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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
東宮地界實在不小, 皇帝愛重太子, 登基之後又搞了幾次擴建, 紀嬷嬷回到後頭住處時,已是渾身都濕透了。
荟芸早早用茶爐煮了一鍋綠豆百合粥, 看到紀嬷嬷回來給她遞上了一碗。
紀嬷嬷用過粥後,對着荟芸贊道:“你這煮粥的手藝也是越來越好了,我吃着竟也不比常姑姑差些什麽了。”
荟芸謙虛道:“都是嬷嬷教得好。”
紀嬷嬷又用了一碗粥後,想起一事,對着荟芸問道:“我方才仿佛看到荟茹那丫頭往北邊去了,這大雨夜的,她去那裏做什麽?”
內務府給瓊芳殿撥來了兩位嬷嬷和兩個大宮女,這四人也兩兩結伴組合成了新的小團體。
荟茹跟了溫嬷嬷, 荟芸也同紀嬷嬷走得更近一些。
荟芸撇了撇嘴,對紀嬷嬷低聲道:“她近來同裴良娣走得很近,似是兩邊下注的主意。溫嬷嬷那日閑聊時候還說起, 太子妃并不得太子歡心, 太子不過顧及着左相顏面, 才同她相安無事。我想着她兩個雖說被指了伺候太子妃, 但并不看好瓊芳殿,才會想廣結善緣,早早給自己找好退路。”
說到這裏, 荟芸有些緊張地看了紀嬷嬷一眼:“嬷嬷,那我們可否也要同後頭兩位良娣交好一些?若是日後太子妃當真被太子厭棄,好歹還能有條出路。”
紀嬷嬷也是在宮裏待了一輩子的人精了, 今天看到太子和太子妃相處時候的神情,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她也并不想就這麽沉寂下去,她既然來東宮伺候太子妃,就要拼一把争取一下坤寧宮大嬷嬷位置。
前段時間的觀望,不過是想着看清了情勢再下手,如今有了答案,自然不可能将頭籌讓給旁人。
紀嬷嬷當即決定,從今天起,義無反顧投身到支持太子妃的事業當中。
溫嬷嬷探親回來之後,晨起去瓊芳殿伺候,看到紀嬷嬷早早已經在了,正給甘棠伺候早膳,順便給她柔聲講着幾種糕點的做法和來歷。
溫嬷嬷只覺得奇怪,她還以為紀嬷嬷這是打算退居二線養老呢,誰知幾天不見竟出山了。
伺候太子妃用過早膳後,溫嬷嬷跟在紀嬷嬷身後出來,幽幽開口道:“我還以為老姐姐不看好太子妃才穩坐後頭不出山呢,到底還是我見識淺了一些,竟然給猜錯了。”
紀嬷嬷高深地笑了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當初剛入東宮時候,紀嬷嬷并沒有半分想要同她相争的意思,從來不主動上前接近太子妃,溫嬷嬷越發覺得自己穩了。
可如今紀嬷嬷開始有所表現和行動後,溫嬷嬷對于當初的想法有些不大确定了。
太子那麽難纏的人,紀嬷嬷都伺候得來,且幾乎從無不是之處,可見功力并不一般,日後同她過招的日子怕是很難去占上風。
= =
年後淑妃娘家出了不少事情,長兄貶官,次兄欠債,餘下幾個兄弟為了家産鬧得雞飛狗跳,不得安寧。
淑妃膝下無子,在宮中常日寂寞,又逢上家中糟心事一樁接着一樁,難免心緒煩悶,脾氣也越發不好。
正好她嫌日日同祥嫔作伴無趣,結果皇後娘娘換了蘭嫔來她宮裏。
宮裏頭規矩繁多,但皇帝仁善,皇後寬和,對于下頭要求并不嚴格,大多數人也緊跟兩位主子步伐,對于規矩這事不過是睜只眼閉只眼,只要不太出格便好。
淑妃心裏不痛快,自然也不會叫祥嫔、蘭嫔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過得太是滋潤,她不過是把那些繁瑣嚴苛的宮規拾了起來,以主位的身份要求宮裏人照做,就是皇後也不好說她太過。
蘭嫔搬到淑妃宮裏後,被這位主子折騰得夠嗆,她也實在有些想不明白,好端端的,為什麽皇後突然會叫她和祥嫔換了住處。
蘭嫔苦思良久,最終得出結論,自打那日她從東宮見過太子妃回來後,整個人就開始背運,她幾乎可以确定,這是太子妃在皇後面前給她上了眼藥,導致皇後對她印象不佳,才會被分派到淑妃宮中受她折磨。
蘭嫔郁悶之前,忍不住跟同一批選秀入宮的玫嫔訴苦了一番。
梅嫔聽了蘭嫔的話後覺得十分詫異。
蘭嫔這也太自不量力了些,不過是個小小的嫔位,就敢去人家中宮皇後的兒媳那裏搞事情。
庶母管教嫡子房裏的事情本就是大忌,這也就是她膝下沒有孩子,外人都以為她只是單純的愚蠢。若是蘭嫔真的膝下有個皇子,這麽盼着人家太子去妾侍屋裏,是真的想阻礙人家要個嫡出皇長孫不成?
