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意外
“地方比較偏,不過半小時肯定能到。”
出租車很平穩地竄了出去,司機車技不錯,徐亦沒把太多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喜歡的人就坐在身邊,車內狹窄的空間,連空氣都仿佛炙熱起來。
徐亦饒有興趣地盯着陸以哲,問他看演出要不要順便買束花,回家了還能放在客廳或者廚房。公寓太單調了,缺生氣,當然這也是屋裏不常住人的緣故。
前面聽着,陸以哲還能認真思考,聽到後面覺得不對,他皺着眉頭說:“徐亦。”
“嗯?”
“看完文藝彙演你就回你家吧。”這人究竟哪來的自信,覺得他會留個對自己有企圖的人在家裏,還得随時提防着對方亂來。
徐亦一滞,這就打算撒手不管,跟他保持距離了,說好的自己人呢。
“不好,”徐亦可憐巴巴地說,“我才逃出來,不能回去,而且我也沒帶錢,連你都不管我,我真的沒地方可去了。”
“我借錢給你,你去住酒店,”錢不多,好的酒店就別想了,陸以哲語氣冷淡,“你家的事,自己看着辦,我沒必要負責。”
“以哲,”徐亦猶豫了一會,很沮喪,“那好吧。看完演出再說。”反正他家裏也才三個人,如果想個辦法和陸音約好,陸以哲的意見或許就不那麽重要了。
陸以哲給了他個‘自作自受’的眼神,徐亦還以微笑,就算知道會被趕出去,表白也是必要的。他不後悔,暗戀的滋味已經受夠了,明戀的感覺完全不一樣,更新鮮,更适合現在的他。
恰好陸以哲手機響了,是個本地的陌生號碼,他接起來一聽,頓時皺起眉頭。
“我到了,林師傅讓我來接人,你們人在哪?”電話裏的聲音很嘈雜,不止一個人在抱怨,人夠了都能坐滿了,師傅到底走不走。
“可我坐上車了。”陸以哲微微坐直了身體,看了徐亦一眼,徐亦也看着他,眼神示意前面的司機有問題。
“嘿嘿,我不姓趙,就是碰巧看到了,想多拉趟生意,攢點錢,供兒子上大學,”司機說話還帶着地方口音,他車速不變,順便問了句,“你要下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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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麻煩師傅繼續開吧。”陸以哲沒猶豫,直接挂斷了電話,把手機丢進書包。
現在下去更不好打車,五一還在工作的出租車司機挺不容易。
徐亦把陸以哲的書包從他腿側拎起來,放在自己這邊,心想這司機挺老道,或許只是長得顯小,看上去似乎二十剛出頭,不過徐亦注意到他兩鬓黑發摻着白絲,要不是少年白頭,多半異地生活不容易,聽他的口氣,結了婚生孩子,怎麽也該有三十了。
确實不容易。
陸以哲搭腔:“您兒子多大。”
“你說我兒子,”司機哈哈笑着,前面有個紅綠燈,他側身去拿礦泉水,面容變得很溫柔,“我兒子長得也很帥,他小時候就特別可愛,跟你一樣,也是個善良的好孩子。”
“您兒子長得跟他一樣?”徐亦聽着覺得好笑。基因是個好東西。
司機憨厚一笑:“我老婆長得美,兒子随老婆。”
陸以哲估計從小被誇到大,已經對贊揚免疫了,他一直在低頭看手表,徐亦不較真了,或許在父親眼裏,自己兒子都是最帥最好的吧。
“以哲……”徐亦才想起來,“不能開房間,身份證沒帶。你要陪我一起去嗎。”
陸以哲莫名煩躁:“回家,看你爸能把你怎麽樣!”
幾乎是話音剛落,一陣尖銳的摩擦聲,出租車緊急剎車,由于慣性,陸以哲的身體在安全帶的作用下,還是往前竄了十幾厘米,徐亦迅速伸手在他額前擋了下,自己的腦袋磕在金屬護欄上,嗙地一聲,他嗷了一聲。
紅燈停,剛才似乎是前面插了輛車,兩人沒注意看。
“對不起,對不起!”
