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不離

陸琢原本就傷得不輕,又替慕容璃挨了十鞭,傷上加傷,榮王未心慈手軟,命人去叫了大夫來,大夫瞧過後如實禀報說傷勢較重但無性命之憂,而後榮王大手一揮,讓人将陸琢給架走,丢出王府,王府大門緊閉,不許陸琢踏足一步。

王府裏終于清淨了,三位公子卻愁眉不展,只因慕容璃也被榮王禁足了,只能待在她未出閣前居住的院裏,一步不得出。

此次榮王态度強硬,任何人求情也無用,便是榮王妃也無法勸說,因此事兩人大吵了一架,互不相讓,最後誰也不理誰。

夜裏,榮王妃不讓榮王進屋,幾位夫人也是房門緊閉,榮王無處安歇氣得臉都綠了。

“簡直不可理喻,正是因你們一個個對這臭丫頭溺愛縱容才讓她養成了如今這副任性妄為的自那股子,本王是她老子,還訓不得她了,你們這是要氣死本王!”

榮王府後宅安寧,妻妾和睦,不争寵,不撚酸恰醋,一直以來是美談。

正因如此,今夜榮王無人肯收留。

榮王在院裏罵了一陣依舊無人理會,最後甩袖離去,出了王府直奔宮裏而去。

方才一直躲在暗處觀望的三位公子這才走了出來。

慕容辰看了看兩位兄長,碎碎念道:“也不知父王抽哪門子瘋,以前父王明明是最疼阿璃的人,今日也不知怎的竟要罰她……”

慕容朔與慕容衡對視一眼,慕容朔輕笑問:“二弟,你如何看?”

慕容衡失笑搖頭,嘆道:“阿璃确實該管教管教了,倒是陸琢的舉動令人意外,他對阿璃似乎與傳言的有些出入,我們該好好了解一下這位妹婿才是。”

聞言,慕容朔若有所思,慕容辰則一頭霧水。

“大哥、二哥,你們說什麽呢?”

三公子心想:陸琢那厮瞧着就十分不讨喜,若不是他,妹妹也不會受罰,王府被攪得雞飛狗跳不得安寧。

陸琢雖是将軍,但不見得有多了不起,出自一個落魄侯府,身後無所依仗,整天冷着一張臉仿佛別人欠了幾百兩似的,除了臉長得還行外,哪裏配得上他們的妹妹。

近年來,上門求親的世家子弟青年才俊多不勝數,也不知怎的,妹妹偏偏就瞧上陸琢這厮了。

慕容辰在心裏将陸琢罵了千百遍。

兄弟三人年紀相差不大,但性格截然不同,慕容朔溫雅和善,慕容衡精明圓滑,慕容辰耿直仗義,背地裏出謀劃策的多半是慕容衡。

“二哥,接下來咱們該如何做?”

打小養成的習慣,慕容辰遇上事下意識先問慕容衡是否有主意。

慕容衡看向慕容朔,将難題抛給他,“父王因何故如此生氣尚不清楚,此事聽大哥的,咱們仨最了解父王的便是大哥。”

“……”

這老二打小便如狐貍一般狡猾,記得年幼時兄弟三人一同犯錯,許多時候他都将自己摘得幹幹淨淨的,很少受罰。

翌日,榮王府的門房打開大門時被門外高大的身影驚了一下。

“将、将軍?”

“勞煩通禀王爺,我來接郡主回府。”

有求于人的陸琢放下身段,語氣也比平日裏溫和不少。

榮王自昨夜出府後一夜未歸,門房面對陸琢時左右為難。

“将軍見諒,昨夜王爺出府前吩咐過,不能讓您進府,郡主已被禁足不能出府……”

一個不能進,一個不能出,意思十分明顯了,榮王不允許二人相見。

陸琢蒼白的臉上隐隐透着幾分疲倦,高大的身形晃了晃,虛弱無力的樣子,他身後無人跟着,門房趕忙上去攙扶,于心不忍,出言相勸。

“将軍,您身上有傷拖不得的,王爺正在氣頭上,您便是守在王府外也讨不了好的,倒不如先将身子養好再從長計議。”

