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二十四杯綠茶

佟雪綠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蘇秀英的鄰居們給說服了。

其實憑她一個人作證, 以及蘇秀英身上的傷口也能将何寶根兩母子弄進監獄，只是刑罰估計不會太重。

如果鄰居們肯作證的話，那是最好不過的。

因為家暴一次和長期家暴的性質是不一樣的。

她對何寶根和何婆子兩母子的感官非常差。

當時她跑進院子看到蘇秀英一臉血躺在地上, 真的是又震驚又憤怒！

她以為何寶根就算再混蛋, 也不應該對自己的妻子下死手，可沒想到他連畜生都不如！

這也是她剛才為什麽說謊說服那幫人的原因。

不将他們送進監獄, 她很難咽下這口氣！

雖然借用了溫如歸和樸建義的名義，但她的出發點是為了幫人，就算讓他們知道了，他們也應該不會太在意吧？

不過想起上次尴尬的事情, 佟雪綠決定還是不要将這事情告訴他們兩人為好。

有了佟雪綠和鄰居們的作證, 加上兩個公安是親眼看到何婆子打蘇秀英，這案件沒有任何的疑點，何寶根和何婆子兩人當下就被關押了起來。

被押下去時, 何婆子指着蘇秀英破口大罵, 詛咒她不得好死, 各種下三濫的髒話不絕于耳。

何寶根沒有罵, 反而對蘇秀英跪了下去：“秀英, 我知道錯了，求你原諒我這一回吧！我知道不該打你的,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會那樣子做！”

蘇秀英沒想到他會對自己下跪, 死死咬着唇瓣，雙手捏成拳。

何寶根看她沒有出聲，心裏一動, 揚手就狠狠扇了自己幾個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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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英, 我真的知道錯了！小秋才三歲, 她不能沒有爸爸, 我跟媽要是進去了，別人會說她有個坐牢的爸爸！而且還是她親媽舉報送進去的，你讓別人以後會怎麽看她？”

蘇秀英緊緊抿着唇，眼底出現了掙紮的神色。

剛才看到何寶根跪下去，她一點反應都沒有，可這會兒對方提到了女兒，她眼睫控制不住顫動了起來。

何寶根看蘇秀英臉上出現了動搖的神色，趕緊再接再厲道：“秀英，看在孩子的份上，你原諒我和媽吧，我保證以後我再也不會對你和孩子動手，家裏都由你來做主，你不是說想給小秋做一件新的衣服嗎？我們現在就去給她買好不好？”

黃香蘭看她表姐松動了，着急得不行。

她扭頭朝佟雪綠看去，希望她能幫忙勸說。

佟雪綠面無表情，裝作沒看到黃香蘭求助的目光。

蘇秀英必須自己立起來，否則誰也救不了她。

如果這次她選擇原諒何寶根，那以後她就算被何寶根打死，她也不會再出手幫忙了。

公安局大廳裏安靜如雞，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蘇秀英。

就在何寶根以為自己有希望時，蘇秀英突然冷笑一聲，咬牙切齒道：“何寶根，你以為随便說兩句好話我就會原諒你們？呵呵，你別做夢了！”

說完她轉身跑了，黃香蘭見狀趕緊追出去。

“蘇秀英，你個賤人，你給老子回來！”

何寶根沒想到他都扇自己耳光了，蘇秀英居然還不肯原諒自己，頓時怒火中燒。

一張臉漲得跟紅燒豬頭一樣。

一個公安走過去将他用力拉扯起來，不客氣道：“給我老實點，在這地方還敢自稱老子，瞧把你能的！”

很快何寶根兩母子就被押下去了。

**

樸建義拿着文件從辦公室走出來，轉頭朝外頭看去，突然看到一個女子從大廳走出來。

窈窕的身影，圓圓的後腦勺……

他腳步一頓，這不是那個叫佟雪綠的女同志嗎？

她怎麽又在這裏？

他邁着長腿正想追過去，可還沒走過去，一群人便将佟雪綠圍了起來。

他只好作罷。

蘇秀英的鄰居将佟雪綠團團圍住，七嘴八舌安利起自己的親戚或者兒子。

“這位女同志，你不是說你對象的朋友是這公安局的大隊長嗎？我有個侄子想進公安局來做事，你看他能不能幫忙介紹一下？”