司機的表情變了,臉色慘白,陸以哲說:“沒事,沒關系。”
司機滿頭大汗,一下子如釋重負,從內後視鏡看陸以哲的眼神變得格外柔和。
陸以哲繼續剛才的話題,對徐亦說:“這點膽量都沒有,就別來纏着我。”其實徐亦的家人去學校接他,這種待遇,陸以哲從上學開始就沒有過,徐亦的家庭關系,在陸以哲看來是很矛盾的。
如果是他家人不同意兒子出櫃,話句話說還幫了自己的忙,省得徐亦肆無忌憚。
陸以哲很嚴肅地說:“錢不借了,以免我的言行舉止讓你産生誤會,我再說一遍,我不想跟你有任何這方面的糾纏。如果你還繼續這樣,那就只能保持距離,畢竟以後你的成績也跟我沒關系。”
徐亦直直地看着他,彎起唇角,作勢伸出手探向他的腰,陸以哲迅速往邊上縮,雙臂交叉擋在身前,他想擡腳,但車內空間有限,而且腿上的敏感部位不比腰上少。很危險,陸以哲一臉戒備,內心卻驚恐地想逃離,他怕徐亦亂來,是真怕。
徐亦不按常理出牌,動作溫柔地握住他細長的食指,相對粗糙的大拇指輕輕摩挲陸以哲冰涼的指腹,輕笑道:“別想逃。”目光別具攻擊性,被他盯上的人根本無處遁形,沒見過有流氓能像他一樣把無禮調戲演繹出幾分修養來,陸以哲猛地抽回手,渾身發毛地往旁邊坐,眼神不知是厭惡還是別的什麽。
司機瞄向徐亦的眼神變得銳利而不友好,握着礦泉水瓶的手隐隐發顫,誰也沒注意到,他喝了口水,就把礦泉水遞向旁邊的空座,還伸了兩下,低聲喊了句老婆,這才憨厚地笑了笑,放了下來。
徐亦笑着問他:“你一點也不喜歡我?”
“對。”陸以哲說完,搖了搖頭。
“先否認,再搖頭啊。”徐亦注意到這一停頓,人對于刺激的第一反應會先作用在肢體,再是語言,思索以後做出回答,再給出的肢體語言,絕大程度是在說謊,或者在掩飾什麽。
徐亦看着他:“既然對我沒興趣,為什麽要問我‘怎麽是第二次’。”陸以哲不缺追求者,哪來這樣的好奇心。
昨晚說的那句話,六年前第二次看到你,我就知道自己沒救了。徐亦繼續道:“為什麽是第二次,你不是想知道嗎,我告訴你呀。”
徐亦湊過去,很暧昧地跟他說了句話。
陸以哲呼吸一滞。
車繼續平穩地開動,司機時不時地打量兩人,盯着他的視線有些刺眼,徐亦懶得理會,他坐直了身體,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旁邊的人說話。
陸以哲既不回話,也不看他,腦子裏還在循環徐亦剛才說的那句情話。
“因為一見鐘情,第二次見你,就覺得是緣分,想嫁給你了。”
徐亦大方地打量着陸以哲的側臉,似乎只要看到他,心情就無比地好。
還有句話不那麽重要,他沒直說。
第二次見,發現你除了性別,方方面面都超過了我對未來另一半的設想,完美符合我夢中情人的形象,我可以為了你彎一彎。只有你。
徐亦露骨的眼神可以說明一切,喜歡,喜歡,我喜歡你!
