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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芳殿內, 紫陌小心翼翼地将青玉碗擱在窗邊最顯眼的海棠木茶幾上, 抹了一把手上水珠後, 對甘棠道:“這是太子特意叫龐通從文昭閣給太子妃捧過來的,擱在這兒您看着可好?”
甘棠走到窗邊。細細地欣賞了一番, 寒櫻看了只覺得有趣,伸出手指輕輕碰了碰花枝,卻冷不丁被紫陌敲了一下手指。
寒櫻吓得吐了吐舌頭,對甘棠低聲道:“紫陌姐姐如今可不得了,越來越有大宮女的氣派了。”
紫陌原本在相府當中就是甘棠身邊最得力的一等丫頭,年紀比寒櫻幾個更長一些。此番入東宮不久,主仆幾個都不大信任內務府撥來的新人,紫陌得了甘棠重用, 也越發能幹起來。
聽了寒櫻這話,紫陌作勢又要給她一個爆栗。寒櫻吓得退而一步,溫嬷嬷走了過來, 看了一眼笑着鬧作一團的寒櫻和紫陌, 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寒櫻立馬老實地站在一旁, 讓出地方給溫嬷嬷。溫嬷嬷對着甘棠出聲問道:“這可是太子殿下遣人送的花來?”
甘棠應道:“正是。”
溫嬷嬷道:“太子妃可知殿下送這睡蓮花過來是何用意?”
甘棠頗有些不解道:“殿下不就是閑來無聊送個花過來嗎?能有什麽特別的用意?”
“太子妃可不能這麽想。”溫嬷嬷語重心長道, “這宮裏的主子們做事大都是有用意的,尤其是太子這等高深之人。在這後宮裏生存,就是要猜明白上頭人的心思。就拿太子來說, 若是您猜不準他的心意,就有人猜準了上前,太子眼裏有了她, 自然就沒有了您,到時早晚将您踩下去。”
寒櫻和紫陌都齊齊點了點頭,覺得溫嬷嬷不愧是宮裏老嬷嬷了,說話的确很有深度,總能想到她們想不到的地方去。
別說就連甘棠也被溫嬷嬷唬住了,于是一堆人開始圍着睡蓮做閱讀理解。
紫陌盯着那青玉蓮葉碗道:“古人不是都說蓮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嘛,太子将這花送過來,是不是希望您能像蓮花那般高潔?在宮中生活也要留住風骨?”
寒櫻道:“這不是普通的蓮花,而是睡蓮,殿下也許是希望您能夠更加貞靜柔順一些。”
溫嬷嬷道:“這個青玉蓮葉碗還是當年惠帝在位時候,為了永安宮甄妃特意打造。甄妃當年還是小宮女的時候,有一次随主子柔嫔陪惠帝南巡,清晨去池子裏替柔嫔采蓮花,回去的時候沒看路,捧着睡蓮花跌落栽了先帝懷裏,從此入了先帝法眼,獨得恩寵。”
說到這裏,溫嬷嬷嘆了一聲,“甄妃出身平平,子嗣也就那樣,但是個實實在在的解語花,叫惠帝多年都離不開她,奴婢覺得,殿下用這個青玉蓮葉碗裝了睡蓮過來,是希望您日後可以多為了他着想一些,做個解語花一般的人物。”
甘棠:……
秦峥不過送來了幾朵小花,一屋子人圍着這花都猜出花來了,原來宮裏的人活得這麽艱難的麽?
