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初見端倪（2）

第一次見家明的母親亦绾還是有些忐忑不安的,雖然說醜媳婦總要見公婆，但一想到以前在家時，貴婦人在電話那端頤指氣使的語氣，心裏就七上八下的，總歸不是個滋味。

在決定去阮家拜訪家明父母的前一天晚上,亦绾特意跑到宿舍樓下的電話亭裏打了一通電話向自己最好的姐妹柳菲菲同學求助。

菲菲當時正和宿舍裏的一幫瘋婆子在ktv裏狂吼,亦绾一聽到電話那端嘈雜的音樂聲就完全沒有吐苦水的興致了,倒是菲菲接起電話時,一開始瞎嚷嚷着喊了幾聲“喂”，見半天沒動靜,一看是亦绾打來的，立馬丢掉麥克風就往包廂外的走廊上小跑着去接聽。

亦绾一開始還有點蔫蔫的，一聽元氣十足的菲菲在電話那端跟個複讀機似地“喂“個不停，就“噗哧”一聲笑着說道，“我說菲菲，你這小日子過得還挺滋潤，哪天帶姐姐也出去潇灑潇灑啊！”

菲菲一只手氣壯山河地叉着腰，一只穿着紅色高跟鞋的腳不停地踢着走廊上的壁紙，笑得特颠倒衆生，“小樣兒，幾天不見就跟哪個小王八羔子學會了油腔滑調那一套，看我不抽了他的皮，扒了他的筋，大卸八塊，煮了喂狗……”菲菲一說到男人就唾沫橫濺，滔滔不絕，亦绾只是握着橙黃色的話筒呵呵地笑着。等到菲菲罵得累了，這才心安理得地歸入正題，“你丫就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快說，有什麽我可以效勞的，我柳菲菲定當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亦绾只顧“咯咯”地笑着，半晌才把明天要去見家明父母的話給憋了出來，她本來已經做好了要被菲菲嘲笑一通的準備了，誰知一向跟脫了缰的野馬似地菲菲同學竟然一本正經地說道，“亦绾，這事可馬虎不得，阮家明他那個媽啊……”菲菲忽然覺得自己越說越不對勁，連忙剎住了嘴，打哈哈地說道，“總之聽姐一句勸，千萬記得要把自己打扮地高貴一點，優雅一點，還要有一股刀槍不入的殺氣，得，得，得，明天我來捯饬捯饬一番你，包管那貴婦人屁都不敢放一個。”

菲菲越說越得意，亦绾覺得菲菲有點小題大做了，微微笑着說道，“又不是去見英國皇室威廉王子他老媽，有這麽誇張嗎？”

雖然亦绾不是去英國皇室相親，但雷厲風行的柳菲菲大小姐還是開着他老爸那輛價值一百多萬的保時捷卡宴豪華座駕從a市殺氣騰騰地狂奔至亦绾的宿舍樓下。

因為林正宇高考過後填報的志願是a大，所以菲菲當然是寸步不舍的舍不得離開a市，只不過她那慘不忍睹的分數只能靠老爸砸點錢進了一所三流的私人承辦的職業院校，不過好久好在和a大處在一個地段的大學城。

為此，亦绾不免狠狠地鄙夷了一番柳菲菲同學的重色輕友，菲菲當然也當仁不讓，理直氣壯地回辯道，“你還不是為了一個阮家明就大義滅親地來了b市嗎？”

是哦，亦绾這時才意識到，從初中開始喜歡家明到現在，算起來也有五六年的光景，她一直緊緊地追随着他的步伐毫不松懈。家明是她的初戀，是她一直舍不得放手無比珍惜的一段感情，就像自家後院池塘邊的那顆栀子花樹一般純潔而美好。

她是因為太害怕失去所以才會特別在乎家明的母親對自己的看法嗎？總之，當亦绾看到菲菲從後駕駛座裏搬出來一整套武裝工具的時候，她還是倒吸了一口涼氣，笑眯眯地說道，“你丫是在哪裏發了一筆橫財？”