陸以哲只覺跟他待在一個空間裏,都是煎熬。
絕對不要跟這人搭話,眼神交流也不能有。
感情根本不靠譜,說得再好聽的喜歡,也很快就會變質,徐亦之所以執着是因為得不到吧,家境好,長得不錯,徐亦這樣的性格從以前都不缺喜歡的人。
陸以哲在想,徐亦對他抱有企圖,會無視他的意願直接動手,這算哪門子朋友。
朋友這個詞對他來說還是太虛無缥缈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沒必要把時間浪費在無意義的談戀愛上,因為就算給了機會,結局同樣是失去這個朋友。
而這段時間,他的情緒難免會收到影響。不過短短一天,陸以哲很直觀地感覺到了,昨晚睡不着是一回事,在圖書館,注意力都不能完全集中在書本上,這跟以往很不一樣,放任這種不正常的狀态,讓徐亦這枚炸彈紮進他平靜的生活裏,會造成什麽後果,陸以哲無法想象。
路上不堵車,卻還是花了三十多分鐘,才抵達文藝彙演的地點,來了許多私家車,觀看演出的人不少。
一段不長的時間內反複琢磨同一件事情,效率出奇地高,陸以哲已經想明白了,也得出結論。
與其再經歷一次失戀,還不如現在就給掐斷了,不給任何機會。
車停下,從徐亦所在的右邊下車,左邊還有來往車輛,比較危險,司機沒讓開車門。
徐亦幫陸以哲拿包,率先下了車,陸以哲剛把頭伸出來,迎上徐亦的視線,他目光非常堅決:這個朋友,他不要了!
徐亦朝他無謂地笑笑,沒等徐亦翻出錢包,陸以哲正要下車,出租車唰地一下竄了出去,由于慣性,車門嘭地一下關上,把陸以哲探出來的小半個身體狠狠拍了進去!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間,徐亦腦子裏嘭地一聲巨響被無限放大,如一記悶捶把他整個人重重釘在那裏,他的視力極佳,當時陸以哲堅定的目光變得渙散,無力地倒進車裏,如同慢鏡頭在腦子裏回放,周圍叫嚣的喇叭聲,一下被打亂的泊車節奏全成了虛化的背景和壓低的噪音。
徐亦的視線随着疾駛中左右亂撞的出租車移動,他拿着包大步上前,一輛黑色小車唰地一下停在他面前,來不及剎車的摩托撞了上來,黑色車體被撞出明顯的凹陷。
“徐亦!”
王博硯把頭伸出車窗,一聲大喊把徐亦拉回了現實。
“車,車給我。追人。”
王博硯迅速從車上下來,被徐亦雙目充血的樣子吓了一跳,來不及處理撞車事故,只把鑰匙往他手裏塞:“你先冷靜點,出什麽事了?”
幾輛私家車擋在這裏,徐亦盯上旁邊的摩托,他一把推開車主,跨上摩托,只吼道:“報警!劫人!”
還沒熄火的摩托車陡然加速,從車與車的縫隙間竄了出去。
“頭盔!徐亦!”王博硯心跳差點停了,真要出了什麽事,等警察過來就晚了。
“您別慌,他是我弟弟。”
等車輛疏散的功夫,王博硯報了警,硬拉着摩托車主上了自己車,跟着也追了出去。
陸以哲……
徐亦只能聽到呼呼風聲,眼裏死死盯着那輛車,一張嘴就灌了滿嘴的風,完全說不出話來。
陸以哲倒回車上的時候,頭有些暈,他摸了摸額頭,指尖的觸感略微濕潤,疼痛才後知後覺。
司機一只手握着方向盤,回頭給陸以哲遞了瓶水,還是那憨厚的笑,說的話卻讓他毛骨悚然:“沒人能纏着你,爸很快就帶你回家。”
陸以哲瞪大了眼:“看車!”
前面有輛車不出十秒就要撞上了,司機還拿着水以扭曲的姿勢朝他伸了伸,陸以哲一把奪過他手裏的水瓶,司機帶着歉意憨厚一笑,單手打方向盤,驚險地避過了車輛,他打開了音樂播放器,放的竟然是兒歌!
司機随着音樂哼着小調,情緒還是那種癫狂中帶着從容,仿佛面前的事故都跟他毫無關系。
歡快的旋律在車內響起,狠狠敲擊着陸以哲繃緊的神經,回家,回什麽家?兒子死了,帶他上天堂?
