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非同尋常

楚修遠脫口道:“不可。”

宣室內陡然靜下來,內侍皆吃驚,大将軍竟敢回絕陛下。

楚修遠也被自個吓得不輕,他以前從未這般直白的拒絕過皇帝陛下。但也不容他細想為什麽,“陛下息怒,臣有事禀告。”

商曜坐回去,“又有人上門煩你?”

“不是。臣駕車來的。車裏還有一點枇杷和櫻桃,是林氏為皇後和太子準備的。”楚修遠不善撒謊,尤其從未對商曜說過謊,“府裏的櫻桃和枇杷摘了,陛下過去只能看到孤零零的樹。

“聽幾個孩子說過幾日楊梅和荔枝就熟了。那兩樣陛下的芙蓉園中也有,但果子極小,味道也不好。陛下想試探林氏不妨再等幾日。”

商曜想想,“所言甚是。此時過去她定會找出一堆理由敷衍朕。能把生在吳越之地的荔枝和楊梅種的又甜又大,朕看她怎麽胡謅亂編。”随即又起身,“朕和你一起過去。”

自打誕下三公主的李容華入宮,皇帝待皇後便不同以往。去年蘇美人入宮,皇後楚薇便徹底失寵。

楚修遠這些日子不在長安,不知皇後如何,但能猜到皇後得有些日子不曾見過皇帝。聽到皇帝這樣說,楚修遠自然不會拒絕,随皇帝到馬車邊還不忘解釋,“也是用竹籃盛的,但只比臣的巴掌大點。”

商曜撩開車簾,見四個小小的竹籃很是精致,失笑道,“比你先頭的妻懂事。”

“她不是尋常女子。”楚修遠笑着提醒皇帝剛剛說過的話。

楚修遠打了勝仗,皇帝商曜晌午都多吃一碗飯。如今見到櫻桃和枇杷,側面證實林寒種東西是一把好手,再一想到種在芙蓉園裏的那些東西畝産千斤,可謂喜上加喜。

皇帝商曜心情甚好,難得沒反唇相譏,同他一起到椒房殿,就聽到孩童的笑聲。

“是繹兒?”楚修遠道。

笑聲戛然而止。

楚修遠正疑惑,就聽到一聲驚呼,“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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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修遠擡頭看去,迎面跑來一小孩,跟個小肉墩似的,到楚修遠面前倏然停下,“父皇?”

“你眼中還有父皇?”皇帝佯裝生氣。

小孩兒上去抱住他的腿,“父皇,孩兒好想您啊。”

商曜

繃不住了,彎腰抱起他。

楚修遠瞬間決定原諒楚大寶寶,比起撒嬌,他比小太子嫩多了。

“父皇和舅舅也想孩兒啦?”小太子摟着皇帝的脖子問。

皇帝中年得子,還是個聰慧的太子,近來心悅蘇美人,對太子的疼愛也未減少,“舅舅給你帶好吃的來了。”

随皇帝過來的內侍把櫻桃和枇杷拿出來。

小太子很是失望,“果子?”

“你從未吃過的果子。”皇帝說完就命內侍去洗果子,抱着小太子步入椒房殿。

楚修遠陪皇帝在椒房殿呆有兩炷香,發現皇帝打哈欠就給皇帝遞個臺階——批閱奏章。

小太子一聽他爹要處理政務,不敢再黏他。

皇帝順勢離去。楚修遠心中有事也未逗留。

到家得知林寒在睡午覺,楚修遠移到前院書房。

那間書房裏間有張榻,楚修遠脫下外袍正想躺下歇息,聽到一陣敲門聲。

“誰?”

“将軍,可以進來嗎?”

楚修遠翻身坐起,迅速抓過外袍穿戴齊整,“夫人不在這兒。”

“夫人在睡覺,我找将軍。”紅菱道。

楚修遠打量她一番,見她低垂眉眼,謙卑恭敬,“進來吧。”轉身坐到案幾後方,紅菱在他對面跪下,“何事——”

“我——”

“将軍——咦,紅菱怎麽在這兒?”

楚修遠擡頭看去,姜純鈞立在門外,眼中盡是詫異,“你也有事?”

