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瑪利亞修道院, 現約有一百五十多人,其中住校女學生一百十五人。

時逢本周末難得的開放日,不論學生的親屬或朋友, 或是對女校感興趣的人,只要性別為女且繳付一定數額的入場費就能入院參觀。

九點半, 開放時間到。

院門前的一條長隊陸續進入。

“現在就有三十九人排隊。”

歇洛克就此估算了開放日修道院的巅峰人數值, “正午過後,很可能達到三百人左右。”

凱爾西看着流程冊, 今天的午餐可自行挑選在餐廳或露天就餐, 那麽人群最易集中在建築內的時間段還有兩個。

“上午十點十分, 院長在大禮堂演講。下午一點半,學生開始詩朗誦等演出。”

“下午演出不一定會順利。”

歇洛克并不是排除了早上演講時兇手動手的可能,但兇手要想搞一次大獻祭, 更可能等下午所有人都到齊了。

因此,上午演講的一小時學院師生彙集禮堂,正是揪出兇手的最佳時機。

一小時, 不能引人懷疑地大幅度走動。

一小時,需要從三四百人中分辨出兇手。

盡管推測出兇手極有可能就在修道院內, 但只能确定其偏小的鞋碼, 以及可能經過僞裝後的肖像畫。

誰也不能保證兇手按常理出牌,誰也不能保證一定就是縱火獻祭, 萬一在上午演講時發生一次爆炸呢?

相對而言,哪怕修道院的地下路線不明,但要面對的僅有一兩個潛伏的兇手。除非兇手選擇同歸于盡,否則遇險的概率較低。

如此一來, 留在禮堂的人不得不承擔更高的風險,處理更複雜的查找任務。

想到這裏, 凱爾西仿佛輕描淡寫地提議,“不然讓我去禮堂,也能聽聽修女院長的演講。我還沒聽類似的講話。”

歇洛克聽了,這蹩腳的借口讓他都不忍反駁了。“傑瑞,你确定是要聽演講,而不是在擔心我?”

“當然不是。”凱爾西迅速搶答,似乎為增加可信度還補充說明,“無論是地上地下都有危險,又有什麽好擔心的。”

「口是心非,言不由衷,表裏不一。以上,你稱第三,沒人敢稱第二。」

歇洛克眼神直白,但嘴角卻染上笑意。“好的,誰都沒擔心誰。我也喜歡聽院長演講,不能把機會讓給你。按照原定計劃,分開行動吧。”

行動,就行動。

凱爾西明白解決危險的最佳方式,不是争論誰去誰留,而是早一步控制住兇手團夥。

這就開始先按圖索骥,查遍修道院,尋找通向可疑地下密室的甬道。她先将建築草圖上的幾個入口摸查了一遍,但全都沒有異常。

仍在使用的正常通道沒問題,那兇犯會否從非常規路徑出沒?

接下來就在那些能掩人耳目的角落,一一查看地面窨井蓋四周的情況。

最終,廢棄後花園的下水道口邊,找到了半枚帶泥的腳印。

——男士皮鞋,尺碼偏小,正是出現在殺兔現場的花紋。

凱爾西撥開了雜草,很輕松地就将窨井蓋打開。

不是她力氣過人,而是窨井蓋本就沒蓋嚴實,能看出有人一直進出的痕跡。

井壁上,一階階生鏽的樓梯向下延伸。往下無光照,沒有辦法判斷井底的具體深度。

凱爾西側耳傾聽,下面沒有傳來任何響聲。

她将長裙稍稍撩起打了一個結,點起一根火折子,放輕動作盡量不出聲地就下了井。

大約下了十米深,來到井底。

此處僅有一個單向甬道,通往不知名的黑暗裏。

凱爾西凝神靜氣地朝前走着,不多時來到了岔路口,就覺右側飄來了一絲異味。

是火油!

這裏有一絲火油味,像是火油桶打翻過一樣。

正常情況下,廢棄的井底不可能儲存火油等易燃物。

凱爾西迅速向火油味的散發處而去。

一路微光照地,地面上有着一長串的油痕,大約是近三四個小時內滴落的油漬。

沿着油漬追蹤,七彎八拐繞行了一圈。

十五分鐘後,前方忽現一抹微光。這裏已經是甬道的盡頭,盡頭有一間屋子,光從半開的大門裏透了出來。

凱爾西放緩呼吸,一步步靠近後貼在門上,确定了屋內沒有任何聲響。

“咔——”

