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傅白的杯具

隔天早上,在乘車開往高中母校的途中,舒黎想了很多事情,昨天晚上,不,應該是淩晨時,舒以跟她說了一句話:“既然你潛意識已經認定了他,那就勇敢地拒絕另一個人吧。”

她看着車窗外的天空,陰沉得不像話。

“要下雨了啊。”她喃喃道。

今天是大年初二,高中同學聚會。那些五年前分開了的同學們,改變了多少呢?每次的過年聚會,她甚少參加,一來是個人比較懶,二來是不想她與傅白的事情被大家知道。如今,在雷彤的強烈請求下,在明知道這個同學會主要是為了讓她跟他有一個和好的契機下,她帶着一個已經完結的故事踏上回母校的路。

那些沿路的風景有些變化不大的,曾經是她習以為常的,而今,重新看時,有一種恍然隔世的感覺。那些變化了的,也不再讓她有一種真實感了。

那些逝去的天真那些單純的時光,曾經與現在的對比,總讓人不勝噓唏。

被舒以确定了感情方向後,她才得以安然入睡,還做了一個甜蜜到她醒來時還會臉紅的夢。一覺醒來,想起要參加同學聚會,想到又要跟傅白見面了,不再是以前的那個“舒黎”的她要決絕要果斷要狠得下心。

下定決心的舒黎走下車,一眼就看到久別母校那古樸的校門,如此親切如此溫暖,現在孩子們還沒開學,新年伊始,學校附近顯得有些冷淡了,人煙稀少,但那些曾經留下的足跡依然鮮明。她還沒來得及繼續回憶高中時代的點滴,就被迎面而來的人吓了一跳。

來人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綻放出溫柔俊俏的笑容,說:“我們一起進去吧。”

舒黎恍惚了,很久以前,也許是五年前的某一個初夏,她就是這樣被他握住手,一步一步地踏進學校,接受衆人豔羨的目光,那時候的她滿心都是小心翼翼的甜蜜。

“不用了。”回過神換上疏離的笑意,舒黎輕輕掙開他的手,道:“傅白,你先進去吧,我還要到處看看。”

“我陪你……”傅白笑着提出建議,卻在看到舒黎那冰冷的轉身之後,笑容變淡下來。

“舒黎!”

舒黎不想回頭,這一聲呼喚多像某年的某一天,那個曾經的舒黎聽到曾經的傅白這聲深情的呼喚,即使再生他的氣也會原諒他的。

“舒黎……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嗎?”傅白搶跑在舒黎面前,灼灼目光把她燒得熱辣辣的。

舒黎擡起頭看進傅白的眼睛裏,看到他即将噴湧而出的悲傷與怯弱,心下一狠,她平靜地說道:“傅白,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希望你能把握好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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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麽意思?!”傅白擰起雙眉,雙手抓住舒黎的雙肩,沉聲質問道:“黎黎,發生了什麽事讓你這麽狠心說這種話?”說着,他顧自找理由,“是不是昨天我母親讓你為難了?對不起……”一看到對方那否決的眸光,他又急忙說道:“是不是薇薇找你談判了?對不起我不知道她會這麽……”他愣住,看着舒黎慢慢撥開他的手,看着舒黎用那雙冰冷的眼睛直射自己的靈魂。

“傅白,你應該感謝你身邊有這麽愛你的她們。”舒黎淡淡笑道,“不用說對不起,都已經是過去式了。”

傅白愣愣地看着她,突然發現現在的舒黎很陌生,陌生到令他心寒。昨天那個收到藍色妖姬含羞沉默的舒黎哪兒去了?那個看到他疲憊的樣子而心疼不忍的舒黎又到哪裏了?他以為今天是他一覺醒來最美好的一天,他很認真地打理自己,還在大冬天穿上她給他買的格子衫,為的就是能博她會心一笑。現在呢?