“卑職過會兒再來。”

紅菱忙說:“姜衛尉,您要說的事可能和我要說的一樣。”

楚修遠奇怪,他倆能有什麽事。

姜純鈞也想這樣問,心中忽然一動,笑着說,“極有可能。”就看楚修遠。

楚修遠微微颔首,姜純鈞進來跪坐在紅菱身側。

“紅菱要說什麽?”楚修遠開口道。

林寒擔心自個晚上失眠,晌午不敢睡太久。

紅菱擔心林寒醒來找不到她,也不敢繞彎子,“我想從夫人入府第二日說起。”

楚修遠正好奇這些日子都發生了什麽事,“想說什麽盡管說。”

紅菱先說林寒要查賬,管家攔住不讓,林寒和管家起了沖突,一氣之下把府裏偷奸耍滑之人全趕出去。

楚修遠不禁挑眉。

姜純鈞發現紅菱和他說的是一件

事,跟着補充林寒是怎麽分辨出來的。

紅菱點頭證實姜純鈞所言不假,接着說府裏風水,大致提一下瓜果蔬菜,重點放在林家人身上。

楚修遠聽聞林丞相來過一次,林雨擠兌過林寒一次,林丞相的妾方氏又來一次,臉色變得異常難看,“純鈞要說的也是此事?”

“是的。夫人整日呆在府裏,林丞相想沖她下手也找不到機會,卑職擔心他想從您身上找補回來。”

楚修遠鄭重道:“我會小心。”

“還有一事卑職想了三天三夜也沒想通,想請大将軍為卑職解惑。”

楚修遠笑了,“別抖機靈,直說便是。”

“夫人不得林丞相的眼,父女二人沒親情可言,但一筆寫不出兩個林,夫人倒黴對林家有什麽好處?”

楚修遠沒想到他問這個,“是我連累了夫人。”

跟他有什麽關系,他今兒才回來。

“外人都道我乃天煞孤星,夫人入我楚家門,好比半只腳踏進棺材裏。”楚修遠說到此,不由得想到林丞相鄙視的眼神,“阿姊失寵,林丞相大抵認為我離解甲歸田不遠了,沒必要同我楚家交好。反之,有可能被我連累。

“你們說林丞相的貴妾在門外哭着說,夫人攀上高枝不認親娘。我總覺得是林丞相的手筆。夫人不認她,他日我或夫人出事,林家便可撇的一幹二淨。”

“這麽複雜?”紅菱擰眉,“我和夫人一直認為她親娘是來給她妹妹讨回公道的。”

楚修遠輕微搖了搖頭,“興許是我想多了。但對林家來說跟我楚家鬧僵,日後只有好處。”

“但有個前提,大将軍失去聖心。”姜純鈞接道。

紅菱臉色驟變得煞白,“将軍——”

“陛下不是那樣的人。”楚修遠打斷她的話。

紅菱:“可是陛下此番才賞将軍千金。夫人做個犁和耙,陛下就賞了千金。”

“什麽?”楚修遠忙問,“什麽犁和耙?”

姜純鈞詳細說一遍,就見楚修遠的臉色十分複雜,不禁擔憂,“将軍?”

楚修遠抹了一把臉,很是感慨,“夫人真是位善解人意的女子。”

“啊?”兩人同時驚呼。

楚修遠笑笑,不想同兩人解釋,林寒為了安慰他,故意抱怨皇帝吝啬

“我大概知道陛下為何要那樣做。”楚修遠見兩人更加疑惑,“陛下怕給我太多,我得意忘形。”

兩人互看一眼,還能這樣解釋。

楚修遠接到賞賜時心裏就有個預感,但他不敢信。可皇帝給林寒的賞賜讓他确定皇帝并不吝啬。今兒下午皇帝吃了櫻桃和枇杷,還要來他家,說明皇帝一如既往地信任他。

皇帝不拘小節,涉及到朝中大事卻步步為營。賞賜的聖旨又是提前備好的,也說明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所以楚修遠不想懷疑皇帝“故意為之”,也沒別的解釋。

“你們不了解陛下。”楚修遠笑着說。

姜純鈞想起芋藤那次皇帝故意逗他,不禁說:“卑職是不了解。”

“我也不了解。”紅菱跟着說。

“哥哥,我的!”

三人倏然閉嘴,側耳聆聽,幾個孩子在後院,松了一口氣。

紅菱忙起身:“将軍,夫人該被吵醒了。”

“那我過去看看。”他正好有事同林寒商議。

楚修遠到後院,果然林寒已經醒了,坐在小杌子上發呆,直到楚修遠靠近才動了一下,還只是腦袋。

“我有事同你說。”楚修遠道。

林寒起身跟去堂屋,“陛下不喜歡?”