一點辦法都沒有,司機根本不聽他說話,而陸以哲不知道如何安撫一個精神失常并疑似患有臆想症的人,而且這人有可能是個逃亡在外的罪犯。
頭疼得厲害,陸以哲只能強制性壓着自己不昏過去,車身大幅度的左右亂晃,很容易暈車,陸以哲的胃也開始翻滾,渾身難受得出奇,但他并不太害怕。手機在徐亦身上。
徐亦看着他被帶走,應該會報警,只要路上不出現意外……
車猛地颠簸了下,陸以哲撞上隔板,發出一聲悶哼,他繼續思考:只要路上不出現意外,誤把他當成兒子的司機暫時不會下狠手。
如果路上出事了呢,他會死嗎。
陸以哲從沒想過他的壽命會這麽短,他還年輕,還有研究沒完成,回憶也僅限于研究室裏,童年的記憶對他而言并不友好,色彩是空洞的黑白色,他一直想快點長大,認為年輕是一種負擔,從沒有放松下來享受過,也沒有用心陪過妹妹。
不過妹妹應該也用不着他陪。
家裏的每位成員各個都很獨立,血緣的聯系或許只牽扯到責任和義務,遠在海外的父母如果接到他的死訊,應該不至于太難過,或許就像其他長輩過世的時候,平靜地舉行一場葬禮,沒有太多的親人,而他也沒有什麽朋友。
朋友……
陸以哲想到了徐亦,閉上眼都能很直觀地浮現出徐亦看他的樣子,他怎麽會把徐亦這種典型的富二代當朋友,連他自己都很意外。
懂事以來,唯一一次過生日,是跟徐亦,第一次發現生日蛋糕很好吃。
第一次收到最敷衍的生日禮物,是一條紅白相間的鯉魚挂飾,跟甜品店裏送的一模一樣。竟出奇地給他帶來了兩次好運。
第一次憤怒,第一次親吻,第一次牽手,如果剛才徐亦摸他手指也算牽手的話……居然全都是跟一個人。
他真的反感嗎,他慌了。
陸以哲過高的智商讓他能站在更高的層次,更直觀地看待幾乎一切問題,他一直很理性,他的情緒幾乎處在一個水平線,上下起伏的次數可忽略不計,他習慣與人保持距離,對誰都很客氣,也能保證被客氣對待。
‘憤怒’和‘反感’對他來說既陌生又稀奇。
高中之所以很厭惡徐亦,是因為運動會上的沖突,陸以哲頭一次被惹毛了,而惹他的那人吊兒郎當又不講理,正是徐亦。在這之前,陸以哲從沒見過這麽煩人的人,高調、蠻狠、無禮,不思進取,幾乎戳中了他所反感的每一個點。
知道這人喜歡他三年,陸以哲才會驚訝。
現在又突然轉進來和自己同班,陸以哲才下飛機就趕過來參加從不去的班級聚餐,很想揪着他的衣領問你究竟有什麽企圖,還有我有對象了,你想都沒想!
三年來改變了太多,徐亦給他的感覺很陌生,或許是僞裝得太好,陸以哲依舊沒看出他對自己有半點喜歡的意思。
徐亦會趁虛而入,會突然表白,這些在他看來,或許都算不上意外。陸以哲意外的是,對方膽子太大了,行為舉止完全沒辦法用常理來解釋,而且回憶過去的每一句話在他聽來都很震撼,他沒辦法無動于衷。
他得保持冷靜,不能放任自己跟着別人的步調走,他情願把這個不确定因素推開。
推開了以後呢……不知道。他快死了,死之前滿腦子都是徐亦。
接連不斷的喇叭聲混亂而刺耳,車的後面傳來不規律的撞擊聲。
陸以哲艱難地爬起來,透過車窗,看向車後,心髒瞬間被提到嗓子眼,完全沒留意到前方的危險。
**
出租車在道上飛馳,像喝醉酒似的橫沖直撞,輪胎與地面發出尖銳的摩擦聲。
前方十字路口,綠燈閃爍,很快要跳到紅燈,再快也沖不過去。
紅燈!
發了瘋的出租車卻絲毫沒有要減速的意思,後車窗裏露出陸以哲模糊的臉,滑至下巴的血痕刺痛了徐亦的眼。
徐亦心一橫,瞬間提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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