“包括這裏也是嗎?”他緩緩地伸出手指着舒黎的左心口,一字一頓地問着。

舒黎狠狠閉上眼睛複又睜開,微微擡頭看向傅白,手捂着左胸口,回答道:“這裏曾經住着一個叫‘傅白’的人,僅此而已。”

修長的手指彎曲,緊握成拳,像要捏碎誰的心一般用力,傅白溫柔地看着她,擠出笑容道:“能不能把我當成曾經的那個‘我’,陪‘我’逛逛我們的學校?”

不問她的心還有誰,是不想在血跡斑斑的心上再加一刀,即使知道那答案。

不問她為什麽不把他昨天說的“會等你”的話當一回事,是不想讓問題變得卑微,即使明白等待的結果。

不問她是否知道舒以代替她被挾持到他家的事,是不希望破壞如今這尚顯美好的局面,即使知道局面再美也美不過從前。

他以為只要努力就有機會成功,他以為捧着一顆真心讓她看見就有機會,他以為她的猶豫與沉默都是他成功的可能性,他以為的太多“以為”都在現在如夢初醒般破裂。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她。

舒黎莞爾一笑,坦然道:“我們還是朋友,當然可以一起逛我們的母校。”

傅白瑟縮了一下,臉已經發白,還有什麽比“我們還是朋友”更殘酷的理由?原來她連一個曾經的愛也不肯給了。

那麽,舊地重游,有什麽意義?只是徒勞多了傷感吧。

但他傅白還想争取一次。因為舒黎依然是那個會懷舊的她,只要懷舊,懷念那份與他在一起的回憶,那麽他就有機會!

“好啊!我們走吧。”假意的豁達他也有,說完話後就率先走在前面,不希望頹然的臉色被她看到。

走在校道上,寒風蕭瑟,吹得兩旁的樹葉發抖嗚咽,不遠處,那直立的枝幹是木棉樹,只有些許葉子,離木棉花開還有一段時間,可惜他們沒有機會一起看到了。

傅白慢慢地走着,有時候會停下來發呆,舒黎也會如此,兩個人沉浸在過往的回憶中,不願輕易醒來。在某個時光隧道,有一個有着嬰兒肥長得可愛的少女彎腰撿起一朵木棉花,擡頭看向俊秀的少年:

“木棉花總是在開得最殷紅的時候選擇脫落,白,你知道為什麽嗎?”

少年思索片刻,笑道:“那是因為它不希望衰敗,只想以最美麗的姿态離開。”而他所期待的愛情永遠是那最美的開在樹幹上的木棉花,永不衰敗永不離開。

少女歪着頭天真地說道:“那麽為什麽木棉開花的時候就沒葉子了呢?”

少年回答:“因為木棉花跟樹幹談戀愛,不希望有第三者。”

少女疑惑道:“那麽木棉花在葉子出現後消失,是因為它希望葉子跟樹幹談戀愛咯?”

少年溫柔地看着少女,那笑容比木棉花還迷人。

少女下意識說道:“我很喜歡木棉花!”她那時候想說的是,她喜歡他。

戀愛中的人聽懂彼此的暗語,相視一笑,然後相攜着踏着上課鈴聲去上課。

回到現在,傅白偷偷瞥向舒黎,她的目光游離在那棵只有葉子的木棉樹上,此刻,腦海中閃現出一句話:“舒黎就像木棉花。”

可不是?在得知他跟唐薇薇有婚約後,她選擇在熱戀階段時毅然離開,跟他說“分手吧”。但是他更想知道的是——

“黎黎,在葉子消失後,木棉花開放了,代表它還能接受樹幹嗎?”