“陛下很喜歡。”上午要不是楚沐出手快,楚修遠的腦袋不會掉,但他會受傷。然而,楚修遠并不怪林寒,蓋因他知道習武多麽辛苦。堅持下來的人都是有大毅力之人,楚修遠欣賞像林寒這般有毅力的。後來為了安慰他,林寒連皇帝都抱怨,楚修遠也不好再瞞她,“陛下說你懂風水。”

“略懂皮毛。”林寒道。

楚修遠莫名想笑,“我不會追根究底,也不會問你師承何人,但有一點我認為應當告訴你。陛下認為你乃高人。”

“怎麽會?”林寒驚叫。

楚修遠:“你會做鐵鍋、犁、靶和紙,還會種果樹,種菜。陛下認為你非同尋常。”

“那,那怎麽辦?”林寒忙問。

楚修遠搖搖頭,他深信“我命由我不由天”,所以他不信術士能改命,也不信林寒能翻手為雲覆手雨,“我對風水一竅不通,你想想怎麽應對,我盡量拖着陛下,拖到陛下忘記。”

林寒覺得難,又想逃。

可逃到荒山

野嶺,晚上以天為被以地為席,白天吃酸澀的野果,腥臭的野獸,渴了喝山泉水,冬天還得自個建房,又打消了逃跑的念頭。

“誰跟陛下說我懂風水?姜純鈞和沈赤霄。”林寒問。

楚修遠:“陛下猜的。朝中無人能種出鴿子蛋那般大的櫻桃,包括陛下最喜歡的術士。”

“那是因為他沒櫻桃樹。蠢貨!”林寒不禁罵道。

楚修遠不知她罵誰,直覺答案他不敢聽。但見她這樣反倒覺得她的話是真的,“那你跟陛下說你主學武功和種田。”

“對哦,我怎麽就沒想到啊。多謝将軍指點。”林寒欣喜,“将軍盡可能幫我拖到五月中。那時荔枝和楊梅最為美味。”

楚修遠點頭道,“可以。”見林寒想走,下意識抓住她。察覺到林寒的身體僵硬,忙放下她的手,“你我的婚事。”

“什麽?”

楚修遠:“你我還未拜堂。”

此事再拖下去有損林寒的清譽。

林家對她不管不問,楚修遠卻是不行。林寒不止是他的妻,還是他孩子的娘。

“這事是不是得問問陛下?”林寒想了想說,“高堂已仙逝,皇後便是将軍的長輩。那日是陛下和皇後過來,亦或設高堂的牌位。”

楚修遠上次成親坐在主位的是他母親,以至于險些忘了他母親早已不在人世,“你說得對。我這幾日便住前院。”

林寒臉上多了些笑容,“我命丫鬟收拾一下。”到外面沖紅藕招招手就轉身回寝室。

“夫人有何吩咐?”紅藕說着還把門關上。

林寒看到她的動作險些氣笑,“門打開。”

“将軍在外面。”紅藕小聲說。

林寒頓時想翻白眼,正是他在外面才要打開,否則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我只是拿幾樣東西。”林寒頗為無力地說。

紅藕轉身開門。

林寒打開放在窗臺下的木箱。

楚修遠英明,林寒不敢大意,早幾日便把東廂房箱子裏的錢和綢緞衣物扔空間裏,然後用生活用品把箱子添滿。其中便有四大箱粗糙的手紙,一箱在三個孩子房中,一箱在楚沐房中,一箱在前面書房,一箱在她寝室。

這些東西“藏”好,林寒就把空間裏的蚊帳翻出來,比起真絲的

,林寒更喜歡棉的,透氣性好。可此地沒棉花,林寒沒法解釋,就拿出七個真絲的,一家六口一人一個,餘下那個備用。

林寒把真絲蚊帳上面的點綴物摘掉銷毀,就把七個蚊帳放箱子裏。之所以沒提前罩上,是想看看楚修遠的态度。

他若大男子主義,不尊重林寒,那麽只有三個,三個孩子一人一個,她帶着金銀細軟遠行。

楚修遠沒讓林寒失望,林寒此生要想體會一下魚水之樂只能找楚修遠。誰讓楚修遠是她認識的男人中最優秀的呢。

興許皇帝比楚修遠優秀,但讓她跟一群女人争一個男人,林寒不禁哆嗦一下——她寧願再素一輩子。

“夫人拿的什麽?”紅藕轉過身看到她手裏多出一塊白色絲綢模樣的東西。

林寒擡手扔給她。

“這布怎織成這樣?”紅藕見上面密密麻麻的小洞,眉頭緊鎖,“誰織的?”

林寒笑道:“府裏沒人織布,你說呢?”

