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二十一杯綠茶

佟雪綠也被謝金花的騷操作給震驚了。

她真沒想到謝金花這麽不堪吓, 更沒想到為了逃避責任她居然選擇裝瘋。

不過這對她來說倒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情。

佟彥良卻是要氣炸了:“奶奶你在胡說什麽!你快告訴公安同志你沒有瘋,所有的事情都是佟雪綠陷害我們的!”

奶奶要是“瘋”了的話, 還有誰能證明是佟雪綠這個賤人陷害他的?

所以他絕對不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佟三壯也震驚了:“媽,你什麽時候瘋的,我怎麽不知道的?”

謝金花:我也不知道啊。

就在這時,站在身後徐母突然咦了一聲,跟蔡大嬸咬耳朵道:“我之前以為她瘋了,可現在又覺得她好像不是很像瘋子,別人瘋了都會又哭又笑地流口水,有些人還會打自己, 你看她什麽都沒有, 是不是不太像瘋子?”

謝金花聽到這話, 身子頓時一僵。

下一刻她傻笑了起來,笑了一會又嗚嗚哭了起來,口水順着嘴角流下來。

那樣子就……無比辣眼睛。

自己選擇的瘋路,跪着也要瘋下去。

衆人:“…………”

這瘋也瘋得太随心所欲了吧?

因為謝金花“瘋”了,她作為人證的資格自然就被取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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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就算她沒有瘋,她說話前後不搭,不斷推翻打臉自己說過的話, 也是沒法作為證據的。

因為謝金花的掉鏈子, 導致佟彥良的指控也不成立。

可他偷內褲、威脅徐母要殺人放火的事情卻是人證物證俱在。

佟彥良當場就被關進了監獄。

被押下去時, 他雙拳緊握成拳,手背青筋根根暴露。

他一雙眼睛死死瞪着佟雪綠,朝她無聲說了一句:“賤人,你給我等着!”

佟雪綠接觸到他的眼神, 如同被陰冷的毒蛇給盯上一般, 胳膊爬起了一層層雞皮疙瘩。

不過她沒退縮, 迎上佟彥良的眼睛:等着就等着。

她這次能将佟彥良送進監獄,除了運氣之外,更多是借助這個年代的特殊情況。

只可惜現在不是1983年的嚴打時期,此時流氓罪也還沒有被寫入刑法,佟彥良這種情況頂多是被判兩三年。

等兩三年後他出來,只怕又要不死不休。

看到寶貝孫子被壓下去,謝金花嗷嗷大哭,眼淚和鼻涕齊飛。

在外面等待的孫桂蘭知道後,雙眼一翻暈死了過去。

最終,佟三壯背着尿了一褲子的謝金花回去,佟二柱瞪了佟雪綠一眼後,也背着媳婦走了。

陳大妮看到這一幕,擔憂道:“看這情況,你奶奶叔叔們好像将你給恨上了!”

佟雪綠紅着眼眶:“當初聽到他們要過來,我們幾兄妹都很開心,我爸媽不在了,他們就是我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我真不知道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陳大妮一看她哭,不由着急了:“你別哭啊,這事情不怪你!”

蔡大嬸也趕緊過來安撫她:“這大妹子說得對,這事情與你無關,你對你奶奶他們有多好,我們全都看在眼裏,誰要是敢說你的不是,我第一個不饒他!”

“就是,你們幾兄妹天天伺候地主老爺一樣伺候他們,回頭自己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情還有臉怪你身上,他們才是最不要臉的人!”

徐母很感激佟雪綠将裝卸工的工位便宜賣給她家,現在換工位的事情已經有眉目,再過幾天她兒媳婦便要到制衣廠去上工。

到時候家裏有兩個工人,壓力會小很多,這一切都是多虧了佟雪綠。

徐母說着轉身看着于廠長:“廠長,我們一致要求将謝金花一家趕出家屬大院!”

蔡大嬸跟着點頭:“我們家屬大院向來都是友好互助的,這一大家子過來後,又是要殺人放火,又是偷內褲,他們一家子要是不走的話,我們夜裏都睡不香了!”

于廠長沉默了一下道:“這事情我知道了,回頭廠裏會開會做決定!”