舒黎幽幽地看着傅白,回答道:“木棉花早就在當年脫離樹幹離開了。”現在的木棉花只是重複着以往的悲傷而已。

傅白凄凄一笑,“也是,過去了就不再重來了。”如同木棉花,如同以前的那個她,那個會在作業不會做時立刻去找他解答、會在考試失敗時第一時間找他訴苦、會在傷心時找他吐苦水、會在他生日時用積攢的零花錢買禮物、會在他生病時無微不至照顧、會在他不高興時顯出柔弱姿态、會在他受到女孩子歡迎時吃醋、會将整顆真心排滿“傅白”名字的她。

“已經過去了啊……”傅白擡頭看向有着綠葉沒有木棉花陪伴的木棉樹,恍若讀懂了它的悲傷。

此刻,天漸漸冷了,空氣也潮濕了。

舒黎停在學校教學區,眼看着五樓欄杆處雷彤朝她使勁地揮揮手,溫馨一笑。她仿佛看到以前……跟她同班同桌的雷彤就是這麽雀躍地跟她打招呼。

還好,有一些東西還是沒變的,比如友誼,比如那久違的刻在牆壁上的教學标語“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诶?”正想拔腿跑去教學樓的舒黎赫然感覺臉上一滴冰冷的濕意,擡起頭,天已經布滿濃黑的雲朵,随時會吐瀉滿腹的雨水。

而傅白卻坐在石椅上一動不動的。

舒黎忙跑過去叫傅白,“快下雨了,趕緊去教室吧。”

傅白以背對着她點頭,悶聲道:“好。”

此刻,雨滴越來越大了。舒黎愣了一下,明白傅白還在傷心着不可能馬上去教室,為了表示朋友的關心,她一手抓住傅白的手,打哈哈道:“我們一起跑……”一看到傅白的臉時,她垂下嘴角,“你,怎麽了?”

哭了?不,她從來沒看過傅白哭泣,因為他不喜歡也不屑哭泣。

傅白擡手觸摸到臉邊的水珠,揚起嘴角,雲淡風輕道:“雨真大,快走吧。”說着,拉起變得沉默的舒黎朝教室樓梯口奔去。

回到教室,很多久違的同學互相找着曾經的點滴故事來說笑。大家圍成一個圈子,坐在課桌前,像開班會一樣,只是有些人缺席,少了些完整的感覺。

其實又有多少次“再見”其實是“再也不見”了呢?能做的只有珍惜擁有的。所以,他們才會在百忙之中抽空參加聚會,才會在彼此眼神中找到溫馨熟悉的感覺。

現在的傅白已經穿上外套,安靜地笑着看衆人,臉上的異色卻被雷彤捕捉到。

趁着大家的注意力在舒黎的自我介紹上,雷彤悄聲問傅白:“腹黑同學,你是不是哭過?”聰明如她,可不會像舒黎那樣輕易相信傅白這個“眼睛被雨滴淋到”的蹩腳理由。

傅白望着天花板,靜了一會兒,在大家鼓掌之際,在雷彤沒聽清楚時,輕輕地“嗯”了一聲。

這次同學聚會,傅白都是渾渾噩噩地參加着,像個提線木偶。大家笑,他就笑,大家沉默,他也沉默不語。

以前班長現在的大學教師看得出來,曾經羨煞衆人的班對,現在的支離破碎。為避免這種氣氛過于尴尬,他提議大家去酒店聚餐。

傅白突然站起,有些眩暈感,強撐着笑,道:“抱歉,我還有事情,先走了。”

舒黎沒有動靜,雷彤見狀大喊不妙,也跟大家道歉:“不好意思,你們先去吧,我待會兒就來。”

這下子,一向跟雷彤的舒黎也只能選擇“随後就到”,才讓整間教室只剩下三個人。

傅白僵立着,直到聽不見同學們的腳步聲,緊抿的嘴角微微一揚,便不省人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醞釀了許久之後才寫出來的-一來是看的人少沒人冒泡有些失落,二來是開始動筆時比較糾結,于是就弄到現在才發了。對于那些還等着看我的文的你表示抱歉,保守估計,三天一更,偶爾兩天一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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