“夫人買的?在哪兒買的,我去找她。”說着就要往外去。

林寒不敢再逗她,“別急,打開看看。”

紅藕停下,面色狐疑。

林寒笑着颔首。

紅藕緩緩松開右手,東西掉落在地,紅藕連忙拿起來,扯到一角,沿着那個角到頂,“帷帳?!這種帷帳不透風嗎?”

“夏天用的。”林寒解開謎底。

紅藕驚得合不攏嘴,移到外間榻上把整個帷帳全部攤開。

“如何?”林寒跟過去笑着問。

紅藕盯着薄如輕紗的帷帳,連連點頭。

“說話。”林寒故意說。

紅藕張了張口,好一會兒才說出來,“這是怎麽做的?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見。夫人,您做的?”

“我哪有這等本事。別問了,問也不會告訴你。”林寒走到木箱旁又拿出兩個扔給紅藕,“給蘭草、紫葉她們。”

林寒嫁到大将軍府也有幾個月,她的處事風格紅藕一直看在眼裏。對下人獎罰分明,對三個孩子一視同仁。即使面對最愛哭最霸道最嬌氣的大寶寶,林寒也不會無條件縱然。

紅藕一見三個一模一樣,便知是給三位小公子的,“怎麽綁上去?”

“頂上有一圈線條,命人去買些幹的竹子,用竹子撐起來。”林寒說着

又拿出兩個。

紅藕不禁問:“是給大将軍和堂公子的?”

林寒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一件事,“我聽赤霄喊楚沐小侯爺,你可知他的侯府——”見紅藕指着西邊,“隔壁?”

“隔一條胡同。”紅藕道。

林寒:“怎麽會?”

“據說給大将軍選府邸時沐公子也鬧着要大宅子,陛下就逗沐公子,他能像大将軍那麽厲害就把隔壁給他。”

“所以那邊一直沒人住?”

“是的。那邊是陛下用來賞有功之臣的。可惜這幾年封侯的不少,因軍功封侯,除了大将軍,就屬沐公子功勞最大,陛下要賞也是賞給沐公子。”紅藕說着,停頓一下,“有沒有賞給沐公子還得夫人您去問。”

林寒:“既然答應他,多半給他留着。這兩個都給黃芪,一個送楚沐房裏,一個送他府上。”

“諾。”紅藕抱着五個蚊帳出去,林寒又從空間裏拿出一個備用。随後把她的那個扔榻上,就拿着一個蚊帳出去。

楚修遠抱臂倚着木柱看到大兒子和二兒子把小兒子逗得哇哇叫,正想勸說幾句,餘光注意到林寒出來,下意識站直,“你——”

“什麽?”林寒扭頭看去。

大将軍也不知他想說什麽,“要洗衣裳?紅菱呢?讓她送去。”

“不是。”林寒笑道,“這是給将軍準備的帷帳,晚上歇息時全掖在竹席下也不會悶得喘不過氣來。”

楚修遠聞言有些窘迫,“給——”

“娘,娘!”

楚修遠眉頭微蹙,轉身看到是楚白,“你娘在忙。”

小孩瞥一眼楚修遠就朝林寒跑去。

楚修遠見他再次被無視,頓時想打娃,“楚白,我在和你說話。”

小孩停頓一下,撲到林寒腿上。

林寒沒有像往常一樣抱他,“你爹在叫你,沒聽見?你沒聽見,那娘也沒聽見。”

小孩沒聽懂,待他整明白不禁睜大眼,眼中盡是難以相信。

“楚白白,爹在和你說話。”楚揚看熱鬧不嫌事大。

楚玉火上澆油,“你不理爹,娘就不理你。別問娘為什麽,跟你學的。”

小孩兒委屈極了,“娘……”不可以拿爹爹和我比。

“楚白!”對于林寒的态度,楚修遠很是意外,所以他不能辜負

林寒一片好心,“叫你娘幹什麽?”

小孩兒第一反應是看林寒。

林寒含笑不語。小孩兒癟癟嘴又想哭。

“哭也沒用。”楚揚走到林寒身側面對着小孩兒。

楚玉到另一側,“快回答爹爹的問題。”

“哥哥打我!”小孩兒飛快的甩給大将軍一句就盯着林寒。

林寒無語又想笑,“為什麽打你?”