說完他轉身大步走出公安局。

佟雪綠将目光收回來,對衆人道:“我們也走吧,耽誤了你們這麽多時間,我心裏真是太過意不去了。”

陳大妮擺擺手:“有什麽好過意不去的,不過時間不早了,我真得走了。”

說完她急匆匆跑了。

蔡大嬸和徐母雖然不用上工,可家裏一大堆活兒等着她們,都是耽誤不得的。

佟雪綠要回工廠去上工,和蔡大嬸和徐母兩人跟個方向,于是三人一起走。

走到門口時,迎面走來一個身穿公安制服的男人。

男人剪着平頭,五官硬朗,身材很高大,看上去應該有一米八五。

看到佟雪綠,男人目光落在她臉上,不是那種猥瑣好色的眼神,而是看到美好事物,情不自禁受吸引的目光。

佟雪綠站在蔡大嬸和徐母兩人中間,那效果比鶴立雞群還要明顯,他走進來,一眼就看到她了。

不過他沒多想,擦身就從佟雪綠幾人身邊走了過去。

佟雪綠走過去的時候,也看了對方一眼,同樣也沒有多想,直接回工廠繼續當苦力。

**

樸建義走進辦公室,看到男公安和女公安兩人在整理筆錄,便随口問了一句:“怎麽,案子這麽快弄好了?”

女公安擡頭砸吧道:“差不多了,內褲就是那小兔崽子偷的!他還有臉冤枉別人!說來他堂姐真是可憐。”

“從小被拐子拐走,回頭被找回來,卻是被認錯了,養在養父母家十幾年才被發現,更慘的是還沒認回親生父母,親生父母就出車禍死了,現在還要被奶奶堂弟一家子冤枉陷害,真是太可憐了!”

樸建義聽到這話不由愣了一下,這經歷怎麽聽着這麽耳熟?

“這家人是姓什麽的?”

女公安挑眉:“姓佟,怎麽,你認識他們嗎?”

樸建義搖頭:“不認識。”

說着他邁着兩條大長腿走到女公安身後,借着放文件時目光往女公安的筆錄掃了一眼。

在看到“佟雪綠”三個字的時候,濃眉不動聲色動了一下。

突然他想起剛才在門口見到的女子,另一邊的眉毛又動了一下,然後大步往自己辦公室走去。

來到辦公室,他拿起電話撥打了個號碼,電話那頭很快就接通:“我找溫如歸。”

“等着。”

過了一會,電話再次被拿起來,一個溫潤中又帶着點冰冷的聲音響起:“我是溫如歸,哪裏找?”

“如歸,是我,你知道我剛才看到誰了?”

溫如歸擡腕看了一下表,神情淡淡道:“我接下來還有兩個實驗要做,你有一分鐘的時間。”

樸建義用舌頭頂了一下後牙槽:“一分鐘就一分鐘,我要說的事情你肯定感興趣!你上次讓我幫忙的那個人是不是一個叫佟雪綠的女同志?”

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一會兒,久到樸建義差點以為電話掉線了。

“如歸,你在聽嗎?我說我今天在局裏看到了那位女同志。”

“嗯,在聽。”

聽到這話,樸建義嘴角頓時咧開來:“我就知道你還在聽,你知道那個女同志發生了什麽事情?”

電話那頭又沉默了一下,不過這次他沒等,而是自顧自說下去:“那位女同志說來真可憐,上次被養父母的親生女兒打,這次又被自己的親奶奶和堂弟誣陷……”

他眉飛色舞地将案子說了一遍,說完,電話卻沒有被挂掉。

他看看時間已經超過一分鐘,嘴巴幾乎要咧到耳根:“如歸,你不是認識這個女同志嗎?她這麽可憐,你說我要不要幫她一把?”

溫如歸拿着電話,眉頭微微蹙着。

他的目光透過玻璃窗落在外面的灰色高牆上,腦海裏浮起一張輪廓分明的臉。

她的左眼下有顆淚痣,淺淺的紅色,很小的一顆,如果不注意的話很難發現。

根據樸建義說的話,他腦海浮現了一個弱女子被家人刁難孤苦無助的畫面,心裏某個地方隐隐有些不舒服。

他眼睫顫了一下,聲音淡淡道:“你那邊要是能幫的話,就幫吧。”

樸建義嘿嘿笑了兩聲:“這次還是算你的人情?”

“嗯。”

“我真是越來越好奇了,你們到底是什麽關系?”

“沒關系。”

“你少來,你向來連女人的樣子都記不住,更別提主動開口幫助人,你老實交代了,你是不是處對象了?”

“沒有,一分鐘到了。”

說完,電話便被挂斷了。

樸建義聽着耳邊傳來的“嘟嘟”聲,舌頭又頂了頂後牙槽。

這家夥肯定心裏有鬼,什麽一分鐘到了,這都過了五分鐘了!