“女同志，我兒子是當兵的，退伍之後一直沒找到好工作，他身體特別好，你要介紹的話，介紹我兒子準沒錯！”

“女同志，我……”

佟雪綠感覺耳邊有一群蒼蠅在嗡嗡叫，被煩得不行：“當然不行，他是大隊長，負責破案和制服罪犯的，他哪裏有空來幫你們處理這些事情？！”

有人不服地看着她：“那他怎麽有空來幫你？”

佟雪綠秀眉一挑：“那能一樣嗎？我是他朋友的對象，而且我長得好看，大隊長他不喜歡長得醜的人，如果你們覺得自己長得比我好看你們可以去找他幫忙。”

佟雪綠說完不再理他們，大步揚長而去。

衆人：“……”

蘇秀英并沒有跑遠，跑出公安局後便停了下來。

黃香蘭追上來看到表姐淚流滿面的樣子，頓時慌了：“表姐，你這是怎麽了？你……你是不是後悔了？”

蘇秀英将眼淚擦掉，搖搖頭：“我沒有後悔，我就是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剛才何寶根跪在她面前求自己原諒他，說以後會好好對待她和女兒，她差點就心軟了。

沒結婚之前，他們也有過甜蜜的日子，很多時候她真想不明白，為什麽他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黃香蘭沒有結婚，也沒談過對象，對感情的事情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安慰。

兩人在路邊蹲了一會兒，佟雪綠就出來了。

佟雪綠看她眼睛通紅，顯然剛才是哭過了，她也不打算問。

蘇秀英看她走過來，趕緊将難過壓下去道：“佟同志，今天真是太謝謝你了！”

佟雪綠擺擺手：“大家都是工人階級的姐妹，互相幫忙都是應該的，你不用太客氣。不過你接下來最好是盡快将你男人的工位賣掉，然後趕在刑罰出來之前跟你男人離婚！”

至于她男人幾年後出來會不會找她們兩母女的麻煩，她倒覺得問題不大。

再過兩年就改革開放了，蘇秀英到時候真怕何寶根騷擾自己和女兒，大可帶着女兒去外鄉發展。

蘇秀英頓了一下道：“幸虧佟同志你提醒我，要不然我真沒想到這一點！對了，佟同志，我聽說你想找人換工作，不知道你對國營飯店着工作怎麽想？”

佟雪綠心中一動，臉上不動聲色道：“怎麽，你也想換工作嗎？”

蘇秀英點頭：“我将我丈夫和婆婆舉報了，那份工作我沒法幹下去了，住的地方也得重新找過，否則我怕他們會說出什麽難聽的話讓孩子聽到！”

她被人說還是一回事，她最擔心的還是女兒。

雖然換個地方也不能完全避免這個問題，但多少總有點作用。

佟雪綠也不扭捏：“我自己很喜歡做飯，不過我的工作是紡織工，你要是跟我換的話，算起來是你吃虧了，要不這樣吧，我給你錢跟你買。”

蘇秀英連忙擺手：“不用不用，佟同志你幫了我那麽大的忙，我怎麽可以要你的錢？！”

佟雪綠提了兩次，可蘇秀英堅決不收她的錢，她只好作罷。

于是，兩人約好等蘇秀英這邊的事情處理好，她們就交換工作。

蘇秀英還想請佟雪綠吃飯，可佟雪綠看她這個樣子，知道她這會兒肯定沒有胃口，于是便拒絕了。

黃香蘭要在這裏陪蘇秀英，佟雪綠正打算一個人回沿慶縣，突然想起溫如歸幫過自己的事情。

她腳尖一轉，又朝公安局走了進去。

她向人打聽了樸建義的辦公室，直接找了上去。

樸建義看到佟雪綠去而複返，不由呆住了：“你怎麽回來了？”

佟雪綠聽到他這話，眉頭一挑：“這麽說樸同志知道我今天來公安局了？”

“我剛才看到你。”樸建義眉梢一挑，一臉八卦道，“你剛才有沒有在局裏遇到如歸？”