“壞!”小孩指着斜對面的楚揚,“紅了。”伸出小手讓林寒自個看,他沒有撒謊,他是個好寶寶。

林寒順手把帷帳遞給楚揚,蹲下抓過小孩的小手,不禁皺眉。

“真是大寶打的?”一直留意着這邊的楚修遠忙問。

林寒:“不是,蚊蟲咬的。”

種果樹時林寒就怕院中花草樹木太多招蚊蟲,四棵果樹種下,就命奴仆把花花草草全拔了。為此還把葡萄樹種在東南角,離主卧和三個孩子的卧室遠遠的,沒成想依然沒用——天還沒黑大寶寶就被咬了。

“要不要請大夫?”楚修明走過來。

林寒想說,抹點花露水就行了。一想空間裏的花露水沒五載也有三年,早過期了,“不用。綠荷,去買些白芷、藿香、辛夷和艾葉,每一兩包五份,其中辛夷少一些。回來換成布包挂在寶寶腰間。”看向面前的孩子,“不準吃也不準拿掉,否則蚊蟲還咬你。”

小孩兒瞪着眼道,“大寶寶!”

衆人愣了一瞬。楚揚反應過來不禁指着他,“還是咬的輕。”

小孩張嘴啊嗚一口。

“待會兒再皮!”林寒按住小孩的小腦袋瓜,“娘還沒說完。”轉向小孩的丫鬟綠荷,“再買些蛇床子、苦參、薄荷和龍膽草,每一兩包兩份,回來煮成湯。”

楚修遠忍不住問:“就這些?”

“還有一樣馬齒苋,但城裏沒有,得去城外挖,還得去野地裏。”林寒遲疑道。

楚修遠道:“我讓楚沐帶人去。”

林寒想說楚沐剛回來,讓他歇着吧。一想采買被她派出去買幹淨的幹竹子,楚沐騎馬前去比綠荷等人快,便把到嘴邊的話咽回去。再說了,她說的那些在古代很尋常,但藥材鋪不一定有,指不定還得去宮裏尋。

“楚沐還沒起吧?”林寒委婉提醒,她可不好去把人喊起來。

楚修遠看一眼天空,“再睡天就亮了。”不待林寒開口,大步往西邊走。

“娘,疼……”小孩兒忍不住叫屈。

林寒見他手上黑一塊白一塊,還黏糊糊的,“又往葡萄樹下鑽了?”

“疼……娘……”小孩兒可憐巴巴望着林寒,娘別問寶寶了好不好。

林寒點一下他的額頭,命仆人打熱水,把小孩兒扒的精光丢盆裏,給他洗兩遍才把小孩兒撈出來。

楚揚見他弟弟瞬間變成“紅孩兒”,幸災樂禍,“還癢不癢?”

小孩兒揮着小胖手就要撓他。

林寒把小孩抱起來,見楚玉偷笑,“你倆也去洗洗。”

楚二公子驚得大叫,“娘!”

“我不是罰你們,蚊子最喜歡汗流浃背的人。你們幾個玩了一天,大寶寶洗兩盆髒水,你倆比他幹淨也能搓掉一層灰。”林寒道。

大公子不禁開口,“晚膳後還洗嗎?”

“你說呢?”林寒笑着問。

大公子好生後悔弟弟洗澡時他在旁邊看熱鬧。

林寒拍拍他的後腦勺,“你爹爹可回來了。”

大公子陡然想到不久前林寒說的那句,“我手勁小,你爹爹手勁不小。”

“娘!”大公子不禁瞪她一眼。

林寒笑道:“沒用。”

“沒用!”大寶寶不能理解林寒的話,但他最最喜歡看到兩個哥哥變臉,趾高氣揚的說出來,扭頭摟住林寒的脖子,“娘,我餓啦。”瞬間變成嬌寶寶。

楚揚見他這幅德行,朝他屁股上就是一巴掌。

“娘!”

大寶寶扯開喉嚨叫一聲,還沒習慣的楚大将軍往前一趔趄,慌忙穩住下盤,“又怎麽了?”

“他讓娘下廚。”楚揚聽出他爹口氣不佳,跑出去道,“府裏那麽多廚子,他偏偏讓娘下廚,爹爹,你說大寶寶是不是故意的。”

楚修遠眉頭緊鎖,到廂房門口就說:“夫人,別慣着他。”

“沒有!”大寶寶高聲道。

楚修遠對小孩子的印象着實不好,以前愛哭愛鬧,現在愛撒嬌,不論以前還是現在都不像個男子漢,“既然沒有,別讓你娘抱。”

大寶寶不禁眨了一下眼,下廚和不讓娘抱有啥關系嘛。

“你娘累了。”楚修遠直白的點出來。

大寶寶捧着林寒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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