他想起佟雪綠大眼明媚的樣子,啧了一聲。

要是早知道她的身份的話,他肯定要找機會參與這個案件。

真是可惜了。

**

謝金花一行人回到家屬大院。

孫桂蘭一醒過來就撲到謝金花身上:“媽,你幫幫彥良,只有你能幫他了!”

她壓根不相信婆婆瘋了!

婆婆去公安局之前還好好的,怎麽可能說瘋了就瘋了!

佟二柱也哭喪着臉:“媽,彥良也是你一手帶大的,他要是真的進了監獄,他這輩子就完蛋了!”

馮招娣吊眼緊緊盯着婆婆,想從婆婆臉上看出破綻來。

可謝金花就跟真的瘋了一樣,流着口水哈哈傻笑。

謝金花心裏那個苦啊。

她也想救孫子,可她要是不瘋的話,公安局肯定要追究她的責任,到時候說不定她就要被拉去槍斃!

所以無論如何她都要瘋下去。

馮招娣拉着丈夫走到一旁,低聲問道:“這怎麽回事?媽好好的怎麽突然就瘋了?”

佟三壯撓了撓鼻頭道:“他們說媽做假口供,還誣陷軍人,說要拉媽去槍斃,媽被吓得尿了褲子,後來就說自己瘋了。”

馮招娣聽到“槍斃”,也是被吓了一跳:“怎麽就鬧到要槍斃,你把事情好好跟我說一遍!”

佟三壯挖了挖耳朵:“不記得了。”

那兩個公安一個比一個兇,他一進去大氣都不敢出,後來他們說的話又是一套一套的,他哪裏學得來。

馮招娣恨恨打了他一下:“你怎麽就這麽沒用,一點事情都記不住,早知道就讓我過去了!”

馮招娣突然腦子靈光一閃,聲音又低了兩分:“那媽有沒有說撫恤金放在哪裏?”

佟三壯的臉色變得有些奇怪:“媽說她沒有說到撫恤金,可她又自己跟廠長說她收到撫恤金,媽該不會是真的腦子不正常吧?”

馮招娣咬牙想了想,朝謝金花走過去道:“媽,你還記得我不?我是招娣啊!”

謝金花:“哈哈哈……”

馮招娣:“媽,我問你個事情,那撫恤金你放在哪裏?”

謝金花:“嗚嗚嗚……”

他娘的撫恤金,她壓根沒有拿到!

可她什麽話都不能說。

馮招娣問了好幾遍,卻什麽都沒有問出來,臉色頓時黑得跟鍋底一般黑。

馮招娣和佟三壯想找佟雪綠問清楚撫恤金的事情,孫桂蘭和佟二柱兩人想撕了佟雪綠,謝金花想跟佟雪綠拼命。

可他們都只是想一想而已,看到佟雪綠下工回來,他們連個屁都不敢放。

現在整個大院的眼睛都盯着他們,他們要是敢罵佟雪綠,他們肯定要去舉報。

說不定回頭一家子就要在監獄團聚了。

所以他們感動嗎?

他們不敢動。

**

佟雪綠原本以為佟彥良的判決至少要半個月以上才有消息,不想過了三天,判決就下來了。

刑罰也比她想象的要重,佟彥良被判了五年有期徒刑,并發配到最堅苦的西北地區去勞動改造。

知道判決後,孫桂蘭又哭暈了一次。

不過才幾天,她整個人憔悴得幾乎脫了形。

佟雪綠一開始很讨厭孫桂蘭,覺得她尖酸刻薄自私自利,可在這次佟彥良的事情上,她反而表現得最有人情味。

當然,她這種母愛并不會讓她動搖一絲半點,像佟彥良這樣的變态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

屋漏偏遭連夜雨,很快又一道晴天霹靂劈在佟家老家人頭上。

工廠要他們立刻離開家屬大院!

謝金花氣得鼻子都歪了:“憑什麽要我們離開?!”

馮招娣臉色也很難看,但還是努力擠出笑容:“兩位幹事同志,我大伯和大嫂有兩個工位在廠裏面,他們現在人沒了,我們想頂替他們的工作……”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其中一個幹事給打斷了:“你們天天去國營飯店大魚大肉,就你們這種資本主義的作風,我們工廠是絕對不會讓你們進去的!”