陸琢道:“既然王爺不在府中,那便勞煩小哥通傳王妃,便說我來請罪了,求見王妃。”

門房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應下,小跑去禀報,進門時還不忘将大門給關好。

陸琢身形晃了晃,一手撐在門柱上,目光殷切望着緊閉的王府大門。

不多時,他未等到榮王妃,反倒是将榮王給等回來了,遠遠見到他便暴躁起來,擡手指着他一通怒吼。

“本王已見過陛下,提了阿璃要與你合離一事,解除婚約的聖旨很快便會下來,你休要再來糾纏。”

榮王身上淡淡的脂粉味與濃郁酒氣混雜,腳步不穩,由人攙扶,行至陸琢跟前停下腳步,煩躁揮手。

“滾滾滾,本王見你便心煩,你若再死皮賴臉的賴在這兒,本王打斷你的腿。”

堂堂大将軍被威脅打斷腿實在是很沒面兒,可眼前這人不僅是一品親王,還是他岳父。

大丈夫能屈能伸,打斷腿便打斷腿,只要今日能見到想見之人,若是能将她帶回家更好,若是不能,見一面也好,後面之事從長計議。

“小婿此番是來向您請罪的,先前種種是小婿的不是,叫阿璃受了許多委屈,日後不會……”

榮王不耐煩地打斷,沒好氣低斥道:“別在本王這兒說這些有的沒的,讓你滾你便滾遠些,莫要賴在這兒礙本王的眼。”

多說無益,陸琢彎腰鞠了一躬,而後退到一邊。

榮王瞧他是要死賴在這兒不走了,氣得酒醒了大半,火氣一下子竄起來,擡腳便往陸琢身上踹。

“臭小子,與本王耗,看耗不死你!”

一旁的随從吓了一跳,趕忙去扶,小聲相勸,“王爺息怒,郡馬爺身上還有傷……”

陸琢結結實實挨了兩腳,一腳踹在腿上,一腳踹在他心口,許是榮王真醉了,這兩腳力道并不大,陸琢一動也不動。

榮王氣未消,還要再踹兩腳來着,此時王府的大門打開了,榮王妃出現在門口,給了榮王一個冷眼。

“王爺整夜不歸上外面鬼混,一大早便在家門外撒潑是為哪般,還嫌不夠丢人?”

榮王是個暴脾氣,甚至連皇帝他也敢指着鼻子罵,若說這世上還有誰治得住榮王,那便只有榮王妃了。

榮王妃一出現,榮王頓時蔫巴了,有些心虛,又有點不甘,悶悶道:“本王這不是替咱女兒教訓這小子麽……”

有旁人在榮王妃并未與榮王多言,自始至終沒給他一個好臉色,榮王幾次欲言又止在瞄見王妃的臉色後讪讪閉嘴。

王妃站在臺階上受了陸琢的禮,臉上露出和藹的笑,“你與阿璃既已成了親便好好過日子,阿璃她雖有時任性卻并非無理取鬧,無論先前有多少恩怨,如今你二人夫妻一體榮辱與共,你要好生待她,莫要辜負了她。”

陸琢恭敬地再次作揖,誠懇道:“小婿明白,日後不會再讓阿璃受任何委屈的。”

王妃欣慰一笑,點了點頭,“去吧,阿璃在等你。”

得王妃首肯,陸琢順利進了榮王府,由婢女引着往慕容璃所在的院子而去,榮王看得又氣又急欲阻止,被王妃一個眼神給打住了。

“王爺一把年紀了還流連花叢,需得多保重身子才是。”

榮王面色一僵,欲解釋時王妃連個正眼也未給他便折身回府了,榮王頓時又急躁起來。

“來人備水,本王要沐浴。”

陸琢來到慕容璃屋外,霜兒門口守着,見到他時頗感意外,趕忙上前行禮。

“将軍,郡主還未起。”

