓄勢待發的地方,同時牙齒又悄悄在他喉結上輕咬一下,帶着明目張膽到并不能算暗示的意思,低聲悶笑道:“……你瞧,這裏想你了。”

誰也沒想到,這原本陽光明媚的天氣還能說變就變。

哭過一場之後,又被男人給帶進船艙哄了半天,好不容易,淚眼汪汪的林蓮好可算是停了她那源源不斷的眼淚,能夠稍微冷靜一些坐下來休息了。

她的手和男人緊緊相扣,根根手指糾纏在一起,整個人靠在對方肩頭,無言沉默了半天,她又突然轉了心思,想要再出去透口氣。

對眼前這個相處起來沒多久的男人,她倒是莫名信任,心裏頭覺得對方比那個無聲無息消失掉的小孫還要來得靠譜——大約還是因為對方性格沉穩态度堅定,模樣生的不差,衣着打扮也斯斯文文,再加上動作間隐約露出一半的腕表。

牌子貨,沒有說達到非富即貴的身份象征,但也不至于一窮二白,連自己都顧不上。

套在甜言蜜語和浪漫故事般一見鐘情下的,也是不能避免俗套的精挑細選,不需要過分優秀引人注目,也不能夠太過無用,像個窩囊廢似的……不多不少,便能在這亂糟糟的世道中活得很好。

海風陣陣吹個不停,小船開得速度也不快,林蓮好坐在船頭,遠遠眺望着早就已經看不到的碼頭,目光又瞥到不遠處從另一個方向拐過來,同樣慢悠悠開着的小型游輪,有些悵然地嘆了口氣。

“你瞧。”身邊的男人挽起她手,開玩笑一般同她講,“等過後生活穩定下來,說不得咱們也能上這樣游輪出海游玩,若是再讓你這樣不開心,便幹脆買下來一艘給你砸着玩……”說着又悄悄壓低聲音,貼到她耳旁小心耳語,“是不是覺得有錢真好?”

“多話!”林蓮好轉頭瞪他,一雙美目似嬌似嗔,漂亮的女人使起性子來,便叫人被瞪上一眼都覺得腿軟。

不過好在被這麽一攪和,再加上海風吹得人一下子便清醒許多,林蓮好貼着對方胸膛站在外頭,心底的郁悶總算是消散了些。

“我那兒子八成是要恨我了……”她垂下頭低聲喃喃,有些惆悵地嘆了口氣,本來是想跟男人再吐露一些心中憋悶,但對方目光卻不知道是被什麽給吸引了去,一邊看一邊搖頭哀嘆人心不古世風日下,最後幹脆別過頭去,面上感慨萬千。

林蓮好忍不住好奇,也順着看過去,便發覺對方看的原來是即将要同他們的船只擦肩而過的那個小型游輪——游輪并沒有很高,但他們如今所在的位置來看,要擡着頭仔細看過去,才會發現中間的一個窗戶邊靠着兩個人。

她定睛仔細一看,面上表情倒是沒什麽太大波瀾,“有錢人勾男仔出海玩這種事,如今早已經屢見不鮮了吧?阿年你也是……”怎麽這樣大驚小怪?

但她沒說完。

她把話重新給憋回了肚子裏,噎得她一時之間上不來氣。

雖然隔着一層玻璃,再加上海風吹得船只晃動,但她依舊能認得出來,在她口中那個“勾男仔玩”的有錢人,卻是她那個已經登報發布死亡證明的小兒子。

林蓮好皺了皺眉,心裏頭無端湧起一種厭煩之感,也不知道是因為瞧見了這種荒唐場面,還是因為從這根本不符合的死亡事實中嗅到了什麽不一樣的氣息。

也實在是無話可說,畢竟禀性難移。

她站在下方,冷眼旁觀小兒子和那個背對着窗戶只露出半邊淩亂背影的男人吻得難舍難分,心裏頭一丁點的波動都沒有。

同我有什麽關系呢?

她大約是這樣想的沒錯。

游輪很快要同他們擦肩而過,玻璃窗裏的二人還在激烈糾纏,只露出一個背影的男人好像是有些忍受不了,便側了頭想得一些歇息時間,但卻被另一個人托着後頸,轉了身子親吻他淩亂衣衫下的皮膚。

激情戲碼的另外一個男主角的臉總算是能夠被人隐隐約約看清了,玻璃窗上被人體的溫度印出一片又一片的白色霧氣,摘下眼鏡的男人似笑非笑地朝外頭瞥了一眼,又飛快收回眼神,掰着另一位男主角的下巴擡高,然後探身過去在對方唇角親吻。

汽笛聲嗡嗡,兩艘船擦肩而過的時間,最多也不過将近一分鐘。

林蓮好呆站在原地,如同五雷轟頂,被身邊人呼喊了好多次,也沒能回過神來。

然後她突然抱住頭,歇斯底裏地尖叫出聲——

報應。

她想,這一切都是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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