“你們最好明天就離開,別再鬧來鬧去,否則工會将對你們進行舉報!”

又是舉報!

佟家的人現在聽到這兩個字就顫抖。

等兩個幹事走後,馮招娣一雙吊眼盯着佟雪綠看:“大侄女你可真行啊,你從一開始就給我們挖坑,小小年紀,真沒想到你這麽陰毒!”

怪不得之前他們幾兄妹不跟他們一起去國營飯店吃飯,每次都在家裏喝地瓜粥配酸菜。

當時他們還覺得他們識趣,也暗喜少了四個人跟他們搶肉吃,沒想到人家是在這裏等着他們!

這招真毒啊!

佟雪綠一臉無辜:“三嬸,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孫桂蘭跳起來,手指幾乎戳到她的臉上來:“你少裝蒜了!你這個毒婦,小小年紀就這麽惡毒,你會有報應的!”

佟雪綠一臉淡定揮開她的手:“二嬸,你最好冷靜一點,你要是打傷了我,小心回頭你也要被送到農場去!”

這話猶如水滴入到油鍋裏,在所有人心裏炸開了!

佟真真得罪了她,被她送去了農場。

佟彥良不知道哪裏得罪了她,也被送去了農場,而且還是去遙遠的大西北。

屋裏安靜如雞。

佟家老家的人連大氣都不敢出。

既然已經撕破臉了,佟雪綠也不想再裝:“我爸的工位被我賣了,我媽的工位我自己頂替,賣掉的工位錢我可以給你們一半,至于其他的,你們就別想了!”

謝金花氣得跳腳:“你個賤蹄子,我要去工會舉報你!”

佟雪綠嘴角一勾:“奶奶想舉報我什麽?舉報我做假口供,還是舉報我誣陷軍人?還是舉報我大魚大肉資本作風?”

佟家人:“……”

一行人再次好像被掐住脖子的雞,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佟雪綠:“如果我是你們,我就會拿着錢立刻離開京市,別等到後面什麽都沒了,後悔都來不及!”

說完,她不管佟家人是什麽表情,轉身走了出去。

賣掉工位的錢,她當然不想給老家的人,可她不能留下把柄給別人。

如果她真的一分錢都不給的話,老家的人肯定會去工會舉報她。

再說了兔子逼急都會咬人,她也不想逼得老家的人跟她同歸于盡。

她只想将這幫人趕緊送走,以後都不敢輕易上京市來。

佟家的人直到佟雪綠的身影消失在院子裏,他們才回過神來,一個個氣得鼻子都歪了。

各種難聽的粗話不絕于耳。

可罵歸罵,誰也不敢去找佟雪綠的麻煩。

佟雪綠現在在他們眼裏,簡直比惡鬼還要可怕,一旦得罪她,就會被送去農場。

第二天,老家的人便收拾東西灰溜溜地回北禾了。

做戲做全套。

頂着老家人想将她撕碎的目光,佟雪綠依依不舍地将他們送去車站,又依依不舍将他們送上車。

等火車開走後,她臉上的笑容才淡下來。

她想着要怎麽慶祝送走這一幫極品,身後就傳來一個雄厚的男中音——

“請問你是溫如歸的對象嗎?”

佟雪綠:???

什麽鬼?

她什麽時候成了溫如歸的對象?

佟雪綠回身,看到一個高大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

對方五官硬朗,身材高大,年紀大約在三十歲左右。

她怔了一下,然後想起那天在公安局門口見過這個人,只是那天他一身的公安制服,今天換成了便裝。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對方怎麽會認識她?

又為什麽說她是溫如歸的對象?

佟雪綠在打量樸建義,樸建義也在打量她。

那天匆匆一瞥已經十分驚豔,現在近處看,更是美得讓人驚心動魄。

只見她皮膚白皙細膩,陽光照在她身上,反射出耀人的光芒,一雙眼眸霧蒙蒙,點碎的金光跳躍在眼底,讓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顏色。

樸建義道:“我是溫如歸的朋友,我叫樸建義,piao是樸素那個樸,建設的建,義氣的義,那天我們在公安局門前見過,不知道你有沒有印象?”

印象倒是有印象。

只是他還是沒說明自己的動機,而且她不覺得溫如歸那樣淡漠的人會胡說八道自己是他的對象。

她紅唇一勾,嘴角兩個淺淺梨渦露出來:“你好,我叫佟雪綠,單人旁冬天的佟,雪花飄飄的雪,給人戴綠帽的綠。”

樸建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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