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十七杯綠茶

但凡能被稱為滿級綠茶的人, 臉皮早已經操練成銅牆鐵壁，刀槍不入。

佟雪綠在看到溫如歸的瞬間尴尬了一下，很快就淡定了下來。

她擡腳朝他走過去。

李碧華曾經說過一句話, 當初驚豔，完完全全, 只為世面見得少。

憑她上輩子仰慕者無數, 又追過各類明星偶像，她的見識實在不算少，可這會兒看到溫如歸，她依舊再次被驚豔了。

他還是一身的白襯衫，身姿筆直地站在那裏, 眉似山巒, 眼如星月, 神色雖淡漠，卻依然讓人怦然心動。

佟雪綠面色淡定, 淺笑道：“溫同志真巧啊, 沒想到在這裏遇到你。”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

溫如歸目光在她臉上掃過，神色淡淡道：“你好, 佟同志。”

“溫同志身子不舒服嗎？”

“沒有。”

溫如歸應了一聲，說完似乎又覺得自己太冷淡了。

于是補充了一句：“是我爺爺胃不太舒服, 我送他過來醫院給醫生檢查一下。”

他爺爺早年參軍打戰留下了不少病根, 加上現在年紀又大了，醫生讓他平時要忌口，可他老頑童的性子, 越不讓吃的東西他越要吃, 時不時就躲着宗叔偷吃。

昨天躲起來跟他老戰友倆人幹掉一瓶白酒, 今天兩人雙雙被送進醫院來了。

鑒于上一次他裝病騙他回去相親，這次接到電話，他還以為他又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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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腸胃比較弱，是要小心一點的。”

佟雪綠紅唇微勾，嘴角的梨渦淺淺，讓人如沐春風。

仿佛剛才在大廳嚷着你還得硬起來的人不是她一樣。

“嗯。”

溫如歸淡淡應了一聲，也沒提剛才的事情。

仿佛之前目露奇怪神色的人不是他一樣。

真是個人帥心善看破不說破的高EQ帥哥啊。

他在佟雪綠心中的好感度頓時biubiu往上飚，就跟雙十一某寶的成交額一樣。

不過此時她的心思都在老家那幫極品身上，交付了醫藥費後，她便跟溫如歸道別了。

溫如歸看着佟雪綠的身影離開，正準備回房去，然後一轉身就看到拐角露出一個白頭發的腦袋，正鬼鬼祟祟地朝這邊張望。

溫如歸心裏嘆了一口氣，走過去道：“爺爺，你怎麽出來了？”

溫老爺子不回答他的問題，目光看向佟雪綠消失的方向，用個胳膊撞了他一下道：“如歸啊，那個姑娘是誰？爺爺怎麽好像沒見過？”

溫如歸眼不眨心不跳道：“是基地新來的同事。”

溫老爺子狐疑地盯着他的臉看了一會兒，擲地有聲地反駁：“不可能！你少忽悠我！你們基地可沒有這麽年輕漂亮的姑娘！”

當他老糊塗啊，基地那些沒結婚沒對象的姑娘，他哪個不認識？！

溫如歸沒有一絲謊言被拆穿的尴尬：“所以說是新來的，你不認識。”

溫老爺子很不服氣：“那你說說她叫什麽名字？哪家的閨女，今年多少歲了，有沒有對象？”

“爺爺，進去吧，你該用藥了。”

老爺子在打什麽主意，他比誰都清楚。

溫老爺子看他刀槍不入軟硬不吃，氣得胡子一抖一抖的。

回頭問宗叔道：“小宗啊，剛才那姑娘你看清楚了嗎？年紀多大？”

宗叔看了溫如歸一眼，撓了撓鼻子裝糊塗道：“我年老昏花，剛才沒看不清楚。”

溫老爺子眼睛一瞪：“胡宗，你立刻給我如實交代，這是命令！”

宗叔行了個軍禮：“報告司令，剛才那姑娘皮膚細白，容貌姣好，目測年紀應該是在十六七歲左右！”

十六七歲啊……

溫老爺子牛眼往孫子身上一瞪：“老牛吃嫩草，你無恥！”

溫如歸：“……”

随即，溫老爺子臉色又是一變，哥倆好地拍了拍溫如歸的肩膀：“不過你也不用覺得自卑，老牛吃得動嫩草，說明你牙口好，說來你這也算是繼承了你爺爺我的優良傳統。”

溫如歸：“…………”

在捉弄孫子這件事情上，溫老爺子總是樂此不疲。

宗叔同情地看了溫如歸一眼。

溫如歸揉了揉額頭：“爺爺，我看你精神好得很，那我就不陪你了，我先回基地。”

說完他将手裏的票單交給宗叔，而後轉身大步離去。

溫老爺子将拐杖在地上杵得“咚咚”響：“兔崽子你給我回來，你還沒告訴我那個姑娘叫什麽名字！”

