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兄弟們，我回來了。”蘇洛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在樂團室的門口，用腳拼命的踢門。

“這幾天去哪裏了，怎麽都聯系不上你？”張常仁開的門，一邊幫忙拎起蘇洛的東西，一邊問。

“去旅游了啊。”蘇洛眯着眼睛笑，“手機忘記帶了，不過我可是一下飛機就過來找你們，夠義氣吧？給你們的禮物。”

李森嵘和阿龍圍了上來。

蘇洛給他們帶的是淡香水，很适合他們的風格。

“最近練習的怎麽樣？”走到鋼琴邊，蘇洛十指放上鍵盤，最先入眼的，是左手無名指。無名指上的白金戒指，在陽光下，發着耀眼的光芒。蘇洛還是有些恍惚，他和安爾祺認識，才短短一個月，如果在這之前，有人問他，會跟認識才一個月的男人結婚嗎？

蘇洛肯定不屑。但是現在……

晃了晃頭，蘇洛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蘇少，來标一段嗎？”張常仁自從上次和蘇洛合奏過一次之後，就一直很難忘記這種感覺，現在見蘇洛坐在鋼琴旁，頓時又來了激情。

“OK啊。”

另外三人回到屬于他們自己的座位上，當音樂響起的時候，衆人的臉上都揚起了笑容，那種揮灑着青春的感覺，很棒。

“蘇少，你音樂有些不同了。”阿龍開口，“比起以前，你現在的音樂比較放的開，以前怎麽說呢……”

“以前技術雖然好，但是缺少感情。”李森嵘接着道。

“是的，現在你的音樂感覺在傳遞快樂。”張常仁拿來三瓶礦泉水，扔給其他三人。

“是嗎？”蘇洛接過礦泉水，他的音樂在傳遞快樂？他，感覺到了快樂嗎？回想和安爾祺相識的一個月，的确，跟那個人在一起，很快樂。

比起快樂，可能更多的是安心。

蘇家

蘇子觀這幾天心情不太好，那冷酷到鐵黑的臉色，已經很明顯的擺出來了。

蘇志優對這個爸爸，一向尊敬到害怕，這不，不停的用眼神詢問她媽媽。

蘇二嫂搖頭，她也旁敲側擊過，但是無論她怎麽試探，蘇子觀就是不說，不明白的人，還以為他們夫妻吵架了。

“爸，小洛最近在忙些什麽？”蘇子觀放下碗，這是蘇家晚餐的歷史上，蘇子觀第一次主動開口。

聽到蘇子觀的問話，在座的還有一人，耳朵動了動。他擡起頭，也不解的看着蘇老爺。

“練團，你們不是都知道的嗎？”蘇老爺回答。

“練團練到學校上課也不去？”蘇子觀蹙眉，“作為一個學生，學習才是主要工作。”

“沒去上課？”蘇老爺看向蘇志優。

“恩，我這幾天去音樂系找過小叔，他同學說有好幾天沒去上課了。”事實上，是他老爸讓他去蘇洛的教室看看。

“不去上課也沒事。”蘇老爺覺得蘇子觀大驚小怪，“小洛都18歲的人，知道自己要幹什麽。”同時，他用懷疑的眼神看着蘇子觀，“如果真有問題，你直接打電話給他，好歹是他哥哥，訓訓他兩句也是可以的。”

“如果電話聯系的到，那請爸你試試看。”那個小混蛋，讓他幫邵兵上訴，現在他上訴成功了，相關部門已經重新調查這件事了，結果，他想把這個消息告訴蘇洛，至少讓他請自己吃一頓飯表示感謝的時候，就找不到人了。

一天找不到人，蘇子觀倒是不擔心，可現在已經三天了，在打不通手機的情況下，鎮定如蘇子觀也覺得應該是出事了，再加上兒子又說蘇洛沒在上課，這樣一來，他就不冷靜了。

“什麽試試看啊？”正當蘇老爺決定打電話的時候，門口傳來少年爽朗的聲音。

蘇老爺一愣，看向蘇子觀。蘇子觀眼神一眯，直接走到門口，拉住還在換鞋子的蘇洛，就拖着他往外面走。

“二哥……二哥你輕點。”這手勁，把他手臂上的揉捏的很痛。

蘇子觀拉着蘇洛到花園裏，雙手環胸的着看着蘇洛，冷冷的眼神，有種讓蘇洛看到以前的蘇子觀的錯覺。“邵兵的事情碰到問題了？”蘇洛問的小心翼翼。

不提邵兵還好，蘇洛一提邵兵，就踩到蘇子觀的地雷了。“你還有膽子跟我提邵兵？”