興許這日是個待客天,上午送走了兩位良娣和大王妃後,大公主秦姝又到東宮來訪。
秦姝一見了甘棠就撒嬌道:“上次見你時候還叫‘姐姐’叫得親熱,這才幾日不見,就要改口叫嫂嫂了。聽說前幾日嫂嫂正忙,母後一直拘着我,不叫我過來,我也不敢打擾。過了這麽多天才過來陪你說話,實非我之所願,嫂嫂可別惱我。”
甘棠笑着輕輕擰了擰秦姝白裏透紅的臉頰:“我也正盼着你呢,想來就來,哪裏需得拘那些禮呢。”
許是那青玉碗目标實在有些大的緣故,秦姝一進來顧不上用茶點,第一時間也注意到了窗邊的睡蓮:“這蓮花倒是真不錯,這麽一看把整個屋子都裝點得更是鮮活了幾分,這幾年內務府侍奉的花草倒比前幾年更勤謹了些。”
甘棠道:“這是你二哥送過來的,想來是下頭宮人們巴結他的。”
秦姝又細細地端詳了一番,對着甘棠笑道:“倒像是哥哥的審美,這花枝大抵就是他修剪的。”
紫陌幫兩位主子新沏了酸梅湯上來,對着甘棠報道:“外頭蘭嫔娘娘來了,說是想找太子妃說說話。”
甘棠只覺得奇怪,她和這蘭嫔非親非故,從前也沒什麽交集,怎麽突然之間就會來找她說話呢?
秦姝撇了撇嘴:“蘭嫔這幾年跟德母妃倒是走得挺進的,她年輕時候實在是長得不錯,仗着自己有幾分姿色,折騰得很,老是想争寵上位。只可惜父皇這些年在後宮上的心思早就淡了,只想着早早叫我哥繼位,自己做太上皇頤養天年,那蘭嫔就是打扮成嫦娥下凡也入不了父皇法眼。”
何況只是普通的好看。
甘棠從秦姝的話裏頭也沒聽出來什麽門道,轉而對着溫嬷嬷問道:“依嬷嬷所見,蘭嫔現下過來東宮卻又是為何?”
溫嬷嬷到底是老道,又比秦姝更加通透了一些:“這蘭嫔娘娘正是陳良娣的姑母。”
原來如此,這會子過來,恐怕是聽到了什麽風聲,過來替侄女兒抱不平的。
既然人都來了,甘棠嘆了口氣:“還是請她進來吧。”
蘭嫔果然跟秦姝描述得形象很像。依着甘棠的觀察,宮裏像蘭嫔這個年紀的妃嫔一般都是往成熟裏打扮,可蘭嫔卻一身金線繡梅花桃紅宮裝,身上墜飾了各色玉佩香囊,頭上裝點了至少三種顏色的宮花首飾,乍看到這一身裝束,還以為是哪個初入宮廷的小姑娘。
蘭嫔對着甘棠倒也客氣:“今兒冒昧過來,打擾太子妃了,還望太子妃見諒。”
甘棠招呼她坐下:“不妨事。不知您今天過來可是有什麽事?”
蘭嫔扭着身子坐了下來,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太子妃這瓊芳殿真是個好地方,這裏頭布置得也好,華貴卻不失雅致,正配太子妃您的身份。”
甘棠謙虛地笑笑:“娘娘過譽了。”
“說起住處,我倒是想起來,這幾日宮裏人傳得厲害,說是您叫兩位良娣遷居後頭绛雲軒,就連我宮裏的宮女們也都聽說了。太子妃也許是好意,覺得那邊清淨,景色好。但绛雲軒畢竟是偏了一些,離太子殿下的成平殿也遠,您這麽把她們遷出去,難免會叫人覺得是您容不下人。”
說到這裏,蘭嫔小心地看了甘棠一眼,見她臉上沒有愠色,才繼續道:“這事情傳得遠了,太後和皇後兩位娘娘難免也聽到風聲,就是您不為您自己着想,也要為家裏考慮,別叫外頭傳出難聽的話來,覺得您仗勢欺人。”
甘棠道:“是太子殿下做主給兩位殿下換屋子的,與我并無什麽相幹,娘娘若是有什麽想法,還是去同太子殿下說道更合适些。”
蘭嫔對甘棠的話将信将疑:“那您也該勸着太子殿下才是,終究子嗣為重,多子多福。”
甘棠眉頭蹙了起來。