他越叫，溫如歸的腳步就越快，很快就消失在醫院門口。

溫老爺子看沒能将他罵回來，回頭砸吧着嘴巴對宗叔道：“小宗啊，你看剛才那個姑娘長得像不像我的未來孫媳婦？”

宗叔：“……司令，我年老昏花，眼睛看不清楚。”

溫老爺子瞪了他一眼，又道：“那你說我今年能不能喝上孫媳婦泡的茶？”

宗叔：“司令，我年老……”

“你給我閉嘴！”

溫老爺子看他說來說去都是這麽一句話，嫌棄得不行。

哼了一聲，拄着拐杖回病房去了。

**

佟雪綠交了醫藥費後走出去，遠遠就看到孫桂蘭叉腰站在佟嘉鳴面前，柳眉倒豎，薄薄的唇瓣上下不停翻動。

雖然聽不到她在罵什麽，但用腳趾頭想也清楚罵的內容有多難聽。

佟嘉鳴抿着雙唇，身側緊握的手因為隐忍而青筋暴露。

“……二嬸，請你不要胡說，我爸媽不是那種人！”

孫桂蘭手指幾乎戳到佟嘉鳴的鼻子：“我就胡說了，你能拿我怎麽樣？你這是什麽表情，難道你還想打我不成？你打啊，打啊，有本事你打我啊——”

“啪”的一聲！

一個巴掌扇在孫桂蘭的臉上，她的左臉迅速出現一個巴掌印。

場面安靜了幾秒。

孫桂蘭回過神來，漲紅着臉指着佟雪綠怒吼道：“你居然敢打我，我我我抽死你個死丫頭！”

佟雪綠躲過她揮過來的手，無辜地眨巴着眼睛：“二嬸，不是你讓別人打你嗎？我看嘉鳴不敢動手，只好我這個做姐姐的來幫你了。”

孫桂蘭：“……”

佟家人：“……”

孫桂蘭氣得鼻子都歪了：“我說的那是氣話，誰會将氣話當真，你爸媽到底是怎麽教你的！”

佟雪綠一臉真誠：“我爸媽教我要助人為樂。”

衆人：“……”

“媽，你看她，哎喲真是氣死我了！”

孫桂蘭氣得渾身哆嗦，差點當場表演去世。

謝金花在醫院裏頭被佟雪綠氣得夠嗆，這會兒看她對孫桂蘭動手，就想趁機教訓她一頓。

可她還來不及開口，就聽見佟雪綠道：“你們都不餓嗎？我跟國營飯店的朋友定了飯菜，要是你們再不過去的話，她就要将肉賣給別人了。”

聽到“肉”這個字，佟家人齊齊咽了口口水，肚子同時鑼鼓喧天，餓得更厲害了。

謝金花立即将罵人的話咽回去，扭頭對孫桂蘭道：“你做長輩的少說兩句，跟個小輩的鬧什麽氣，走吧走吧，我們快去吃飯！”

“…………”

孫桂蘭沒想到婆婆會不站在自己這邊。

她轉頭看向自己的丈夫，後者默默将頭扭向一旁，裝作沒看到。

孫桂蘭：“……”

啊啊啊氣死她了！

看孫桂蘭氣得想吐血的模樣，佟雪綠嘴角微微勾起，回頭看到佟嘉鳴眼睛正看着她。

“怎麽了？”

佟嘉鳴長睫眨了眨，聲音低低道：“沒什麽。”

“沒什麽那走吧，我們去國營飯店吃大餐！”

**

佟家人本想在市區的國營飯店吃飯，可去了之後發現已經沒肉了。

為了吃上肉，最終他們決定再忍一忍，忍到去沿慶縣的國營飯店再放開肚子吃。

誰知等車用了一個鐘頭，坐車用了一個多鐘頭，走路又用了半個鐘頭，等他們到國營飯店時，一行人差點癱瘓在門口。

佟家人：他們真是太難了。

“你怎麽到現在才來？我們還以為你不來了！”

陳大妮和黃香蘭以為佟雪綠今天不會來，沒想到到這會兒才帶着一幫人過來。

“說來話長，簡單來說就是我堂弟他的子孫袋被人踹破了。”說到這，她還特意停下來指給她們看，“就是他，我的堂弟佟彥良。”

佟彥良：“……”

他氣得咬牙切齒，“砰”的一聲拍在桌子上：“你能不能給我閉嘴！”

“砰”的又一聲！

陳大妮拍得比他還大聲：“幹啥呢？這是你能嚣張的地方，你再敢拍一下試試，我立馬叫公安同志将你抓起來！”