菲菲則則順勢摘下驚世駭俗的黑色墨鏡，一臉坦然大度地說道，“怎麽樣，酷吧，改天姐姐帶你去兜兜風。”

從高二開始，菲菲就開始走時髦性感的路線了，什麽蕾絲吊帶衫，什麽情趣內衣，以前亦绾陪她逛街買衣服的時候，在穿衣鏡前面，總喜歡神采奕奕地拉着亦绾陪她一起試內衣的尺寸。有時候，她會癡癡地站在試衣鏡前神神叨叨地說，“不知道正宇是喜歡這件黑色蕾絲的呢，還是那件粉紅色的呢？亦绾，你說哪一件比較好看？”

亦绾知道處在女生最敏感的這個年齡階段，對身體上的任何一點點生理變化都會有強烈的探知欲。有時候，在集體浴室洗澡的時候，菲菲看到湯晶晶在那鼓漲得豐滿的胸部塗擦沐浴露的時候，就會打心底裏覺得這只落湯雞越看越像是一只騷狐貍，而那一段時間剛好是文理科分班，湯晶晶學得是理科，和林正宇是一個班，經常看他們一起進進出出的難保哪一天不會出什麽幺蛾子，況且湯晶晶也絕非等閑之輩。

女生的嫉妒心裏亦绾怎麽可能不懂，就像如果有一個風姿綽約的大美女喜歡上了自家的家明，心裏估計也會顧慮重重不是個滋味。

不過菲菲可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強，那一段時間她也不知道從哪裏聽說了木瓜牛奶可以豐胸，就狂購了一大包，每天喝到胃都快吐出來了。不過還好，菲菲從來都是三分鐘熱度，後來就把注意力完全轉移到內衣和化妝上面來了。

亦绾看着菲菲在鏡子裏一副糾結到死的表情，忽然“噗哧”一聲笑着說道，“你啊，就是太杞人憂天了，說不定你家正宇就好你這一口，而且看他那一臉浩然正氣的樣子說不定是個坐懷不亂的柳下惠呢。”

菲菲絞着內衣的帶子，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嘟囔着嘴說道，“什麽柳下惠不柳下惠的，男人都一個樣，衣冠楚楚，禽獸不如。”

亦绾不知菲菲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得出男人都是衣冠禽獸這一理論說法，但現下最迫在眉睫的問題是她要去見“衣冠禽獸”他爹媽。

菲菲幾乎是把自己的全部行當給搬來了，什麽el，d&g，prada……諸如此類的奢侈品牌不僅讓亦绾是眼花缭亂，也讓亦绾宿舍裏的那些個總愛嘲笑亦绾的土豪們也大開眼界了。

菲菲正在幫亦绾畫眼線的時候，家明的電話撥了過來，亦绾本來以為化個妝換身衣服半個小時就能搞定的事情，誰知被菲菲這麽一捯饬就花費了整整兩個小時的功夫，而家明卻一直溫和內心地在女生宿舍的樓下等着亦绾，電話裏也沒有一絲急躁的語氣。

亦绾覺得有點過意不去，想草草了事算了，誰知菲菲一邊給亦绾刷着眼影，一邊像青樓教坊裏的老鸨似地笑嘻嘻地說道，“男人嘛，這等忍耐也受不了，幹脆閹了得了。甭管他，姐姐我今天絕對會把你打扮地傾國傾城，迷倒衆生。”

可是亦绾怎麽聽怎麽覺得菲菲是在給自己那的招牌花魁招攬生意啊！

終于大功告成的時候，菲菲遞了一面鏡子給亦绾，當時她就差點沒認出來是自己，簡直是驚世駭俗的大轉變。亦绾本來長得就天生麗質，而且從來都只是素顏，所以給人的感覺就是“村裏有個姑娘叫小芳”的那種鄰家妹妹的清純感覺，而今天，她蕭亦绾一打扮起來，也可以很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嘛！至少在貴婦人面前，不會顯得太相形見绌，而輸人一籌。