阿娘就生養了一雙兒女,蘭陵老家那些親戚都覺得甘霆膝下子女太少,白白浪費了甘霆這麽好的基因。
家中祖母想盡辦法給甘霆屋裏頭塞人,家裏親戚也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各種來勸。
甘棠性格一向平和,卻對于這件事十分反感。在她看來,想要幾個孩子都是人家夫妻自己的事情,哪裏需得她們來說三道四?再說了,甘韞而今年紀輕輕已官至四品,以後前途無可限量,族中那些親戚嫡子庶子生那麽多有什麽用?就是捆起來也比不過甘韞一人。
因為勾起了童年不好的回憶,所以甘棠對于這個話題內心反感非常,說起話來也難免語氣不善。
“太子殿下那性格,蘭嫔娘娘您也是知道的。皇上勸都沒用,何況是我?再說了,當初先帝的幾位皇子,桓王,項王,德王,哪個膝下皇子不比咱們陛下更多一些?可饒是如此,當今聖上照樣是真龍天子,治世明君,可見皇上才是有福氣的。蘭嫔娘娘入宮時間不短了,也算是皇上身邊的老人了,這想法……到底還是守舊了些。”
蘭嫔臉色發青,前頭什麽福氣不福氣的她聽着還好,但是說她年紀大就是往她心口上紮刀子。
大公主也在一旁幫腔道:“我二哥現下最需要的明明是嫡子,妾侍的孩子再多能有什麽用?母後還沒說什麽呢,蘭嫔娘娘倒是上心。原以為父皇不大往後宮來了,您在宮裏閑着沒事,沒成想您成日裏操心的事情還不少呢。”
蘭嫔讨了個沒趣,怏怏起身道:“我還有事要忙,先回去了,大公主和太子妃先忙吧。”
等到蘭嫔走遠之後,大公主才對着甘棠抱怨道:“今兒我終于明白了什麽叫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了。蘭嫔也是個沒風度的,說不過咱們就這麽走了,你別把她這些渾話放在心上。再說了,你可是左相的女兒,東宮的女主人,仗勢欺人又怎麽了?”
甘棠掰過秦姝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認真道:“姝兒。”
“嗯?”
“我真的沒有仗勢欺人……”
秦姝:“……”
今天發生了很多事情,尤其是遷宮引起了一系列反應,甘棠有很多話等着向秦峥提問,便早早差人去文昭閣去尋李意,詢問太子殿下何時回來。
這是成婚後她第一次主動來詢問此事。
難道是方才送去的睡蓮花起了作用?秦峥心情莫名的好了起來。
雖然他手頭還有事情,但還是早早回了瓊芳殿。
甘棠很早就在那裏等着他了,看神情似乎有什麽事情要說。秦峥開口問道:“今天可是有什麽要緊事?”
甘棠道:“聽說兩位良娣挪到了绛雲軒,聽說還是殿下的意思,這又是究竟為何?”
原來是為了這事?
一方面是對那兩個良娣本無多少好感,更重要的是怕她心裏有了什麽,跟自己生分了。
但如果這麽直白地說是為了她,會顯得自己很很沒面子。
秦峥面無表情道:“挪遠些清淨。”
這個理由倒也說得通。甘棠想了想,道:“話雖如此,可若是她兩個日後一直住在绛雲軒裏,你過去的時候會終究不大方便。”
秦峥臉色一凝:“你就這麽希望我去?”
蘭嫔的話言猶在耳,雖然甘棠并不認同蘭嫔的話,但是不得不承認,她的話有幾分道理。如今盯着東宮和她這個新任太子妃的人實在不少,她自己的名聲還是次要,最主要還是不想給家裏和父親惹出什麽事端。
甘棠掙紮道:“我這也是為你着想。”
秦峥有些煩躁道:“你要真為我着想,就別搞這些有的沒的。”
甘棠靈光一閃:“難道她們是你對家安排在東宮的奸細?”