她剛将木門輕輕推開。

從半開的門縫看進去,屋內有一張書桌,桌上點着煤油燈。桌前的椅子被拉到一側,并沒有人的蹤跡。

凱爾西遂收起了火折子,抽出了綁在腿上的槍。

一把推門而入,迅速地将槍口直指門後,但那裏并沒有掩藏的人。

應該說是房內沒有人。

只有七平米的密室,掃視一眼能一覽無餘。

一張單人床、一個書架、一張書桌與一把椅子。

俯身看去,床底空空蕩蕩,有存放過箱子的痕跡,但現在都被搬空了。

凱爾西并不認為是人去樓空。

書桌上的鋼筆未蓋上筆蓋,厚厚的筆記本平攤着,兇手只是暫時離開。

抓緊時間,凱爾西快速掃閱了筆記本。

筆記本并沒有采用複雜的加密,滿篇法文,記錄了犯罪的心路歷程。

這一本犯罪日記,簡而言之,記錄了一段扭曲的感情。

大小賴爾兄弟對十三歲半的親身妹妹有了非分之念。

被父親發現後,兩人被扔非洲分公司好好反省,直到他們徹底打消念頭才能回法國。

另一邊,賴爾老先生計劃等女兒十四歲生日後,将把她送到修道院。封閉住校,能讓女兒不被哥哥們騷擾或傷害。

計劃雖好,但賴爾兩兄弟被送走後數月,一場流感侵襲了賴爾家。

很不幸,賴爾老先生與賴爾小姐都沒能活下來。

遠在非洲的大小賴爾兄弟得知噩耗,不願相信他們沒能再見心愛的妹妹一面。不惜一切代價将人複活的執念便由此紮根。

‘踏踏踏——’

此時,安靜的甬道,由遠及近響起了一個人的腳步聲。

凱爾西沒再細看日記,将一切還原,将門也推至原先的半閉角度。

屏氣凝神藏到了門背後,她聽着來人越來越近,默數起‘三、二、一’。

下一刻,大賴爾得意滿志地踏入密室,準備寫下妹妹複活前的最後一篇日記。

不料,他推門而入後,眉心突然一涼,只見黑洞洞的槍口出現在眼前。

“你!”

大賴爾面色煞白,卻也反應急速。

他沒有質問來人是誰,冷笑着伸出插在衣兜裏的手,手上握着一個拉環炸//彈,“你敢開槍的話,我們就一起去地獄。”

話分兩頭。

時間倒退回演講開始前。

依照劇本設定,歇洛克今天來參觀修道院,是為給小侄女擇校。

一家人剛從海外歸來,所以要找從南半球歸來的家長與學生聊聊天天,希望幫助小侄女适應從南半球到北半球的時差生活。

歇洛克穿行人群之間,半小時後,就與幾位中年女性家長交談甚歡。

他已經将這些人的行程摸清,她們不時跨洋出行,或去非洲屬地,或去澳大利亞經商。家中的孩子多從南半球來到巴黎。

一行人在進入禮堂後,家長們理所當然與孩子彙合。

各個小團體分散落坐,陸陸續續地整個禮堂基本滿座了。乍一看烏泱泱的一片,女人們身着不同的裙裝争奇鬥豔,令人眼花缭亂。

歇洛克結合剛剛打探的消息,已大致了解禮堂的座位分布情況,他先來到偏後排的位置。

十點入場,每一個走入禮堂的人都被他看在眼裏。

當即判斷這些人的來歷有無違和感,并迅速篩選出可疑的對象。

之後,院長要進行整整一個小時演講。

犯罪現場的證據出發,血祭兇手早已不如初時謹慎行事。

歇洛克不相信兇手今天能一直維持完美僞裝。

如果兇手想要對修道院不利的話,必會出現不屑嘲諷等情緒。他要密切注意其中某些可疑分子在演講過程的神态變化。

誰是可疑分子?

此前,不論是身份成謎的康提與香農,還是拐走布朗基的站街女,嫌犯們全都身材纖細。

今天的可疑目标,外表卻恰恰相反。

歇洛克在三百多人裏,猶如大海撈針一般,确定了四個嫌疑人。

——嫌疑人的鞋碼與犯罪現場一致,她們的身材都有些胖。

為什麽今天的可疑對象都身材微胖?

因為兇手要雙重僞裝,藏在修道院時大概率不會用在外活動的體型。

如果是男扮女裝,和他一樣将體型裝胖或是扮醜,是最不容易出錯的掩飾方法。

畢竟,天賦很罕見。

輕松駕馭亦男亦女的面容,并能展現兩種不同的美,除了登峰造極的僞裝術,不得不需要天賜的外貌。

只是外貌嗎?

歇洛克确定了疑犯所在範圍後,悄無聲息地換了座位。

坐到最合适的角度,利用手持化妝鏡的反光,密切注意幾位嫌疑人的表情變化。

如此,他聽着院長的演說,目光觀察着可疑對象們的一舉一動。一心三用,再聯想起早上的驚鴻一瞥。

理性分析,首先可以确定,他不會對男性産生超友誼的感情。

然而,凱爾西确實是特別的存在。仿佛世上出現了另一個自己,但又不全然相同。兩人不時能碰撞出思維的火花,更默契到無需多餘的解說。

那種感覺很奇妙,或近乎美妙。

如果兩人性別相同必成摯友,如果性別相異……

此時,鏡面上顯出二號嫌疑人藍裙子的冰冷譏笑。

演講已過大半,藍裙子從一開始地認真聽講狀,漸漸有了一些不耐煩。

當下,院長說起将如何處理女學生逃學,與男性的往來事宜。

藍裙子沒能掩飾住嗜血又瘋狂的神色,這一話題戳中了其痛處。很快面部表情又扭曲得意起來。

歇洛克沒再聽演講或想其他,緊盯藍裙子,将其一系列的微表情盡收眼底。

十一點十分。

院長準時結束演講,讓大家可以去享受午餐。

藍裙子沒有與任何人打招呼,獨來獨往就準備離開禮堂,熟不知已經被人盯上了。

“這位同學。”

