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三十九杯綠茶

佟雪綠回到家裏, 發現氣氛跟平時有些不一樣。

佟嘉信抱着手臂坐對着牆壁，好似在跟誰賭氣，佟嘉鳴坐在他面前, 臉色也不是很好看。

佟綿綿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 平時她回來都能看到她兩只眼睛會彎成月牙, 此時卻充滿了擔憂。

她看看二哥, 又扭頭看看三哥, 大眼睛忽閃忽閃的：“二哥、三哥，你們別吵架, 綿綿給你們吃糖。”

她把手裏的奶糖塞到兩個哥哥手裏, 可平時貪吃的佟嘉信這次卻沒有拿。

佟嘉鳴則是摸了摸她的頭，輕聲安撫道：“哥哥沒吵架, 糖果你自己吃。”

“有, 你們有吵架！”

佟綿綿固執地要把糖果塞到他們手裏, 在她小小人兒的心裏，只要吃了她的糖果，哥哥們就會開心起來, 然後就不會再吵架了。

“發生什麽事了？”

佟雪綠把軍挎包拿下來放在桌子上問道。

佟綿綿率先踢着小短腿跑過來：“姐姐，二哥和三哥吵架了, 三哥頭撞傷了。”

佟雪綠把她抱起來, 朝佟嘉信走過去：“你的頭怎麽受傷了？是自己撞到的，還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一直對着牆壁不說話的佟嘉信突然猛地轉過身來, 眼睛通紅瞪着她：“不要你管！”

佟綿綿被吓了一跳，小唇兒扁了扁，帶着哭腔道：“三哥你壞, 你不能跟姐姐這麽說話！”

佟嘉信鼓着眼睛吼道：“她是你姐姐, 又不是我姐姐, 誰要她多管閑事了！”

說完他轉身跑出客廳，緊接着房間那邊傳來重重的關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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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嘉信走後，客廳安靜了幾秒。

佟嘉鳴和佟綿綿兩人四只眼睛同時看着佟雪綠，眼底都帶着擔心和小心翼翼。

“姐姐對不起，三哥壞，姐姐不生氣。”

小團子小小的人兒，卻知道姐姐受委屈了。

同時還隐隐擔心姐姐會罵三哥，她不想姐姐和三哥吵架，所以替三哥道歉。

佟嘉鳴抿了抿唇，幹巴巴說了一句：“嘉信他不知道怎麽了。”

要是換作以前的佟雪綠，早就拉下臉來。

既然你覺得我多管閑事，那行，我才懶得管你死活。

可上輩子經歷過那麽多事情，她學會的第一件事情便是遇事要冷靜。

佟嘉信是個熊孩子，但他熊得有分寸。

她第一天回到佟家時，兩兄弟心裏都對她有意見，可在那種情況下，佟嘉信也沒有當面給她難看。

雖然到現在，他還是不願意叫她一聲姐姐，可平時她說的話、安排的事情他都會去做。

因此，他今天突然有這個舉動，應該是他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而且極大可能跟她有關。

剛才佟嘉信轉過來時，她也看到他額頭的傷口，沒有出血，但淤青了一大塊。

難道是在學校被人欺負了？

想到這，佟雪綠眉頭蹙了起來。

校園暴力這東西，無論在哪個年代都存在，并不會因為這個年代的人純樸它就不會發生。

相反，往往越純樸的人，欺負起人來才越可怕。

佟雪綠看佟綿綿扁着小嘴兒，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幹淨先安撫她：“姐姐沒生氣，姐姐是在想事情，你吃飯了嗎？”

小團子點了點腦袋瓜，奶聲奶氣道：“吃過了，二哥做的菜，沒姐姐的好吃。”

佟雪綠聞言忍不住失笑，小人兒居然還學會挑三揀四了。

她捏了捏她的鼻子，把她放下來道：“你自己去一旁玩，姐姐有話跟你二哥說。”

佟綿綿歪着腦袋想了一下，然後踢着小短腿去找佟嘉信了。

“你是什麽時候發現嘉信受傷的？”

佟嘉鳴眉頭微蹙：“放學的時候，我問過他，但他沒說。”

佟雪綠想了一下道：“那等會你也別再追問他了，明天你去學校打聽一下，下課時間也多加留意，看是不是有人欺負他。”

佟嘉鳴點頭：“好。”