溫如歸來過公安局？

佟雪綠一怔，突然想起昨晚做的那個春夢，臉控制不住地發熱起來。

随即眉頭又是一蹙，剛才她說那些話，溫如歸應該沒聽到吧？

樸建義一臉狐疑地盯着她：“佟同志？你有沒有聽到我的話？”

佟雪綠回過神來，做出一副淡定的樣子道：“我聽到了，我剛才沒遇到溫同志，他什麽時候走的？”

“走了好一會了。”樸建義眼睛還是盯着她，“佟同志，你覺得如歸這人怎麽樣？”

佟雪綠想了一下道：“溫同志是個好人。”

樸建義：“……”

給溫如歸發了一張好人卡後，佟雪綠直接說出自己過來的目的。

“我過來找你，是想問問你溫同志他有沒有什麽特別喜歡吃的食物？他幫了我那麽多次忙，我想做點吃的送給他作為謝禮。”

樸建義一臉“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對如歸有意思”的激動表情：“佟同志你要做吃的送給如歸？”

佟雪綠糾正他道：“是作為謝禮送給他。”

樸建義自動忽略這話：“如歸他喜歡吃魚，什麽魚都喜歡。”

佟雪綠想了一下：“那他能吃辣嗎？”

樸建義點頭：“應該是可以，但不能吃太辣。”

能吃辣就好辦了。

佟雪綠勾唇笑道：“謝謝你樸同志，那我先走了。”

樸建義：“…………”

就這樣？就這樣走了？

好歹他是那個出力的人啊，難道不應該也送一份吃的給他嗎？

簡直太過分了！

就很氣。

**

溫如歸回到軍區大院。

一進門就看到飯桌上放着一盆綠草，放電視機的櫃子旁邊也放着一盆綠草。

他心裏覺得有些奇怪，回身問宗叔道：“宗叔，家裏不是向來只養花嗎？怎麽擺了兩盆草進來？”

宗叔往外頭看了看，沒看到溫老爺子的身影，這才小聲道：“司令說要擺兩盆草提醒你。”

溫如歸挑眉：“提醒我？”

宗叔重重點頭：“提醒你什麽時候帶嫩草回來！”

溫如歸：“……”

這事情的确是老爺子幹得出來的。

宗叔突然嘆了一口氣道：“司令年紀大了，他總說自己身子不好怕看不到曾孫出來，我每次聽到司令這麽說心裏就特別難受！這些話我知道你不喜歡聽，可你也年紀不小了，以後總得找個人來照顧你，你說對吧？”

溫如歸面色沉靜如水，頓了一下道：“我知道了，宗叔。”

說完他轉身上樓去了。

“！！！”

宗叔愣在那裏，良久都沒反應過來。

平時一提到成家結婚這事情，溫如歸總是表現得很抗拒，剛才他居然說知道了！

他得趕緊去告訴司令這個好消息。

宗叔正要出門，就看到溫老爺子哼着小曲走進來。

宗叔：“司令，您好像心情很不錯？”

溫老爺子捋着胡子笑道：“老姜那個家夥今天輸了我五盤棋，實在太沒用了！”

宗叔事不宜遲，趕緊将剛才的事情禀報了。

溫老爺子聞言，眼睛瞪得牛眼一樣：“他真這麽說？”

宗叔點頭如搗蒜：“是的，剛才如歸就站在這裏，眼睛看着這盆綠草，然後我跟他說了那些話，他說他知道了！”

溫老爺子目光落在那盆綠草上，突然爆發出一陣笑聲：“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嫩草會有用！”

“小宗，趕緊去弄多幾盆綠草過來，要特別嫩那種，還有，等會送兩盆去如歸房裏，讓他天天看着！等他回基地了，也讓他帶兩盆回去！”

讓他天天看着這嫩草，他就不信他沒感覺！

宗叔連忙應好：“好好，我這就去挖綠草！”

溫老爺子糾正他道：“不是綠草，是嫩草！”

“是，司令！”

等溫如歸下樓來吃飯時，屋裏又多了好幾盆綠草。

大廳裏一片綠油油，綠得人發慌。

……反正就很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