歇洛克跟在藍裙子身後,等拐入空蕩蕩的走廊,突然把人喊住,“我有些問題請教你。”

藍裙子被忽來的聲音吓了一跳。為掩飾做賊心虛,轉身劈頭蓋臉就是叱喝:

“問什麽問!修道院那麽多人,你是瞎了,偏要找我問話。我一個字都不會指點你!”

這種素質真不像是瑪利亞修道院的學生。

歇洛克一針見血挑明來意,“可是這裏僅有你能說出點實情來。我想和你聊一聊阿戈爾號。”

阿!戈!爾!號!

那是紮在四具屍體上的南船座。

這個詞成功地讓藍裙子臉色周邊,拔腿就想奪路逃走。

歇洛克反應極快,将藍裙子的雙手反扣在背後,同時将嫌犯衣領稍稍向下拽去。

果不其然,沒了立領的遮擋,藍裙子再難掩飾男性凸出的喉結。

“男扮女裝,你的同夥呢?”

歇洛克緊盯藍裙子,就聽他不再掩飾嗓音,沙啞地癫笑起來。

藍裙子癫狂地搖頭,“你們這些凡人,永不可能禁锢我們的靈魂。”

誰在意你的靈魂。

藍裙子說完這一句,拒不配合,一言不發再不談其他。

然而,哪怕抓到一個兇手也不能聲張。

修道院女校裏有一個男性兇犯存在,消息一旦洩露,對于那些女學生的聲譽必有打擊。

歇洛克只能先堵住藍裙子的嘴,找了間空教室将人綁在了裏面,而他去要找院長來配合處理後續。

剛剛跑出走廊,正要叫住院長。

‘轟——’

一樓地面突地一顫,同時聽到了外面傳來的轟響聲。

“上帝啊!是不是地震?”

“不不不,像是哪裏爆炸了。”

“天啊,剛剛地面是發顫了吧!到底怎麽一回事?”

家長與學生們臉色大變,紛紛跑出教室樓,驚惶于不知哪裏出了問題。

眼看騷動将起,歇洛克硬是止住了腳步。

暫且壓下對地下情況的擔憂,快速将血祭兇手的情況簡明扼要地告訴了院長。

“一個兇手已經被綁在103教室裏,地下的爆炸極有可能是另一個引發的。還請迅速組織人手将103教室的兇手關押起來,同時立即疏散人群。”

歇洛克語速極快地扔下這些話。再沒等院長再問什麽,立即朝炸響方位跑去。

只見廢棄後花園裏外圍的枯樹全都倒了。裏面濃煙滾滾,讓人看不清究竟發生了什麽。

白霧裏,似乎沒有一樣活着的生物。

“傑瑞!傑瑞!”

歇洛克以手去揮散面前的霧氣,但呼叫聲始終不得回應。

此刻,後花園很安靜。

是爆炸轟響後,死寂一般的安靜。

“傑瑞!”歇洛克不斷叫喊,一邊試圖在濃霧裏找到通往地下的路,一邊提高了聲音,“凱爾西,你聽到的話,就吱一聲。”

一分鐘過去,歇洛克剛要再喊,只聽從腳邊不遠處,傳來動向。

“吱——”

凱爾西緩緩從井中探出身體,“吱、吱、吱——”

歇洛克三步并作兩步來到井口,二話不說先一把将人拉了出來。就見凱爾西一身黑灰,身上并未有明顯血跡等傷勢。

“放心,我沒事。我躲濃煙上來晚了,有事的那個在下面躺倒了。”

凱爾西說着,還能開玩笑,“湯姆,你下次能不能換個叫聲?還讓我吱一聲,吱吱吱的,不好聽。”

歇洛克卻說話,而是凝視凱爾西片刻。

“怎麽了?”

凱爾西不明就裏,不說話看着她做什麽?

不用照鏡子,她也知道現在是一臉灰黑,沒什麽好看的。如果是擔心她的身體受傷,也該直接問出來。

“哦,沒什麽。”

歇洛克輕描淡寫地一句話帶過,“剛剛有風。我認真聽了聽,似乎有什麽聲響,但又聽不見了。”

“有風?”

凱爾西疑惑,望向頭頂太陽。

今天悶熱無風,有風的話,濃霧該早該吹淡了。

歇洛克一副他沒說錯的表情,“對,有風。你受到爆炸餘波影響,感覺遲鈍了。剛剛不是風動,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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