蘭嫔見玫嫔沒什麽反應,一點都沒有表現出和自己的同仇敵忾,不免心中郁郁。轉而又去找了海貴人訴苦,沒過兩天就傳到了皇後的耳朵裏。
皇後從前只是覺得蘭嫔有些不着調兒,卻沒想到她腦子竟然會壞到這種程度,遷宮的事情都能賴在太子妃頭上,着實叫人匪夷所思。
難怪皇帝昨兒還說,左相實在很不容易,明明為朝廷出了這麽多力氣,受了太多操勞,世人卻只管誤解、诽謗于他。沒想到這些人不光謠言中傷左相,就連他唯一的女兒都不放過,實在太過分了。
皇後自然不能縱容這等歪風邪氣,專門叫了鐘嬷嬷去蘭嫔宮中将她教導一番。
蘭嫔怎麽也沒想到,她不過是犯了宮中女人都會犯的錯誤,不過是因為招惹了太子妃,就被皇帝定義為“妄圖颠覆朝政”。
這罪名實在太大,蘭嫔擔不起,陳家也擔不起。
鐘嬷嬷走後,蘭嫔吓得不輕,第二天就病倒在了床上,直到第二年開春才出現在了大衆視野。
東宮跟後宮之間的消息不是特別暢通,甘棠并不知道蘭嫔掀起的這場風波。
自從經歷了呂氏生産一時,甘棠腦海裏總忍不住出現那天的皇子所看到的零碎畫面。
甘棠問了太醫,也從宗人府的檔案裏面做了一些統計,最終得出結論,還是年紀再稍微長大一些,在這個沒有醫院的年代生孩子更穩妥一些。
兩個良娣而今挪遠了,太子每晚都歇在她這裏,只要她方便,每次都會發生點事情。
甘棠決定想辦法跟太子商量一下,暫時停止一下造人的進程,實在不行就把他推到良娣那裏去,雖然良娣們是住得遠了點,但沒出東宮距離也都能接受,沒事多過去兩趟就權當散步鍛煉了。
秦峥自然明白甘棠的心事。
這段時間正值最近北邊準備出兵換防,加上甘棠經歷了呂氏生産,心裏有事。秦峥想着,既然甘棠現在排斥這個,就暫時不要強迫她,便直接連人帶鋪蓋搬到了書房。
盯着東宮的人實在不少,太子這廂一搬去書房,各方随即便有了反應,紛紛議論起太子和太子妃不睦來。
甘棠倒是松了一口氣,雖然太子不喜歡她不是什麽好消息,但只要想到短時間內不要生孩子,就覺得這是一件最好不過的事。
溫嬷嬷知道了這件事情,不免又過來勸她:“小夫妻都是床頭打架床尾和,男人只要哄好就行了。太子妃還是應該跟殿下先低低頭,将殿下早早哄回來,要個嫡子才是正經。”
榮華富貴是很重要,但是命更重要啊!
甘棠無所謂地翻着話本子:“還是随緣吧。”
東宮外頭的皇城中人對于太子妃夫婦之事不過是看看熱鬧,東宮裏的人心卻開始浮躁。
陳良娣聽說太子和太子妃分居的消息後,雙手合十念了聲阿彌陀佛,對着身邊可兒笑逐顏開:“可算等到這一天了。我就說嘛,太子妃那樣剛強的性子,仗着自己是甘相的女兒,強行幹涉太子心意,把兩個我和裴姐姐都給挪到了後頭,太子安能不惱?”
裴良娣入東宮時間不短,見太子妃一直沒有提攜的意思,心中也忍不住焦躁了起來。
春香打聽來了此事後,迫不及待地同裴氏做了彙報。裴氏心中一動,但到底她父親是左相的人,終歸不好同陳氏一般魯莽。
裴氏按捺住心中沖動,對春香搖了搖手指:“先等等看那邊動作,咱們再等一等。”
轉眼間就是中秋佳宴。
皇帝還惦記着去他的觀星樓賞月,草草應付完後例行宮宴後,邀請皇後和太子夫妻一起去觀星樓。
皇帝方才在宴會上稍稍飲了點酒,談興不小,對着甘棠感慨道:“這觀星樓是你父親當年給朕建的,朕每每登上高樓,都會回想起我和甘相這些年的過往,感念你父親為朝廷做的貢獻,你作為甘相的女兒,實在應該上去看看。當然,明日早朝免了,铮兒沒什麽要緊事要忙,上去看看也是應該。”
秦峥:……
自從觀星樓建成以來,皇帝從來沒有主動邀請過他,合着他這次能去觀星樓上參觀,還是沾了娶了甘棠的光。
皇後白了皇帝一眼,這花好月圓的中秋佳節,人家小夫妻自然是要回去甜蜜,誰願意沒事陪你一個半大老頭去觀星樓上吃月餅。
皇後對着甘棠溫和道:“起風了,棠兒穿得單薄,還是先回去吧。”
太子感激地看了皇後一眼,送兩位長輩離開,牽起還愣在一旁的甘棠往東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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