其實她不說，他明天也打算這麽做。

佟雪綠點頭，站起來準備去燒水洗澡，突然就聽佟嘉鳴道：“你不生氣嗎？”

佟雪綠茶氣沖天道：“不生氣，因為你們都是我的弟弟，我回來就是為了保護你們！”

佟嘉鳴的心好像被人用力掐了一下，酸酸漲漲的。

他垂下眼簾沒有再出聲。

佟雪綠紅唇微勾：“對了，嘉信最喜歡吃什麽？”

佟嘉鳴沒想到她會問這個，怔了一下道：“嘉信他喜歡吃肉，還有蔥油拌面。”

其實佟嘉信是最喜歡他們媽媽做的蔥油拌面，只是他們再也吃不到了。

佟雪綠點點頭，轉身出去燒水洗澡。

佟嘉信直到睡覺前都沒有再出來。

第二天，佟雪綠比平時早起一個鐘頭起來做飯。

她打算給佟嘉信那個熊孩子做個蔥油拌面。

上輩子她有個閨蜜人長得漂亮，家庭條件優越，家庭關系溫馨，可她一直缺少安全感，她起初很不明白，後來才聽她說，她在家裏排行老二，從小就被家人忽視。

她大哥是家裏第一個孩子，備受關注和寵愛，小妹比她年紀小，是父母最後一個孩子，嬌憨可愛，父母也十分寵溺她，只有她這個老二，不上不下，永遠是最不受關注的一個。

她覺得佟嘉信應該也有同樣的感受，所以她今天打算給他一點溫暖和關愛。

佟雪綠把面粉倒在盆裏面，放進一點鹽，用涼水揉成面團，然後蓋上布醒面。

蔥油拌面的關鍵在于蔥油，她把大蔥洗幹淨，大蔥切段，小蔥切成蔥花。

再把昨晚從國營飯店帶回來的黃瓜切成黃瓜絲備用。

冷油下鍋，油熱後把蔥段丢進去小火熬制，等熬到蔥段變成焦黃色時下醬油和鹽，再加入一勺白糖攪拌，很快就有香味飄出來。

最後把已經變色的蔥段撈出來，蔥油就做成了。

這會兒面也醒好了，她把面團做成拉面，然後放進鍋裏去煮，煮熟後過涼水。

等面條煮好，佟嘉鳴等人正好起床了。

佟嘉信醒來後心裏已經不生氣了，反而有些後悔自己昨晚發了脾氣。

可要他道歉，他也說不出口。

他偷偷看了佟嘉鳴一眼，發現佟嘉鳴看過來，他立馬偏頭裝作在看天花板。

佟嘉鳴道：“快起床去洗漱吃飯。”

佟嘉信沒出聲。

佟嘉鳴也沒罵他，轉身出門了。

佟嘉鳴走出去後，佟嘉信這才坐起來，懊惱地撓了撓自己的頭，把自己的頭發弄成雞窩。

佟嘉鳴一走出房間，就聞到一股霸道的香味從廚房傳出來。

那味道聞着很像蔥油。

他突然想起佟雪綠昨晚問他的話，心中一動，加快腳步朝廚房走過去。

越接近廚房，味道越濃郁，他的肚子忍不住發出咕咕的饑餓聲。

佟雪綠擡頭正好看到他走過來：“你來的正好，蔥油拌面已經做好了，你端着去客廳吃吧。”

佟嘉鳴看着竈臺上散發着香味的蔥油拌面，昨晚那種心口酸酸漲漲的感覺又來了。

他“嗯”了一聲，端起兩碗蔥油拌面去客廳。

走過房間時，佟嘉信正好從房裏走出來。

看到蔥油拌面，他雙眼一亮，頓時忘記了別扭高興道：“二哥，這是你做的嗎？你怎麽知道我想吃蔥油拌面？”

佟嘉鳴看了他一眼：“不是我做的，是她做的，她昨晚問你喜歡吃什麽，我告訴她你喜歡吃蔥油拌面。”

