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面對
褚洺瞟一眼一上午都在她跟前打轉卻又欲言又止的七兩,存心逗逗她,也就一直沒有理會。又過了一會兒,七兩終于湊到她面前:“褚姑娘,你知道大小姐找阿依問了藥婆的事嗎?”
褚洺一聽是跟宮靈舒有關一下子坐直了:“什麽藥婆?”
七兩一見褚洺這個反應連連擺手:“沒沒,沒什麽!”
褚洺哪能讓她這麽唬弄過去,她一把揪過七兩:“這你必須給我說清楚,宮靈舒找藥婆幹什麽?”
“我也不知道啊,大小姐就問了阿依一句藥婆的事,阿依有點不放心讓我給你提一句。”
阿依交代過褚洺要是問下去就給告訴她大小姐的事,于是七兩很順從地全盤托出了。
“那藥婆又是幹什麽的?”
“藥婆的分支很雜的,阿依說其中有一種游走于市井,想堕胎的人家就會向他們購買堕胎藥……”七兩每說出一句褚洺臉就黑上一分,到後來七兩已經不敢再往下說了。
褚洺放開七兩,她抖着嗓子問:“宮靈舒她……現在在哪兒?”
“大小姐現在應該在賬房……诶等等!褚姑娘你這麽直接沖過去是進不去的!”
為什麽沒有電話!!!褚洺第一次為古代落後的通訊感到絕望,她迫切地想見到宮靈舒,頭一次這麽想她,想到心髒都在抽疼,她火急火燎地往賬房沖去。
宮家的人基本都認識這個大小姐身邊的女人,看大小姐寵她的樣子侍衛們不敢來硬的,但賬房沒有大小姐親口許可他們也不敢随便放人。侍衛只好用佩刀攔住房門,一臉為難:“大小姐還在對賬,有什麽事可以等大小姐出來再提嗎?”
急,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焦躁地恨不得蛻幾層皮,褚洺跑得氣喘籲籲,她死死盯着侍衛:“進去告訴我有很重要的事找她。”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來,“很!重!要!”
侍衛見褚洺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沒敢怠慢,他推門進去把褚洺的要求轉告給門內候着的主管,然後立馬反身出門安撫褚洺:“您等一會兒,大小姐會讓您進去的。”
褚洺攥緊了拳頭,平複跑得太快絮亂的呼吸。
不出一會兒,宮靈舒自己從門內走了出來。褚洺一見她立馬撲了上去。
宮靈舒眼疾手快地接住她,她見褚洺一臉緊張地拉住自己翻來覆去地看,手還在自己身上摸來摸去,趕緊按住她:“你怎麽啦?”
褚洺沒回答,只是死死拉緊了宮靈舒的手,宮靈舒見她額上全是冷汗,臉色也不太好,心裏咯噔一下,她擡袖拭去褚洺額上的汗珠,沒回頭對侍衛道:“跟掌櫃們說一聲我走開一會兒,他們繼續,有需要我對的地方就先放着。”
一直目不斜視的侍衛連連應是。
宮靈舒拉着褚洺走開。
等走到四下終于無人時,褚洺也不管是不是在室外了,她拉住了宮靈舒的手把她轉過來面對自己,雙手按上她的肩膀:“你想打胎?”
宮靈舒愣了一下:“你怎麽知道的?”
居然是真的……宮靈舒承認的那一瞬間褚洺只覺得自己心如刀絞,那種生理上的疼痛讓她不由縮了手護住自己心口。
“為什麽……?”
宮靈舒默了一下,她看着褚洺欲哭無淚的樣子心疼地想把她擁入懷中,但褚洺躲開了她的手。
宮靈舒讪讪地收回手負在身後,像做錯了事那般垂着頭開口:“我看你不喜歡就想着打了算了。”
“我……”褚洺語結,這下她是真的想哭了,鼻子酸酸的,說話聲音直在腦子裏嗡嗡作響,“為什麽……你會覺得我不喜歡?”
褚洺的确到現在都無法接受宮靈舒懷上了她的孩子的事,這事荒唐地與她所擁有的一切常識背道而馳,對這個不速之客褚洺心情是複雜的,幾分反感幾分惆悵甚至還摻雜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嫉妒,就是沒有一絲喜悅。但出于宮靈舒考慮,褚洺一直都沒表現出來,但宮靈舒不知怎麽就看出了她的想法,這就像一下刨開了她僞善的表殼,她心底那些的惡劣又狹隘的心思昭然若揭,讓她在宮靈舒的理解下,無地自容。
“其實怪我的私心。”宮靈舒嘗試着伸手拉褚洺,她沒有躲開,宮靈舒拉緊她的手松了口氣,這才繼續道:“這個孩子我本來想生下來以後可以和你做個伴,但我不想看到這個孩子以後和我一樣。”
“不想她和我一樣,在娘親走後,爹對她冷眼相待……我希望她能像之林之森一樣,陽光又開朗,無憂無懼,對生活充滿希望和熱情,而不是和最親近的人無法面對,互相折磨。”宮靈舒偷偷看了一眼褚洺,“如果會發生這種事的話,我寧可她不要出生。”
褚洺一直沒有說話,宮靈舒撒嬌似得搖了搖她的胳膊:“對不起,我還沒開始實施呢,你說要我就留着,你不喜歡我再打掉,來,笑一個好不好?”