佟家其他人聽到陳大妮要去叫公安，吓得連忙拉着佟彥良讓他道歉。

佟彥良氣得臉都青了，瞪着佟雪綠心不甘情不願道：“對不起啰。”

佟雪綠茶氣沖天道：“大妮姐你別怪他，他突然遇到那樣悲慘的事情，心裏難受是能理解的。”

佟彥良：“……”

他媽的，到底要他說多少次，他的子孫袋沒有破沒有破沒有破！

陳大妮哼道：“算了，看你的份上，我就原諒他這一次吧，我去給你們拿肉過來！”

佟雪綠笑着感謝她，趕緊從軍挎包裏拿出錢和票。

佟家老家十口人，加上佟雪綠和佟嘉鳴，一共十二人。

晚飯是一盤紅燒豬蹄，一盤肉絲白菜和炖蘿蔔，一盤富強粉包的餃子，以及一人一碗白米飯。

總共花了十五元九毛四分錢，還有不少的肉票和糧票。

為了這一頓吃的，佟雪綠可是下了大本錢。

有兩個人卻高興不起來，這兩人便是謝金花和佟彥良。

謝金花嘴唇摔破了，又磕掉一顆門牙，哪裏咬得動豬蹄？

佟彥良牙口倒是沒事，可他那個地方不知道為什麽又抽痛了起來，痛得他一點胃口都沒有。

老郭曾經在相聲裏說過：善良就是別人挨餓時，我吃肉不吧唧嘴。

可佟雪綠不僅吧唧嘴，她還特意在他們面前吃得津津有味。

“奶奶、佟彥良堂弟，你們吃不了真是太可惜了，這紅燒豬蹄實在太好吃了！”

“你看這豬蹄炖了好幾個鐘頭，豬皮被炖成鮮豔的炒糖色，肉酥而不爛，咬上一口，口腔裏充盈着濃郁的鹵味，肉軟又有嚼勁，簡直美味到不行！”

伴随着佟雪綠的講解，謝金花和佟彥良兩人齊齊吞咽了一口口水。

謝金花：媽的，肚子好像更餓了。

佟彥良：媽的，那裏好像更疼了。

佟雪綠一邊啃着豬蹄，一邊又開口問道：“佟彥良堂弟，你那裏那麽疼，要不要給你……”

佟彥良現在一聽她說話就頭疼，不耐煩打斷她道：“你能不能不要再連名帶姓叫我！”你能不能閉嘴！

佟雪綠歪頭想了一下，從善如流道：“好，以後我不連名帶姓叫你，以後我叫你良良。”

良良？

佟彥良嘴角抽搐：“……”

他媽的，他一個男的用什麽疊字啊！

不過他那裏再次抽痛了起來，他不想再看到佟雪綠這張臉！

佟嘉鳴看着痛不欲生的佟彥良，嘴角一抿，眼底終于有了一絲笑意。

除了謝金花和佟彥良兩組孫，其他人大快朵頤，吃得十分高興。

吃完飯後，佟雪綠借黃香蘭和陳大妮的飯盒，讓她們幫忙打包兩盤肉餃子。

然後一行人回家屬大院去了。

佟家人進了屋後，不問過佟雪綠的意見，鞋子也不脫就躺倒在床上，還指揮佟嘉鳴給他們倒茶。

就，一副很地主老爺和夫人的作風。

佟雪綠讓他照做，然後拿着兩盒餃子去了隔壁蔡大嬸家。

佟綿綿看到姐姐，高興得大眼睛彎彎的：“姐姐，你可回來了！”

佟雪綠抱住撲過來的小團子問道：“你們吃晚飯了嗎？”

小團子拍了拍小肚子：“沒吃。”

蔡大嬸在外頭伸了個頭進來：“我正在炒菜。”

佟雪綠将兩盒餃子拿出來，讓幾個孩子先去吃。

孩子們看到肉餃子，高興得歡呼起來。

蔡大嬸頭嗔她道：“你怎麽又亂花錢了，你們現在家裏要花錢的地方多着呢！以後可不要再買這些東西了！”

佟雪綠笑着應好：“以後不會了，現在就讓孩子們吃吧。”

孩子們埋頭吃得噴香。

尤其是佟嘉信，一口一個餃子，吃得眼睛都眯起來了。

院子裏其他人看到佟雪綠回來，紛紛圍過來。

“大閨女，你奶奶他們是怎麽回事？好端端怎麽會被人打？”

佟雪綠聞言，臉上露出尴尬的神色：“這個……我奶奶不讓我往外說。”

衆人一聽這話，心越發癢癢的。

“這有什麽不能說的？”

“對啊，大閨女你快告訴我們，我們保證不會說出去！”

佟雪綠臉更紅了幾分：“他們被人打是因為……因為我堂弟佟彥良占了一個婦人的便宜，他摸人家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