佟嘉信眼睛瞪大，好像聽不懂這話一樣，又好像不相信這話。

佟嘉鳴沒吭聲，端着面條去了客廳。

佟嘉信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去院子洗臉刷牙。

刷牙的時候，他的眼睛時不時落在廚房那頭，一看到窗口出現佟雪綠的身影，他就立馬像被發現的小動物低下頭去。

佟雪綠猜到佟嘉信會別扭，沒有去客廳吃飯，直接在廚房消滅了蔥油拌面，然後去叫佟綿綿起床。

佟嘉信本來還擔心等會見面會很尴尬，不想直到他去上學，都沒有跟佟雪綠碰上面。

說不清為什麽，他心裏有些失落和難受。

**

佟雪綠把佟綿綿帶去魏家，還把昨天去供銷社買的面粉還給魏家。

突然，她想起溫如歸給她的那塊“的确良”，問道：“對了，沈奶奶，你認識的人裏面有沒有人會做衣服？”

沈婉蓉：“怎麽？你想做衣服嗎？”

佟雪綠點頭：“嗯，我手裏有塊‘的确良’的布，想把它做成裙子，不過我自己不會做。”

現在不允許私人做生意，一般人要麽去百貨買成衣，要麽自己做，但有些裁縫會偷偷接一點私活，不過這種需要熟人介紹才能找得到人。

沈婉蓉笑道：“那你可是找對人了，我家裏的衣服都是我做的。”

佟雪綠眼睛一亮：“真的嗎？沈奶奶原來手藝這麽了得，我還以為你們的衣服都是去百貨公司買的呢！”

沈婉蓉眼底的笑容更濃了：“都是我做的，我家裏有縫紉機，你回頭把布帶過來，我給你做。”

“謝謝沈奶奶，不過我一般要晚上下班後才有時間了。”

國營飯店的工作是很輕松，但有一點不好的就是一年三百六五天，除了過年那會，幾乎全年無休。

沈婉蓉笑道：“沒關系，你到時候下班就過來吧。”

佟雪綠又連連道謝，然後跟她和佟綿綿道別去上班。

佟嘉鳴去到學校，心裏一直記挂着佟嘉信的事情，上課好幾次都分神，還被老師點名批評。

一下課，他就沖去低年級那邊。

他沒有直接去佟嘉信的班級，而是在周圍找人詢問和打聽。

只是這種事情不好打聽，認識佟嘉信的人不知道這事，不認識佟嘉信的人更加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問了好幾個人，一點線索都沒有。

課間時間不多，他也不能一直耗在這裏，他準備去上個廁所然後回去上課。

誰知走到廁所，突然聽到有聲音從廁所後面傳過來。

“佟嘉信你個慫蛋，你不是說你要去告訴老師嗎？你怎麽沒去？”

“當然是因為他慫啊，他要是敢去的話，我就把廁所的屎都吃下去！”

“哈哈哈……你也太惡心了！不過你正好提醒了我，你去廁所弄點屎過來，我要喂他吃！”

佟嘉鳴聽得火冒三丈，雙手緊握成拳，額頭和手背的青筋全都暴露出來。

他拔腿朝廁所後面跑過去，然後就看到佟嘉信被幾個男孩壓在廁所的牆壁上，嘴巴被塞着一只鞋子嗚嗚發不出聲音來。

除了額頭，臉上又多了好幾道傷痕。

佟嘉鳴腦子裏“嗡”的一聲，理智的線瞬間崩斷。

他漲紅了臉沖過去，一腳踹在那個尖嘴男孩的屁股上。

尖嘴男孩沒想到會有人從背後偷襲他，人往前一撲，整個人撞在牆壁上。

他的嘴巴和鼻子一陣麻痛，鼻子酸酸漲漲的，一股熱流湧出來。

他伸手一摸，媽呀，他流血了！

尖嘴男孩罵了一聲粗話，轉身撲過去和佟嘉鳴扭成一團。

其他兩個男孩反應過來，也立馬加入打鬥。

佟嘉信剛才一直被抓住雙手不能動彈，這會兒看到三個人打他二哥一個人，他将嘴巴的鞋子拿出來往那幾個人一扔，也迅速加入打鬥。

幾個人打得難分難解，很快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有人立馬去報告老師。

接着老師們過來，幾個人被分開并被帶到辦公室去。

馬梅是佟嘉信的班主任，同時也是尖嘴男孩的表姨。

看到表外甥被打得鼻青臉腫，鼻子還流血了，她的手指戳到佟嘉鳴的臉上：“虧你是大年級的學生，居然以大欺小，我看你是不想在學校讀書了！”

佟嘉鳴冷着臉：“是他們先欺負我弟弟的！老師你為什麽不批評他們？”

馬梅冷笑一聲：“你怎麽不想想，為什麽他們不欺負別人就欺負你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