“你真是夠了!”
褚洺突然一把甩開了宮靈舒的手,宮靈舒愣了愣,表情逐漸凝結。
“你就不能想想自己嗎?!”褚洺一把把宮靈舒抵在了樹幹上,“你傻的啊!生孩子堕胎在你看來就和餓一頓一樣無關緊要嗎?!是藥還有三分毒呢這個時代難道還有什麽安全的堕胎法嗎?!我最擔心的是你的身體你怎麽不想一下!”
“我剁手還不行麽……”褚洺把臉埋進了宮靈舒項間,有涼涼的液體透過衣服貼上了皮膚,宮靈舒打了個抖,褚洺抓着她的衣服,肩膀顫抖,“求你了……不要再這樣……求你了……”
宮靈舒摟住她的肩膀輕輕拍着,她應着:“嗯。”
雖然答應了褚洺,但自己把身上的摻了麝香的香包扔掉的時候,褚洺看到香包還是氣得渾身發抖。宮靈舒明顯感到褚洺的憤怒,她也有些心慌意亂,想着法子哄,但褚洺氣就是沒消下來一直對她木着一張臉。
雖說她知道有危險,但自己這不什麽事都沒有麽,宮靈舒還在長籲短嘆呢,一個聲音讓她打了個激靈。
“靈舒姐姐?”
“清兒啊。”宮靈舒一下子坐正了,脊椎挺直同時換上一副端莊的笑臉,“好些天都沒見着你人了,都是和寧洛在一起嗎?”
“寧洛她走了,不過沒告訴我去哪兒,應該是回揚州了吧。”宮沐清坐到了宮靈舒身邊,“好些天沒見到姐姐,謝謝姐姐還記着清兒。”
“說什麽話呢。”宮靈舒皺眉,“你是我妹妹,我關心你是應該的。”
“是啊。”宮沐清無聲地笑笑,“我為了姐姐也都是心甘情願的。”
“……”宮靈舒看着宮沐清,她好像有哪裏不一樣了,不是以前那個在自己面前唯唯諾諾的妹妹了,是因為寧洛嗎?
對了,清兒一直都不是唯唯諾諾的孩子,只是對着自己時才會那樣,宮靈舒想着不由露出了一絲苦笑,她可是背着自己建立了一個殺手組織,連皇親國戚都敢下手的人。也許是自己從來沒看清過她。
“姐姐。”宮沐清一直注意着宮靈舒的表情,從一開始的唉聲嘆氣,到見到她時擺出的長姐架子,再到看着她時不由自主流露出的無奈,宮沐清了然于心,自己早已和姐姐漸行漸遠了。
“姐姐覺得最重要的是什麽?”
宮靈舒被宮沐清突然這麽一問有點懵,她當下第一反應是哄好生氣的褚洺,但這話不可能對着宮沐清說,于是宮靈舒看起來像是深思那樣,沉默了。
宮沐清看着宮靈舒沉默,接着問:“那姐姐還想入宮嗎?”
宮靈舒茫然地轉頭,入宮這事她真的好久沒想起了,但她會入宮不是理所當然的麽?等齊耶顏稱為女帝,她就順理成章地當她的鎮國神獸,帶着褚洺,走個儀式昭告天下放心天災人禍有我鎮着,安撫一下焦慮的民心。
于是宮靈舒措詞嚴謹道:“入宮還要等段時間。”
“姐姐是真心想要入宮的嗎?”宮沐清望着她,眼裏有認真也有幾分迷茫,“入宮了就會和宮家斷掉聯系,姐姐舍得我們嗎?”
“舍得舍不得,不是我說了算啊。”宮靈舒笑了,“天下人都看着我呢,這是我一出生就已經決定好了的路,除了走下去,我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麽。”
頓了頓,宮靈舒輕聲說:“對不起,清兒。”
“姐姐。”宮沐清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你想做什麽都可以去嘗試。”
你應該是自由的。
“我無條件支持你。”
不應該有什麽成為你的阻礙。
“你是我的姐姐。“
我會讓你自由。
“清兒啊。”那個傻地可愛的孩子又出現了,宮靈舒呡唇笑了,眼裏全是慈愛,她伸手想要揉揉她的腦袋。
但宮沐清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一口咬在了她的手腕上,毫不憐惜地使力,牙齒刺破了皮膚,紮入肉中,突如其來的刺痛讓宮靈舒“嘶”一下叫出了聲。
宮沐清沒有要放開她的意思,宮靈舒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還是随了她的動作,忍着痛沒有推開她。
宮沐清放開宮靈舒,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擡頭沖着宮靈舒笑道:“對不起。”
宮靈舒看着宮沐清嘴角妖冶的笑意,忽地頭眩暈起來。
好像地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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