陸琢淡淡道:“我進去瞧瞧,此處不用你守着了。”

霜兒稍有猶疑,陸琢已自行推門進去,而後順手将門給合上了,霜兒在原地茫然許久。

昨日王爺有令不許任何人放将軍進府,今日将軍便大搖大擺走進來了。

陸琢進屋關門的動作一氣呵成,而後走向床榻,屋子不大,他一眼便能捕捉到床上躺着的人,蜷縮在被子底下,小小的一團。

慕容璃尚在睡夢中,對于床邊坐了個人一無所知,她睡得并不安穩,眉頭緊蹙,時不時哼唧出聲,手緊緊攥着被子。

陸琢忍着後背的疼痛俯身,額頭與她的輕輕貼在一起,片刻後直起身,将她攥着被子的手握住,耐心等待她醒來。

向來淺眠的慕容璃在額頭有異樣觸感時便有感覺了,手被溫暖包裹住,夢中掙紮的她也是保持警惕的,立即睜開眼。

入眼是一張熟悉的俊臉,蒼白憔悴,眼中的光彩卻是不一樣的。

“我吵到你了?”陸琢明知故問,大拇指不經意似的摩挲她的手背。

嫩嫩的,滑滑的,讓人愛不釋手。

慕容璃愣了許久才意識到被揩油,不自在地抽回手,卷着被子坐起身,疑惑問他,“你怎麽來了?”

陸琢尚在回味手中的餘溫,目光落在她白皙的手上,輕聲道:“我來接你回家。”

“将軍有心了。”

慕容璃也不矯情,掀開被子下床着衣,也不避他,喚了霜兒送水進屋,慢條斯理洗漱梳妝,陸琢便在一旁看着,時而笑笑,耐心極好。

穿戴整齊後,慕容璃才将眼神分給陸琢,語氣十分冷淡:“我去見父王母妃,父王尚在氣頭上,你還是別跟着了。”

“無妨,我與你一起。”

言畢,陸琢牽起她往外走,面帶微笑,目光始終在她身上。

一路上慕容璃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原因無他,是因陸琢的看她的眼神實在是……

去到榮王與榮王妃的寝居正院外,院裏伺候的下人皆在院外候着不敢靠近,陸琢也停下了,慕容璃獨自進去。

慕容璃來到門口,欲擡手敲門時聽到屋裏的争吵聲,敲門的動作停下,側耳聽了起來。

榮王妃帶着哽咽的聲音傳出,帶着幾分絕望。

“你可還記得我們第一個孩子沒保住時你向我承諾過什麽,你說不會再讓我們以後的孩子有任何不測,可你沒做到,阿璃也差點沒保住……阿璃是我唯一的女兒,我不會讓她再成為你們慕容家的犧牲品。”

榮王嘆氣,“阿璃也是我的女兒,我豈會不疼她,只是眼下……”

榮王妃崩潰嘶吼,打斷了榮王的話,“我不想聽你那些大道理,你們慕容家的人為了你們的巍巍皇權連骨肉親情也可割舍,我不是你,我已失去過一個孩子,不會再讓你們害了我的女兒。”

人前和善溫柔的榮王妃變了個人似的,句句強勢不妥協,榮王低聲勸說,又有許多身不由己的無奈。

“你胡思亂想些什麽,我怎麽會不疼女兒,要我說多少遍,她與陸琢不合适,你怎就不理解我的苦心呢。”

“你的苦心從來只是如何保住鞏固你慕容家的江山權勢,阿璃是我的女兒,她想嫁誰便嫁誰,我這一生已經這樣了,我絕不會讓我的女兒重蹈覆轍。”

“原來這麽多年過去,你對我依舊有怨,怨我卑鄙耍手段強迫你嫁給我,是不是?”

兩人的争執将要失控,慕容璃未再聽下去,擡手敲門,裝作若無其事。

“娘,您在屋裏嗎?”

她只有在人前會喚一聲母妃,私底下母女間與尋常人家的母女是一樣的,榮王妃喜歡聽她叫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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