秦峥:……
她想象力一向挺豐富的。
甘棠認真思考起來。
這朝中能論起太子對家的人幾乎沒有,就連大皇子也不是對手,唯一可以跟太子跟太子抗衡一下大人物,大抵也就是左相甘霆了。
雖然她爹爹是權柄甚大的“奸相”一枚,但為人行事一直都是光明磊落,從來不會使這些陰損手段,更不會利用女人達到目的。
甘棠突然迷茫起來。
秦峥看甘棠就這麽呆住了,知道她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他擡起手來輕輕拍了拍她白皙的手背:“擺膳罷。”
有的吃了就不亂想了。
太子已經娶了新婦,三皇子的婚事也該提上日程了,皇帝這晚特地過來坤寧宮用晚膳,順便同皇後商量一些三皇子婚事的一些細節。
皇帝陪皇後用過晚膳後,皇後身邊的大宮女雲開來報:蘭嫔娘娘求見。
皇帝對着皇後問道:“是你召她今晚過來的嗎?”
皇後搖頭:“我素日同她也沒什麽來往,她近些日子除了請安也甚少往我宮裏來,都這個時辰了還要請見,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
想到這裏,皇後轉頭對雲開道:“把蘭嫔叫進來吧。”
蘭嫔是來送點心的,說是自己花了一整天時間親手做的,想第一時間給皇後娘娘嘗嘗。
蘭嫔對着皇後說話的同時給皇帝抛了個媚眼。
皇帝沒看蘭嫔,而是看了一眼食盒裏點心。皇帝剛用了晚膳,蘭嫔做的又是酥餅和小餃一類,皇帝只覺得油膩膩的,根本吃不下。
因為有了這先入為主的印象,皇帝再看蘭嫔時候也覺得油膩膩的,她這身嬌俏桃紅色的衣裳再配上将近四十的面龐……實在有些不敢恭維。
皇帝越發沒胃口起來,喝了兩口龍井後就開始翻看手邊的《水經注》。
蘭嫔今兒過來主要是為自家侄女兒陳良娣抱不平,來向皇後告狀的,眼下皇帝也在,正是一個絕好的機會。
說過幾句幹巴巴的開場白後,蘭嫔将太子妃要求兩位良娣遷居的事同皇後大致一說,而後話鋒一轉,假惺惺道:“太子妃到底年輕,不知道其中利害,臣妾也是為了太子的子嗣着想,怕太子妃年紀輕輕就走了歪路,這才特地過來禀告娘娘,還望娘娘公允處置。”
皇後還沒說話,皇帝的眉頭先皺了起來。
不過是給兩個妾侍挪了屋子,又不是什麽大事,蘭嫔卻巴巴地來跟皇後告狀,這分明想挑撥皇後和太子妃的關系。
太子至誠至孝,若是皇後和太子妃關系不好了,太子一定會覺得太子妃不夠禮敬皇後的緣故。而倘若太子和太子妃之間關系不好了,太子妃在東宮受了委屈,丞相會因着心疼女兒而對皇家心生怨恨,從此以後再不為國家出力了。
綜上所述,皇帝覺得,蘭嫔這番挑撥,意在颠覆朝政!
皇帝對蘭嫔揮了揮手,道:“你先下去吧。”
蘭嫔也覺察出了皇帝情緒的不對,她沒敢再多言什麽,對着皇帝皇後行禮告退。
等到蘭嫔離開後,皇帝對嚴肅道:“這蘭嫔不大對勁,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就這麽鹹吃蘿蔔淡操心,竟然過來說太子妃和丞相的壞話。這麽蓄意挑撥,是不是有什麽別的想法?”
皇後道:“正是如此,那兩個良娣挪遠些也好。峥兒年輕,又是儲君,終歸還是先要個嫡子更穩當些,叫丞相看了心裏歡喜,也對峥兒更是盡心輔佐。”
想起蘭嫔今日的行徑,皇後覺得不能坐視不理,遂對着皇帝建議道:“蘭嫔這人,平日裏看着機靈,實則是個沒什麽腦子的,可得給她找點事情做,別沒事瞎琢磨。淑妃近來脾氣不大好,她宮裏的祥嫔被她治得夠嗆,不如就把蘭嫔和祥嫔換換地方,叫淑妃給她上上規矩,也省得她再出什麽狀況。”
皇帝贊同道:“就按皇後說得辦。”
作者有話要說: 皇帝:總有刁民想害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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