“我不明白二哥的意思。”蘇洛想着，要不要先逃離這裏，避難幾天再回來。

“是誰在拜托了我之後就消失的無影無蹤的？小洛，你還是學生，你有家人，就算要練團，就算二哥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但是讓家人擔心這種行為，顯然是一個人最幼稚的表現。”二哥冷聲訓話。

家人？擔心？蘇洛心微微一震，似乎明白蘇子觀的意思了。從蘇子觀那裏聽到家人和擔心，這對蘇洛而言，是多大的鼓勵。

“二哥，謝謝。”蘇洛朝着蘇子觀深深鞠了一個躬。

蘇子觀蹙眉：“你這是幹什麽？”

“不，我只是高興，高興二哥在擔心我，高興二哥把我當家人。”這是上輩子，從來不敢奢望的事情。

但是這輩子，似乎越來越好了。遇到了安爾祺，再加上蘇子觀現在的話，讓蘇洛突然覺得，上輩子的這些經歷，如果是為了這輩子，那也許，是值得的。

“你說什麽傻話。”蘇子觀的聲音也緩和了下來，臉色隐隐有些尴尬。他明白蘇洛的感觸來自哪裏，的确，這要是在以前，他哪會擔心蘇洛，也根本不會認同這個人，是他的弟弟，是他的家人。所以蘇子觀的尴尬，是覺得自己，或者蘇家人對蘇洛有虧欠。因為從頭到尾，他們只是一味的看不起蘇洛的出生，卻沒有想過，出生不是他可以選擇的。“邵兵的上訴已經成功了，相關部門已經受理了這個案子，接下來……接下來的日子恐怕不會安寧。”

“二哥所謂的不會安寧是什麽意思？關于宋家嗎？”

“是媒體，這件事有關部門開始受理，媒體馬上會知道，媒體一旦知道的話，你應該想到這意味着什麽。”

蘇洛點點頭，帶着抱歉：“我也許真的給二哥惹了相當大的一個麻煩。”

“知道就好。”蘇子觀嘆了一聲氣，“就算要練團，再晚也可以回家。住在朋友家總是不方便的，還有，如果心裏有什麽想法，可以跟二哥說。也許……也許以前我不是個稱職的哥哥，但是以後，我會做個稱職的哥哥。”拍了拍蘇洛的肩膀，蘇子觀轉身離開。

蘇洛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回神。如果說安爾祺帶給他的是快樂和安全，那麽蘇子觀現在的這番話，讓他真的覺得溫暖了。

唇角泛起淡淡的笑，關于上輩子，蘇洛覺得，也許他真的可以放的下。

走進大廳，蘇老爺倒是意外的沒訓話，精明的眼睛盯着這個日漸成熟的兒子良久，淡淡的問了一句：“晚飯吃了嗎？”

蘇洛歡喜的坐到位置上：“還沒有，專門回來陪老爹吃飯的。”

蘇老爺冷哼了一聲：“這個時候才回來，我看是要我這個老頭子陪你吃飯，要一家人陪你吃飯。”

“老爹，你果然獨具慧眼，這都被你猜到了。”蘇洛夾了一口菜，“很久沒吃到家裏的菜了，真好吃。”

看小兒子吃的津津有味，蘇老爺僞裝的生氣也放了下來，眼神跟着露出寵溺。

餐桌上，還有一道深沉的視線，鎖着蘇洛，觀察着蘇洛的一舉一動。

晚飯後，蘇老爺有些累，就讓蘇夫人扶着他上樓休息了。沒有蘇老爺坐鎮的大廳，大夥兒也都馬上散開了。蘇洛看着蘇老爺的背影，突然領悟到，原來老爹在他沒有發現的時候，已經這麽老了。老的背有些駝了，走路也慢了。

晚上，蘇洛躺在浴缸裏，給偵探先生打了電話：“是我，蘇洛。”

“你終于出現了，這幾天打你手機總是關機狀态，還以為你出什麽事情了？”那頭偵探先生松了一口氣。

“出國玩了一趟，手機忘記帶了。趙亮雷的事情怎麽樣？”

“正打算跟你說這件事，張亮雷已經退學了，他們一家轉去W市了。”

“退學？什麽時候的事情？”蘇洛一驚，是自己的試探讓他害怕了。

“是我跟你見面那天的事情，估計你姐夫那天去他家說了什麽，只是我當時沒辦法聽到他們的談話。不過張亮雷還是繼續叫人監視着，目前沒有什麽動靜，他唯一做過的一件事，就是在到了W市後，又給那個太空號碼打了電話，但是根據跟蹤你姐夫的人反映，你姐夫在那個時候沒有接過電話，反而你大姐，那時接過電話。”蘇洛叫他跟蹤的另外兩人，就是張斌和蘇子蓉。

