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飛機終于安全落地。
機長本就是個飛行經驗十分豐富的人,後續工作做得非常完美。除了落地時機身稍微震了幾下外,機上幾個人都沒有受傷。
落地之後機長和副機長配合地面機械工程師去做飛機故障的排查,葉蘇彥在這上面幫不上忙,他和賀丞蘊就坐在機場提供給他們的休息室裏,等着賀家派人來接。
有人給他們送上了一杯溫暖的熱可可。
葉蘇彥接過大大的馬克杯時,對端着熱可可上來的年輕女孩笑了笑,道:“謝謝你。”
他這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有些嘶啞。
“你的臉色好蒼白。”女孩紅了臉,但還是說了下去:“喝點熱可可比較好,你們需要吃的嗎?”
葉蘇彥搖了搖頭。
女孩的目光便轉向了賀丞蘊,露出詢問的意思。
賀丞蘊沒有看她,他只是坐在沙發上閉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還是在想些什麽。
事實上他從飛機上下來之後誰都沒有理會過,就連聯系賀家的人來接他們,也是葉蘇彥打的電話。
女孩只好又看向葉蘇彥。
“謝謝你,有這個便足夠了。”葉蘇彥微笑着說道:“能麻煩你給我們兩張毛毯嗎?”
等到腳都踏上了堅實的土地,葉蘇彥才覺得自己有些軟。現在明明坐在溫暖的房間中,有空調有熱可可,可是他還是覺得腳很虛冷,仍然有種沒有踏到實地的錯覺。
“好的。”
很快有人送來了兩條毛毯,又小心翼翼地掩上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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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蘇彥将一條毛毯蓋在自己腿上,另一條輕輕搭在了賀丞蘊的腿上。
他閉上眼,回想起剛才驚魂的一刻。奇怪的是,剛才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時,他覺得自己的頭腦十分清醒,想什麽都條理分明。
現在明明已經脫險了,卻只覺得腦袋裏一片亂糟糟的,只覺得又冷又漲,偶爾手腳還會不自覺地抽搐幾下。
果然還是太緊張了嗎?
他伸手揉了揉太陽穴,端起溫暖的熱可可喝了一大口。
剛才那個女孩說得沒錯,他現在的确十分需要這個東西,咽下去的時候,只覺得從喉嚨口一直暖到了心底。
“少爺。”葉蘇
彥喚道:“您也喝點吧。”
賀丞蘊猛然睜開了眼睛緊緊盯着他,那樣直接的,甚至有點不敢置信的目光幾乎是惡狠狠地盯在葉蘇彥臉上。
葉蘇彥卻只是神态自若地将茶幾上屬于賀丞蘊的那杯熱可可朝他推了推,微笑着又道:“雖然有點甜,但還是喝一點吧。或者您想吃點別的東西?”。
賀丞蘊又盯着葉蘇彥瞧了幾秒,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目光又恢複了清明,道:“不用了。”
他的聲音并沒有抖,可他卻覺得有點不自然,低聲咳了聲,又問道:“他們什麽時候來接我?”
賀丞蘊剛才當然沒有睡着。
沒有一個人能在剛剛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後還能安穩睡着,他只是想閉着眼睛,不去看葉蘇彥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而已。
葉蘇彥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道:“應該還要兩個小時。”
從飛機出事,到他們坐在這裏,抱着熱可可蓋着毛毯取暖,一共也不過半小時。
可是時間,卻仿佛經過了很久。
葉蘇彥垂下眼睛,翻看着手機裏的未接來電。在飛機上手機未開機的時候,有兩通季寒南打來的電話。
他想了想,還是按下回撥鍵給他打了回去。
電話沒有接通,冰冷的女聲機械地提醒着他:“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休息室裏又安靜了下來,沒有人來打擾他們,或許別人都想将時間和空間留給這兩個剛剛從死亡線上撿回一條命的人。
可明明是兩個才剛剛共同經歷了生死的人,卻好像沒什麽話可說。
什麽時候開始,他和賀丞蘊之間就一直只能是這樣的了?葉蘇彥有些無聊地想着。
又過了大半個小時,葉蘇彥剛才随手放在茶幾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拿起來一看,果然是季寒南打來的。
“喂。”葉蘇彥将毛毯掀開,站起來走到休息室的窗前接起了電話。
“葉蘇彥!”季寒南說得很快,夾雜着急促的呼吸,聽起來似乎剛剛跑過步,“你在哪裏?”
“C市的機場休息室,怎麽了?”葉蘇彥問道。
“怎麽了?你還問怎麽了?”季寒南的聲音明顯變得更加急促,他似乎又跑了起來,氣息更粗,聲音聽起來也有些斷斷續續的,“哪個…
…休息室?……出來!”
葉蘇彥怔了怔,雖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還是依然打開休息室的門走了出去。
青年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領毛衣,有些舊舊的牛仔褲,短短的頭發已經被汗水浸濕,有些像刺猬的刺一樣挺立在頭上。
他正重重地喘着氣四下張望,手機還緊緊貼在耳朵上,一邊不住口地問道:“人呢?你人呢?出來了嗎?”
“喂。”葉蘇彥沒有挂斷電話,只是有些好笑地站在休息室的門口沖那邊招了招手,道:“這裏!”
背對着他,還在四下張望的青年突然定住了腳步,一瞬間就連背脊都變得僵硬起來,卻只是站在原地沒有轉過身來。
“寒南。”葉蘇彥只好又出聲喚道。
這一下連賀丞蘊都從休息室裏走了出來,可他卻只看見明明也挺高大的青年,突然就像一只沖着媽媽撒嬌的熊一樣,轉過身幾步就沖到了葉蘇彥的面前,猛地撲在他的身上。
葉蘇彥被他的沖力一沖,朝後面退了好幾步,整個人都貼在了牆上,才算穩住了身體。
“喂。”他有些好笑地伸手拍拍季寒南的肩膀,問道:“這是怎麽了?”
毛茸茸的腦袋埋在了他的脖子上,青年滿是汗水的臉撒嬌一樣在他側臉上蹭了蹭,熱熱的氣息,夾雜着比氣息更灼熱的水緩緩滴落在了葉蘇彥的脖子上面。
他手一僵,原本放在季寒南肩膀上,想要将他推開的手只是松松地搭在他的肩上,連聲音都變得溫柔了:“寒南,怎麽了?”
“我以為……我以為……”季寒南悶悶的聲音從他脖子旁邊傳了出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他說着将腦袋擡了起來,稍稍推開被他緊緊禁锢在懷中的葉蘇彥,微微側過頭盯着葉蘇彥看了幾秒,然後輕輕的,但卻無比認真地吻在了葉蘇彥的唇角。
就當着寒着臉站在一旁,冷冷注視着這一切發生的賀丞蘊的面。
大概是因為離得太近,葉蘇彥無法從季寒南有些發紅的眼睛中看出什麽情緒。
他親吻他唇角的動作也十分笨拙,小心翼翼地仿佛眼前是個一碰就碎的易碎品。
可是葉蘇彥卻覺得自己快要不會呼吸了,他從來沒有嘗到過這樣的味道——
充滿了汗水和淚水,滿是鹹澀味道的唇。卻
偏偏柔軟溫暖的,仿佛小時候吃到過的,最甜蜜的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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