亦绾本來以為菲菲大小姐也折騰不出什麽花樣了，心急火燎地就要往宿舍樓下狂奔，誰知菲菲突然拿出她的絕殺武器，後跟足足有六厘米高的紅色高跟鞋。亦绾本來就穿慣了平底鞋，況且穿高跟鞋始終讓她有種不接地氣的感覺，但是碎花棉質短裙配打底褲再配球鞋實在是有點不倫不類，可是後跟如此之高的高跟鞋，而且還是大紅色的，亦绾現在想想也不知道當時是有怎樣的勇氣把它給穿出去的。

下樓梯的時候，亦绾差點扭傷了腳踝，好在自己天生平衡性比較好，一拐一拐地扶着樓梯就這麽一步一挪地完整無損地站在家明的面前。

家明想起第一次見亦绾的時候那股子野丫頭的勁，在他的印象裏，她一直都是一個飛揚跳脫，率真可愛的女孩子。雖然有一絲驚訝亦绾今天的優雅打扮，但還是像電影裏的那個紳士一樣微笑着贊美道，“亦绾，這樣的你，很美。”

該死，六厘米高的高跟鞋果然是接不到地氣，亦绾羞得滿臉通紅，平時清湯挂面地慣了，偶爾搞得這麽拘束，亦绾真恨不得找塊豆腐撞死得了。

正當亦绾糾結要不要回去換上跟稍微矮一點的鞋子的時候，家明早就牽着她的手溫和地說道，“車還在外面等着，咱們快點過去吧！”

雖然穿着打底褲，但亦绾還是冷得直發抖，但一上了車，那從中央電子屏兩側吹出來的咝咝暖氣讓亦绾頓時就陷于一片混沌的暖流之中，連呼吸也變得緩慢起來。

車子在主城區的弧形馬路上風馳電掣地開着，繼而盤旋上了巍峨雄壯的浦西高架橋。b市距離a市亦绾記不清到底開了多久，但過了幾個收費站之後，車子就緩緩地駛入a市滾滾的車流裏。

亦绾被車裏的暖氣吹得差點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她就倒在了家明的懷裏。醒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竟然流了一嘴的哈喇子，家明眯起眼睛笑着說道，“小饞貓。”

要是放在平時亦绾一準是一個拳頭過去，但今天她要做個高貴優雅的淑女，絕對不可以做只有女汗子才做得出來的事。

亦绾沒去理他的洋洋得意，只是趴在車窗邊上看街道兩側林立的樓群和形形色色的陌生的面孔。等車子停在一棟奢華典雅的別墅面前的時候，亦绾才徹底傻了眼。

真不愧是豪宅，亦绾頓時有種置身于童話書裏的那個金碧輝煌的城堡裏的感覺，頭頂是高而繁密的藻井，盤旋而上的螺旋狀白色階梯怎麽也看不到盡頭，闌幹上雕刻有文藝複興時期的古老彩繪。曼妙的金磚在腳底下鋪成一條十裏紅妝的康莊大道，牆角的壁爐裏“噼裏啪啦”地燒着炙熱的火光，王子牽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向瑰麗的玫瑰花園。

亦绾驚嘆于這棟建築的巧奪天工，古老而婉約的噴泉在晴暖的陽光下優雅地哼着水珠銀爛的調子，修剪得如同愛德華剪刀手下的花園更是別具一格地清新典雅，即使在冬天，暖氣充足的全玻璃罩的花園裏依舊是姹紫嫣紅，熱鬧非凡，無處不洋溢着奢華高貴的氣息。

亦绾忽然有一種眩暈，也許是冬天的陽關太過強烈，她的後背竟然滲出了一絲絲的汗珠，手心裏也是濕漉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