“你懷疑太空號碼的持有人是我大姐？”蘇洛問。

“我只是偵探，不分析事情，我的職責是将我查到的事情告訴你，至于怎麽想，就看你了。”偵探先生很是專業的解釋。

蘇洛不語。難道說，張亮雷拍的那張照片登報的事情，是蘇子蓉搞的鬼嗎？“那個太空號碼你打過嗎？”

“沒有，我把號碼報給你。”

“好。”接着，蘇洛圍了一條浴巾走出浴室，他拿出紙筆，把號碼抄了下來。“對了，邵兵的事情我二哥說有關部門已經答應上訴了，暫時媒體還沒有得到消息，但是這個消息瞞不了多久，到時候你們也不太會安寧，你自己注意，可別因為這件事，影響到我要你們跟蹤的事情。”

“你放心。”

挂上電話之後，蘇洛坐在沙發上沉思了一會兒，接着準備給安爾祺打個電話。這才想起，他根本就不記得安爾祺的電話，每次他們的電話都是手機聯系的。

視線再一次落在左手無名指的戒指上，冷靜下來，蘇洛發現，他對安爾祺了解的，其實很少。只知道對方是豐皇集團的總裁，其他呢？一無所知。

突然之間，蘇洛有些疑惑了。他享受着安爾祺帶給他的安心，享受着安爾祺帶給他的快樂，甚至在看到安爾祺跟女人在一起的時候，他會害怕安爾祺又喜歡上了女人，自己該怎麽辦？從頭到尾，他對安爾祺，是真的動心了嗎？

還是眷戀他的溫度，他可以讓自己，不被傷害的溫度？蘇洛的思緒，有些淩亂了。

咚咚咚……

敲門聲在這是響起，又把蘇洛一團糟的思緒，給拉了回來。整個蘇家，會來敲他門的，除了老爹和媽之外，就只有二哥一家了，但是二嫂不可能，二哥晚飯的時候才訓過話，那麽剩下的，只有蘇志優了。

蘇洛搖了搖頭，起身去開門。當然也沒忘記披上了睡袍。只是當真開門的時候，有些意外：“蘇志浩？”

蘇志浩，連名帶姓的叫，很是疏遠。

蘇志浩也有些尴尬：“我，可以進去說話嗎？”

蘇洛拉開門，讓蘇志浩進來。其實自從那次幫了蘇志浩之後，蘇洛發現，他看自己的眼神，總是有些讨好的意思。蘇洛當然不會笨的去說，幫助他，只是他消遣時間而已，又或者，他是故意在那個時候出現，去幫助蘇志浩的。“進來吧……坐吧，什麽事情？”帶着蘇志浩到沙發上坐下，蘇洛問。因為他跟蘇志浩，實在沒有交集的地方。

蘇志浩在房間站了一會兒，才有些拘謹的坐到沙發上，他看着蘇洛，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又松眉。

“你想說什麽，直接說就是了。”蘇洛靠在沙發上，懶懶的看着蘇志浩。

“我……”蘇志浩突然又站了起來，“我想跟你說，你最近印堂發黑，最好小心點。”說着，他又跑出了房間。

他印堂發黑？他以為是看相呢，蘇洛噗吱一聲笑了出來，可是漸漸的，笑聲淡了，換上的，是蘇洛冷冽的眼神。似乎想到了什麽，蘇洛又撥了一個電話出去，“是我，蘇洛。”還是打給那個偵探先生。

“什麽事情？”

“你那個跟蹤張亮雷的搭檔，可以搞到他的手機嗎？”

“這不是問題，你要用來幹什麽？”

“讓他搞到手機的時候給那個太空號碼的主人發個消息，三天後的下午3點，我在神樂4號包廂等他。”神樂，港式茶餐廳。

“好的。”

第二天

蘇洛覺得，自己最近的睡眠質量越來越好了。一覺睡到天亮，以前是在安爾祺的床上才能奢望的，可現在，不知怎麽的，他很少去想以前的事情了。

下樓吃早餐的時候，和蘇志霖在樓梯口碰到了，蘇洛還是淡淡的眼神瞟過，然後快先一步下了樓。和任何人，他都可以交流，但是唯有蘇志霖，他開不了口。如果，如果他能走慢一步，或許就會發現，他開不了口不要緊，因為蘇志霖會開口，只是，他走的太快，沒有看見蘇志霖剛剛張開的嘴巴，又閉上了。

這讓蘇志霖覺得，蘇洛在讨厭他。但越是如此，他就越在意蘇洛。歐陽林彥的話，他記得很清楚，他得出結論，自己是喜歡上蘇洛了，可是……蘇志霖不怕背上同性戀的污點，但蘇洛是蘇老爺最疼愛的兒子，他和蘇洛的身上，都流着相同的血。而如果爺爺知道自己對蘇洛有着亂倫的想法，想到這裏，蘇志霖的眼神沉了下來。眼中閃過戾氣。

早餐過後，蘇洛開車來到安爾祺的家。

意外的是，這個點上的男人，竟然沒去上班。看到他進去，男人也只是微笑的道：“回來了？”

只是三個字，讓蘇洛覺得，他好像本來就該屬于這裏的。

看着蘇洛愣在門口，傻傻的看着自己，安爾祺忍不住笑出了聲：“回了一趟家，怎麽就傻了，難道風水不同？”

這個壞男人，蘇洛明白了，原來他在這個點上沒去上班，只是為了等自己回來。似乎每次自己心情有些煩躁的時候，他總能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只是一句話，一個動作。

“你家風水這麽好，怎麽沒把你養的水靈靈的。”蘇洛坐到安爾祺的對面，拿起桌子上的報紙看。

“我是男人。”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女人。”蘇洛白了他一眼，可是下一刻，他的手腕被安爾祺拉住了，還沒等他抗議，安爾祺的手已經抓住了他左手的無名指，一下又一下的摸着，然後，他挑眉問：“後悔了？”聲音很是溫和。

可這次的短短三個字，叫蘇洛從頭冷到了腳。不知為何，他不喜歡安爾祺對他太過溫和的聲音。趕忙拉開衣服，拉出一條鏈子：“彈琴的時候不方便，所以挂在脖子上了。”其實，這是昨晚睡覺時拿下的，但是拿下之後，又突然覺得，那種被包圍着的安全，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樣，所以，他又用白金鏈子串了起來，挂在了脖子上。

安爾祺沒懷疑的放開他的手：“怎麽，還打算去勾引誰呢？”

蘇洛臉立馬鐵黑，剛想回敬安爾祺的時候，卻被報紙上的報道吸引了：“這是……這是……”他指着報道上的內容看着安爾祺。

“嗯，你們蘇家紅了。”安爾祺喝完咖啡，起身回了房間。

蘇洛追了進去：“我們蘇家本來就很紅。”

“那現在是紅的發綠了。”安爾祺拔掉插座，把充好電的手機還給蘇洛。

蘇洛接過，又悄悄的看了安爾祺兩眼，只見安爾祺脫下家居服，在他面前一本正經的換起了衣服。

蘇洛覺得，其實跟安爾祺結婚，還真是挺好的。這人有錢，又聰明，雖然嘴巴通常都很壞，但是卻很細心。

“對了，你最近可能不能住這裏了。”安爾祺襯衣剛穿了一半，忽然轉過頭，對蘇洛開口。

“你要包養小的？”蘇洛問。

安爾祺輕笑：“我不過跟女人一起吃了頓飯，你就把洗潔劑倒滿我的床，還送了三個蛋給我，如果我包養小的，你說不定會殺了我。”

蘇洛搖頭，豪氣道：“不會，我會把你割了，給人家當小的。”

哈哈哈哈……安爾祺爽朗的笑聲，終于讓這個屋子，開始跟着暖和了起來。“你二哥為那個偵探上訴的事情，既然報紙已經登出來了，那麽狗仔肯定會關注你們蘇家，到時候你也會被列入名單裏，我記得某人說過，他呢，不願意讓自己是Gay的事情曝光。”

是的，安爾祺剛才看的那份報紙，報道了蘇子觀為邵兵上訴的事情。

“人心是會變的。”蘇洛說出至理名言。

“也就是說，你想告訴你家人，你跟一個認識了才一個月的男人在荷蘭注冊的事情了？”安爾祺将了蘇洛一軍。

“我還沒這麽有出息。”蘇洛嘆了一聲氣。“我這幾天的确有些事情，樂團的練習要加快，畢竟再過半個月就要排演了。而且吧……”蘇洛瞥了一眼已穿好西裝打好領帶的男人，“距離産生美，我的确要跟你分開一段時間。”

安爾祺上前幾步，攬住蘇洛的腰，在蘇洛的耳邊低語了一句，然後走出房間去上班了。

留下蘇洛，思考着安爾祺的話：距離産生的不是美，是分手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